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百草堂之毛叶石楠
云岭镇的晨雾还未散尽,百草堂的雕花木门便被撞得哐当作响。王宁正往药柜里码放新晒的黄芪,闻言抬头,见刘家阿婆跌跌撞撞冲进来,发髻松散,鬓角的白发被汗水黏在脸上,"少东家!快救救我家虎娃!他烧得直说胡话!"
王宁搁下药匣,墨色长衫下摆扫过药碾子。他生得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常年浸在药香里的手指节修长,此时却微微发颤——自入秋以来,这样的场景已不知重复了多少回。后院传来药罐沸腾的咕嘟声,混着当归与陈皮的气息,在潮湿的空气中发酵成令人不安的味道。
"郑大夫已经在诊堂等着了。"张娜从账房匆匆赶来,月白色襦裙上还沾着墨迹。她素来打理百草堂的银钱往来,此刻却亲自端着铜盆,"先给虎娃擦擦身子降降温。"
穿过垂花门时,王宁瞥见廊下挂着的毛叶石楠标本。这株去年采的药材叶片早已干枯蜷曲,叶脉间的绒毛却依然倔强挺立,像极了云岭镇百姓在怪病中挣扎的模样。三日前,郑钦文神色凝重地将他拉进书房,摊开泛黄的医书:"高热、咽痛、齿衄...这症状,非得毛叶石楠配伍不可。"
诊堂里弥漫着浓重的腥甜气息。虎娃躺在竹榻上,小脸烧得通红,牙龈渗着血丝,喉间发出痛苦的呜咽。郑钦文摘下玳瑁眼镜,镜片上蒙着层白雾:"脉象洪数,舌绛苔黄,与前日病逝的李阿公如出一辙。"他的灰布长衫下摆沾着泥渍,显然是匆匆赶来。
王宁探手搭脉,指尖触到滚烫的皮肤,心中一沉。药香混着血腥气涌进鼻腔,他忽然想起今早市集的异常——往日随处可见的毛叶石楠竟一株难寻,药农们支支吾吾,只说"被孙记全包了"。
"孙玉国!"王雪踢开侧门冲进来,鹅黄色的裙摆沾着草屑。她生得眉眼灵动,此刻柳眉倒竖,"那老狐狸和钱多多联手,把毛叶石楠价格炒到十两银子一斤!西街王婶子哭着求了半天,连半片叶子都没买到!"
张娜手中的铜盆险些落地:"十两?够寻常人家过半年了!"
王宁起身望向窗外,灰云压得极低,仿佛要将整座镇子碾碎。他摩挲着腰间的药囊,那是父亲临终前亲手缝制的,针脚歪歪扭扭却满是温度。"去后山。"他突然开口,"阿雪,你和二狗去采野生的,记得带雄黄驱蛇虫。"
"可是哥,高海拔的老林子..."王雪咬着下唇,欲言又止。她当然知道,那里常有豺狼出没,更有传说中的山魈作祟。
"带上这个。"林婉儿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她一袭月白色劲装,腰间缠着墨绿色软鞭,发间别着枚毛叶石楠形状的银簪。这位总在山林中神出鬼没的护道者,此刻眼神却格外温柔,"卯时三刻,朝阳初照岩壁时,毛叶石楠的药效最佳。"
夜色如墨时,王雪和刘二狗背着竹篓出发了。刘二狗扛着粗木棍走在前面,虎背熊腰的身影在月光下投下巨大的影子:"妹子别怕,俺这身板能挡三只狼!"
