第93章:安全感

被卡了许久的队伍终于又开始往前行进。

盘查的小兵一辆一辆得放行,很快也就来到了他们所在的马车前头。

颜缨没由来得有些紧张,毕竟燕月冥此刻已经易容,没了镇南王府的身份,若是那盘查的小兵要细细盘问,也是麻烦。

还是自己在行前未做好充足的准备,以至于临到了眼前竟有些手忙脚乱的。

“夫人莫慌。”

燕月冥的声音在颜缨的耳畔响起,安抚了她焦躁的心。

温暖的手按上她的手背。

冬日里,她的手脚一贯是冰凉的,如今心中紧张,更是僵硬。

他分开她的手指,与她十指相扣。

外头的喧嚣在那一刻仿佛与她都不相干了,这还是她第一次在父兄之外的人身上感受到这份如深山一般厚重的安全感。

“出示身份文牒。”

盘查的小兵此刻已经站到了他们的马车前面。

马夫恭恭敬敬得将文牒递上,“官爷,我们家公子和新婚夫人是出城去拜访亲戚的,劳官爷通融通融。”

有细微的银钱声传进来,颜缨不免有些气恼,天子脚下,这帮人也敢如此光明正大地要钱。

往日自己在国子监念书,在将军府的闺阁之中,是断然看不见这些腌臜事情的。

说是为民请命,要将自己这一身本事都贡献给朝廷,却对百姓的生活几乎是一无所知,这让颜缨更觉得自己从前太过无知。

“去哪儿的?”那小兵收了银钱,语气也好了些许。

“去盛泽镇。”马夫照着先前颜缨吩咐的,老老实实得回答。

“行了,走吧。”小兵没再多言,直接挥手放行。

马车出城门的那一刻,颜缨悄悄掀开帘子往后看了一眼,见着燕月舒和祁连坐的马车也已通过了检查,登时松了口气。

出了城门,三辆马车便分了两路。

燕月冥手下参将和副将一路,引开京城之中可能跟出来的追兵,而他们剩下的两辆马车,则先往东走,在行出去半日的路程后,再通过京城之外的密林小径,绕道往盛泽镇的方向而去。

一路走得通畅,行了半日,两辆马车便在一处河边的低地处停下,稍坐修整。

“嫂嫂,来,吃这个。 ”

燕月舒将烤好的鱼举到颜缨面前。

颜缨自小吃的就是山珍海味,在家中有清和布菜,即便是去了国子监,受那几个人的欺负,喝清汤寡水,也从未吃过像燕月舒今日递来的这种烤鱼。

“嫂嫂,你别看它长得不好看,这是兄长的手艺我自小就吃我清楚。”燕月舒见颜缨仍有些为难得不知该如何下嘴,便取了一小方帕子来,想要将鱼肉小心翼翼得剔出来。

“阿舒等等。”颜缨赶忙阻止了她,“我倒不至于如此娇贵。”

颜缨将烤鱼接过来,在燕月舒殷勤的目光下,勉为其难得找了个位置,在鱼身上小小咬了一口。

那鱼肉烤得火候甚为到位,外焦里嫩,入口即化。

颜缨的眼睛瞬间便亮了,虽然还端着自小教养出来的架子,但进食的动作明显变快了许多。

“如何?嫂嫂?”燕月舒将帕子递给颜缨拭嘴,还朝着燕月冥所在的位置怒了努嘴,“我这兄长少年还未入伍时,对母亲和我照顾得无微不至,后来在军营中历练,我也有许多年没再尝到这手艺了,今日也算是沾了嫂嫂的光。”

颜缨顺着燕月舒指的方向看去。

易容后的燕月冥立在河岸上,褪去了平日里贯穿的武将短打,而换上了一袭青色的长袍。

有风从河对岸吹来,长袍飞扬,连带着束发的袋子也在风中飞舞,颜缨没由来得在脑中冒出了“公子如玉”四个字。

原本,这四个字与武将出身的镇南王合该一点关系都没有。

“嫂嫂,怎么看我兄长看得痴了?”燕月舒掩着嘴角偷笑。

颜缨的双颊又一次染上了红晕。

燕月冥同下属商量完事情,一回身,便对上了颜缨的一双水眸,原本要迈出去的步伐竟也停了下来。

“王爷,属下先走了,暗卫还是在十里开外护王爷与王爷家眷的安全。”那一身黑衣短打的少年一看便知是个练家子,同燕月冥拱手一礼后,一个飞身便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之中,只留下一旁的大树树叶微微摇晃了几分,纷纷扬扬得落了几片下来。

待燕月冥回过神来,颜缨已经捧着另一串烤鱼,来到了他身前,“阿舒说这是她的手艺,让王爷定要尝尝。”

“阿舒?”一听是自家妹妹的手艺,燕月冥的眉头立时皱起,毕竟颜缨手中的这一串烤鱼一看便知品相不佳,只怕一半是熟了而另一半仍旧是生的,只是颜缨亲手递来的,燕月冥勉为其难还是尝了一口。

他对妹妹的手艺果是没有预判出错。

“很难吃么?”颜缨见着燕月冥面露痛苦之色,竟起了好奇之心,也想要尝尝。

就在这烤鱼即将被颜缨送到自己嘴边的时候,手腕却被人抓住,是燕月冥情急之下动了手,“夫人本就体弱,再让阿舒这么胡闹下去,只怕我们未到驿站,就先要在这荒郊野岭之处找大夫了。”

这么可怕?

颜缨愣了愣。

就在她愣神的当口,燕月冥将她手中的烤鱼又接了过去,兀自走到仍旧燃着火的柴堆边,甩开宽袍大袖,坐下来便开始娴熟得动作。

颜缨立在燕月冥的身后,望着他的背影,心中微动。

从前她在国子监念书,从小认识的都是世家子弟。

燕月冥,真的很特殊,特殊到,让她竟觉得有些心疼。

从前只是在父亲的讲述中知道燕月冥成为镇南王的不易,如今真正相处下来,才对父亲的那些话有了实感。

她俯下身,从身后抱住了他。

有片刻的僵硬,燕月冥单手握住了颜缨笼在他脖子上的双手,“怎么了?可是路上累着了?”

“燕月冥。”她唤他的名字。

自她嫁过来后,两人一直相敬如宾,她都是称他一句“王爷”,虽不冷漠,但也疏离。

好不容易听她念一次他的名字,燕月冥的心顿时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