王雪白了他一眼,将浸过雄黄的布条系在腰间:"少吹牛,上次是谁被野蜂追着跑了二里地?"话虽如此,她的手却悄悄摸向怀中的罗盘——那是林婉儿临别时塞给她的,说是能避开瘴气。
山路愈发陡峭,腐叶在脚下发出诡异的沙沙声。突然,一声狼嚎划破夜空,刘二狗立刻横起木棍挡在王雪身前。月光穿过树梢,在他脸上投下斑驳阴影,额角的旧疤在冷汗浸润下泛着青白——那是三年前为救采药人留下的。
"别怕,它们在试探。"王雪强作镇定,从怀中掏出火折子。火苗跃起的瞬间,她瞥见林间闪过几双幽绿的眼睛,心跳陡然加快。就在这时,一声清越的口哨声传来,狼群竟齐刷刷转身,消失在密林深处。
"是林姑娘!"刘二狗长舒一口气,木棍重重杵在地上。王雪望着月光下若隐若现的白衣身影,忽然明白为何总有人说,林婉儿是山中精怪所化——她就像这山林的一部分,神秘而强大。
与此同时,百草堂内,王宁正对着药炉皱眉。炉火映得他面容忽明忽暗,手中的药勺无意识搅动着药汤。张娜轻手轻脚走进来,在案头放下一碟桂花糕:"先吃点东西吧,你都熬了三个通宵了。"
"孙玉国不会善罢甘休。"王宁盯着沸腾的药汤,蒸腾的热气模糊了他的视线,"他这次垄断毛叶石楠,恐怕不只是为了钱..."话音未落,窗外突然传来重物坠地的声响。
两人冲出门,只见地上躺着个浑身是血的乞丐。乞丐怀中死死抱着个油纸包,指缝间渗出褐色液体:"少东家...孙记...假药方..."话未说完,便没了气息。
王宁颤抖着打开油纸包,里面是半片发黑的毛叶石楠。月光下,叶片上的绒毛泛着诡异的紫色——这分明是用毒草染色的赝品!
暴雨如注,孙记药行的紫檀木柜台被砸得咚咚作响。孙玉国把玩着手中的翡翠扳指,目光扫过满地狼藉的药罐。钱多多浑身湿透地闯进来,绸缎长衫紧贴在身上,活像只落汤鸡。
"孙老板!那王宁不知从哪弄来的真货,已经开始免费施药了!"钱多多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声音里带着哭腔,"咱们囤的那些假货,根本卖不出去!"
孙玉国冷哼一声,扳指在柜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他年过半百,身形微胖,保养得当的脸上总带着三分笑意,此刻却笑里藏刀:"慌什么?山高林密,谁知道他们采的毛叶石楠有没有毒?"他转动着扳指,眼中闪过一丝阴鸷,"去,找几个嘴碎的婆子,就说百草堂的药越喝病越重。"
钱多多眼睛一亮:"妙啊!不过...万一被戳穿..."
"蠢货!"孙玉国猛地拍案,震得药罐里的药材簌簌作响,"等他们反应过来,病人们早被折腾得奄奄一息了!"他起身走到窗前,望着雨幕中模糊的百草堂招牌,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王宁那小子,还是太嫩了。"
另一边,百草堂内,王雪和刘二狗正被围得水泄不通。二人浑身泥泞,却笑得合不拢嘴——竹篓里堆满了新鲜的毛叶石楠,叶片上还挂着晶莹的水珠。
"快!张阳药师,这些得赶紧炮制!"王宁快步迎上来,目光在王雪身上扫过,见她除了几处擦伤并无大碍,暗暗松了口气。
张阳从药碾旁抬起头,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欣喜:"来得正好!这批叶子绒毛厚实,药效比往年的都好!"这位头发花白的老药师,此刻像个孩子般搓着手,"我改良了炮制方法,药效至少能提升三成!"
就在众人忙碌时,门外突然传来哭喊声。王宁心头一紧,快步走出去,只见李阿公的儿媳瘫坐在地,怀中抱着昏迷的孙子,泪水混着雨水滑落:"百草堂的药有毒!我儿喝了之后,烧得更厉害了!"
人群顿时炸开了锅。"退钱!还我血汗钱!"的喊声此起彼伏。王雪气得浑身发抖,冲上前就要理论,却被王宁拦住。他蹲下身子,仔细查看孩子的症状,眉头越皱越紧——这症状,竟与服用了相克药材后的反应一模一样。
"让开!"郑钦文拨开人群,黑框眼镜上蒙着层水雾。他迅速搭脉,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是乌头!这孩子误食了乌头!"
王宁猛地起身,目光扫过人群中几个神色慌张的身影。他心中已然明了,却不动声色地说:"各位乡亲,这孩子是误食了剧毒的乌头,与我们的药无关。若不信,我愿意当场试药!"
说罢,他径直走向药炉,舀起一碗刚熬好的汤药,仰头一饮而尽。张娜惊呼一声,想要阻拦却已来不及。王宁抹了把嘴角,朗声道:"我若没事,还请各位相信百草堂的药材!"
时间仿佛凝固了。众人屏住呼吸,盯着王宁。片刻后,他面色如常,声音清亮:"开始施药吧。"人群中响起一阵窃窃私语,质疑声渐渐变成了赞叹。
暗处,钱多多缩着脖子溜走了。他刚转过街角,就被孙玉国的手下拽进小巷。孙玉国撑着油纸伞站在雨中,伞面滴下的雨水在他脚边汇成小溪:"办砸了事,就想跑?"
钱多多扑通一声跪下:"孙老板饶命!那王宁太狡猾了!"
"废物!"孙玉国一脚踹过去,"明天,你去散播消息,就说王宁试药是使了障眼法。另外,派人盯着后山,绝不能让他们再采到毛叶石楠!"
雨越下越大,孙玉国的身影消失在雨幕中。钱多多抹了把脸,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他望着手中沉甸甸的钱袋,咬了咬牙——有些事,一旦开始,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深夜,百草堂后院。王宁独自坐在药圃里,望着月光下的毛叶石楠出神。张娜端着一碗姜汤走来,在他身边坐下:"在想什么?"
"你说,孙玉国为何如此执着于毛叶石楠?"王宁摩挲着叶片,绒毛柔软却坚韧,"普通药材,就算垄断也赚不了这么多钱。"
张娜将姜汤递给他,热气氤氲中,她的眼神透着忧虑:"我打听到,半月前有个外地商人来找过孙玉国,出手阔绰,指定要大量毛叶石楠。"
王宁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警惕:"外地商人?什么来头?"
"不清楚。只知道那人戴着斗笠,遮得严严实实,连孙玉国的亲信都没见过他的真面目。"张娜叹了口气,"但有件事我觉得蹊跷——自从那人来过,孙玉国就开始疯狂收购毛叶石楠,甚至不惜得罪同行。"
王宁握紧拳头,指节泛白:"看来,这事没那么简单。阿雪他们去后山采药时,你安排几个可靠的伙计暗中保护。还有,密切关注孙记药行的动静。"
张娜点点头,正要说话,突然听到墙外传来细微的响动。王宁示意她噤声,悄悄摸向墙角。月光下,一个黑影正鬼鬼祟祟地往药圃里撒着什么。
"谁!"王宁大喝一声,抄起墙角的扫帚扑过去。黑影 心里猛地一紧,转身就跑,却被突然窜出的刘二狗扑倒在地。
"放开我!"黑影挣扎着,声音尖锐。王宁举着灯笼凑近,发现竟是钱多多!他怀中的油纸包散落一地,里面是灰白色的粉末——正是能让植物枯萎的砒霜!
"孙玉国让你干的?"王宁蹲下身子,目光如炬。钱多多别过脸去,咬紧牙关不说话。刘二狗气得要动手,被王宁拦住:"把他送官,让衙门的人审问。"
钱多多突然 狰狞大笑起来:"送官?你们以为这就完了?孙玉国早有后手!后山的毛叶石楠,你们一株都别想再采到!"
王宁心头一紧,意识到更大的危机还在后面。雨不知何时停了,月光洒在药圃里,毛叶石楠的叶片在风中轻轻摇曳,仿佛在预示着即将到来的风暴。
残月如钩,悬在云岭镇后山的峭壁之上。林婉儿倚着千年古柏,墨色软鞭在指尖缠绕出诡异的弧度。山风掠过她月白劲装,发间那枚毛叶石楠银簪微微颤动,映出远处鬼鬼祟祟的黑影——七八个蒙着黑巾的汉子,正背着装满桐油的陶罐,朝毛叶石楠生长最密集的山谷摸去。
"果然来了。"她轻声呢喃,声音被呼啸的山风撕成碎片。掌心的罗盘突然发烫,指针疯狂旋转,这是她与王雪约定的示警信号。
与此同时,百草堂内灯火通明。王宁盯着钱多多供出的密信,信纸边缘还带着潮湿的苔藓痕迹。"后子夜,火焚..."他攥紧信纸,抬头望向更漏,子时已过三刻。
"哥!林姑娘传来消息!"王雪撞开房门,发丝凌乱,"孙玉国雇了山匪,要烧了整片毛叶石楠林!"她腰间罗盘的青铜指针直指后山,泛着妖异的红光。
张阳药师猛地站起,药臼里的药材洒了一地:"万万不可!那些百年老株一旦焚毁,至少十年难以恢复!"老人布满老茧的手微微颤抖,他比谁都清楚,毛叶石楠生长缓慢,高海拔区域更是十年才结一次籽。
王宁抓起墙角的药锄,冷声道:"备马!阿雪,你带张阳去通知猎户们;二狗,召集伙计守住谷口;娘子,看好药铺,别让他们趁火打劫!"他转身时,瞥见墙上父亲留下的训诫:"医者仁心,药者良心",墨迹在烛光下泛着暗红,仿佛在无声警示。
马蹄声撕破夜色,王宁与林婉儿在山脚下会合。月光照亮她紧抿的唇角,银簪下暗藏的机关已然开启,露出三寸薄刃。"他们分了三拨,东西谷口各有两人,主火在中央断崖。"她抽出软鞭,鞭梢扫过岩石,溅起一串火星,"这些人身上有血腥味,不像普通山匪。"
话音未落,西侧谷口突然传来惨叫。王宁心头一沉,催马狂奔。等他们赶到时,只见两名猎户倒在血泊中,身旁散落着半块烧焦的毛叶石楠——火势已经蔓延到灌木丛,噼啪声中,紫色火焰异常刺眼。
"是磷粉!"林婉儿软鞭甩出,卷着沙土扑灭火苗。她蹲下查看尸体,指尖沾起一抹黑色粉末,"这是西域的'鬼火粉',燃烧时会产生剧毒烟雾。"她突然抬头,目光如电,"有人想彻底断了云岭镇的生路!"
王宁瞳孔骤缩。远处断崖方向传来惊天动地的爆炸声,火光照亮半边天空。他握紧药锄,锄柄上父亲刻的"百草济世"四个字硌得掌心生疼:"先救火!"
火场中央,十余名山匪正疯狂泼洒桐油。为首的疤面汉子狞笑着点燃火把,火舌瞬间吞噬整片毛叶石楠林。"孙老板说了,烧干净了才有赏!"他话音未落,林婉儿的软鞭如灵蛇般缠住他手腕,用力一扯,火把脱手飞向悬崖。
混战中,王宁挥舞药锄砸向匪首。锄刃与弯刀相撞,溅起的火星落在他衣袖上,瞬间燃起火焰。他咬牙忍痛,反手将药锄插入匪首肩胛,鲜血喷溅在焦黑的毛叶石楠上。
"不好!风向变了!"刘二狗突然大喊。原本向东的风骤然转向,带着毒烟朝村子方向扑去。王宁望着火光中扭曲的毛叶石楠,突然想起父亲临终前的话:"毛叶石楠虽苦,却能解百毒...只是..."
"用水沟阻断火势!"他突然大喊,"阿雪,带猎户去挖开东侧水渠!"王雪立刻会意,带着众人冲向山涧。林婉儿甩出软鞭缠住一棵枯树,借力荡向悬崖,将最后一桶桐油踢下深渊。
就在火势即将失控时,轰隆一声巨响,山涧的水顺着新开的沟渠奔涌而下,浇灭了大半火焰。王宁瘫坐在地,望着满地焦黑的毛叶石楠,心中五味杂陈。突然,他瞥见灰烬中一抹嫩绿——几株幼苗正从滚烫的泥土中钻出来,细小的绒毛在月光下泛着倔强的光。
"这些幼苗...是新结的籽。"林婉儿不知何时来到他身边,银簪上的薄刃已收回,"毛叶石楠遇火则生,只是..."她顿了顿,"十年内,恐怕再难有大株入药。"
王宁起身,捡起半片焦黑的叶子。叶脉间的绒毛虽已蜷曲,却依然保持着向上的姿态。他突然想起钱多多供出的另一句话:"外地商人要的,是毛叶石楠的籽..."
"林姑娘,"他握紧叶片,"毛叶石楠的籽,是不是还有别的用处?"
林婉儿神色凝重,从怀中掏出个油纸包。月光下,十几颗暗红色的种子泛着金属般的光泽:"这是我在火场捡到的。毛叶石楠的籽,本应是淡黄色。"她指尖拂过种子表面,"这些...像是被施了蛊。"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马蹄声。孙玉国骑着高头大马,在火把簇拥下缓缓走来。他依然穿着那件藏青色绸缎长袍,翡翠扳指在火光中绿得瘆人:“王少东家好手段啊,可惜...”他抬手指向火场,“这些毛叶石楠,终究是废了。”
王宁握紧拳头,指甲几乎掐进掌心:“是你勾结外人,用蛊毒改造毛叶石楠?”
孙玉国哈哈大笑,笑声在山谷间回荡:“改造?不过是让它们发挥更大的价值罢了。你以为那些怪病是怎么来的?”他突然收住笑,眼神冰冷如刀,“毛叶石楠的籽,能制出天下最厉害的蛊药。那个商人...可是给了我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银子。”
林婉儿的软鞭瞬间出鞘,却被孙玉国身后的黑衣人拦住。为首的黑衣人摘下斗笠,露出半边布满鳞纹的脸:“护道者?可惜,你护不住这片林子。”他掌心摊开,十几只蛊虫在火光中蠕动,“下一次,整个云岭镇都会变成蛊场。”
山风呼啸,带着焦糊味与血腥气。王宁望着满地狼藉的毛叶石楠林,突然想起父亲常说的“医者仁心”。他握紧药锄,锄柄上的刻痕深深嵌入掌心:“想要毁掉云岭镇,先踏过我的尸体!”
夜幕中,一场关于药材、利益与生死的较量,才刚刚拉开序幕。
暴雨初歇,云岭镇笼罩在黏稠的湿气里。百草堂后院,王宁蹲在焦黑的毛叶石楠残株前,镊子夹着暗红种子的手微微发颤。烛火在他眼下投出浓重的阴影,连续三日不眠不休,让这位素来沉稳的少东家眼底布满血丝。
“这蛊毒渗入每颗种子的纹路,”林婉儿指尖悬在种子上方三寸,银簪泛起幽蓝微光,“若用寻常方法培育,长出来的植株会变成传播蛊毒的载体。”她突然皱眉,软鞭嗖地缠住梁上黑影,扯下来竟是只通体漆黑的老鼠,鼠眼泛着诡异的红光。
刘二狗抄起木棍就要打,被王宁拦住:“慢着!”他掰开老鼠嘴巴,一股腐臭扑面而来,“这畜生啃食了带蛊的种子,身体里怕是藏着...”话音未落,老鼠突然炸开,无数细小蛊虫如黑雾般四散。
林婉儿银簪划出弧线,蓝光所及之处,蛊虫纷纷坠地化作脓水。“这些蛊虫遇水则活,”她甩了甩簪子,“必须在它们找到宿主前全部剿灭。”
正说着,张娜急匆匆跑来,襦裙下摆沾着泥浆:“不好了!孙记药行开始免费施药,说是能根治怪病!”她递上张油纸,上面画着的药方赫然以毛叶石楠为主药——但配方里混着几味相克药材,长期服用会让人逐渐失去意识。
王宁猛地起身,药锄撞翻药架:“这是要把镇民变成蛊虫的傀儡!阿雪,你带猎户守住镇子四门,不许任何人随意进出;林姑娘,麻烦你清理山林里的蛊虫;娘子,立刻写告示,把真相公之于众!”
孙记药行门前,人群排起长队。孙玉国端坐在太师椅上,翡翠扳指在阳光下泛着冷光。钱多多点头哈腰地递上账本:“老板,这几日发出去的药,足够让半数镇民...”他话没说完,就被一声暴喝打断。
“都别喝!那是毒药!”王雪带着猎户冲开人群,长剑直指孙玉国,“你们用带蛊的毛叶石楠配药,安的什么心?”
孙玉国不慌不忙地抿了口茶,嘴角勾起冷笑:“空口无凭,就想污蔑我?”他突然剧烈咳嗽,嘴角溢出黑血,“大家看看!我自己都在喝这药,难道会害你们?”
人群顿时骚动起来。有个老妇人颤巍巍开口:“孙老板平时待我们不薄,兴许是百草堂在造谣...”
“让我检查!”郑钦文挤开人群,掏出银针扎进孙玉国手腕。银针瞬间变黑,却在片刻后恢复原色。他脸色大变:“这是...移蛊之术!他把蛊虫转移到别人身上了!”
话音未落,钱多多突然捂住胸口,惨叫着倒在地上。他的皮肤下,蛊虫蠕动的痕迹清晰可见,不一会儿便没了气息。孙玉国趁机大喊:“百草堂的人投毒!快抓住他们!”
混乱中,王宁突然举起火把,点燃手中的毛叶石楠残株。紫色火焰腾空而起,映得他面容如铁:“各位乡亲!真正的毛叶石楠遇火生香,而带蛊的...”他将孙记药行的药材投入火中,刺鼻的腐臭味瞬间弥漫,“会发出这种恶臭!”
人群开始后退,窃窃私语变成了愤怒的指责。孙玉国脸色铁青,突然从袖中甩出烟雾弹。等烟雾散去,他和黑衣人早已不见踪影。
王宁望着满地狼藉,突然想起林婉儿说的话:“蛊虫的老巢,必定在至阴之地。”他目光扫过镇子地图,最终落在后山深处的“幽冥谷”——那里终年不见阳光,是毛叶石楠最早的发源地。
深夜,王宁带着刘二狗和林婉儿潜入幽冥谷。谷中雾气浓稠如墨,腐叶下不时传来诡异的声响。林婉儿的银簪发出急促的蓝光,指引着他们避开隐藏的蛊虫陷阱。
“小心!”林婉儿突然甩出软鞭,缠住悬崖边的藤蔓。王宁脚下的地面突然塌陷,露出深不见底的洞穴,里面密密麻麻爬满蛊虫。
刘二狗举起火把,却被林婉儿拦住:“不能烧!这些蛊虫一旦遇热,就会变成飞蛊!”她从怀中掏出个瓷瓶,倒出白色粉末撒向洞穴。蛊虫接触粉末后,发出刺耳的嘶鸣,纷纷缩了回去。
洞穴深处传来阴森的笑声,黑衣人现身了。他半边鳞纹的脸在月光下泛着青灰,手中托着个漆黑的蛊瓮:“来得正好,我正缺活人祭蛊。”他掀开瓮盖,无数蛊虫化作黑雾扑来。
林婉儿银簪舞动,蓝光织成光网拦住蛊虫。王宁挥舞药锄,锄刃上涂抹着张阳连夜配制的驱虫药。刘二狗则抡起大木棍,专打那些试图绕后的蛊虫。
激战中,王宁发现黑衣人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用特殊的节奏敲击蛊瓮。他突然想起父亲留下的医书:“制蛊者以音律控虫,破音则破阵。”
“阿雪!”他大喊一声。王雪会意,从怀中掏出竹笛,吹奏起欢快的曲调。原本整齐进攻的蛊虫顿时乱了阵脚,黑衣人脸色大变:“你们怎么会知道破解之法?”
林婉儿趁机甩出软鞭,缠住蛊瓮。王宁瞅准时机,药锄狠狠砸在瓮上。蛊瓮碎裂的瞬间,黑衣人发出凄厉的惨叫,鳞纹的脸开始溃烂。
“我的蛊王...不可能...”他化作一滩血水,只留下半块刻着奇怪符号的玉佩。林婉儿捡起玉佩,脸色凝重:“这是南疆巫蛊教的标记,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
此时,天边泛起鱼肚白。王宁望着手中的玉佩,又看向幽冥谷中零星冒出的毛叶石楠新芽。他知道,这场关于药材与阴谋的较量,远未结束。而云岭镇的百姓,在经历这场风波后,对百草堂的信任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只是,当他回到药铺时,却发现张娜神色慌张地递来封信——信上只有用血写的几个字:“你的妻子,在我手上。”落款处,是那个熟悉的翡翠扳指印。
云岭镇的晨雾裹挟着血腥气,王宁攥着染血的信纸,指节在翡翠扳指印上碾出深深的凹痕。张阳药师颤抖着铺开泛黄的医典,烛火将书页上“南疆巫蛊与中原药理相生相克”的批注映得忽明忽暗,与王宁腰间父亲留下的药囊在风中同时轻晃。
“孙玉国掳走嫂子,定是要用她做活人蛊引!”王雪握着长剑的手青筋暴起,鹅黄裙摆沾着昨夜围剿蛊虫时的黑血。林婉儿突然按住她手腕,银簪在罗盘上划出诡异弧线:“西北方位,蛊虫躁动异常——但...有毛叶石楠的气息。”
一行人摸黑穿过幽冥谷。腐叶堆里,几株焦黑的毛叶石楠残枝突兀地生长着,叶片背面竟渗出乳白色汁液。“这是...以毒攻毒的变异植株!”张阳激动地捧起叶片,“若能提炼汁液,或许能克制蛊毒!”
密林深处,孙玉国的笑声刺破夜色。他身着绣满暗纹的黑袍,翡翠扳指上缠绕着血色丝线,另一端系在被缚的张娜手腕上。“王宁,你以为破了蛊瓮就赢了?”他猛地拽紧丝线,张娜闷哼一声,脖颈浮现出蛛网般的青筋,“巫蛊教的‘同心蛊’,中蛊者与施蛊者同生共死!”
王宁的药锄重重砸在青石上,溅起的火星照亮孙玉国身后的祭坛。十二口黑陶罐排列成阵,罐中浸泡着半人高的毛叶石楠,叶片泛着妖异的紫红,正是用蛊毒催生的变异种。
“这些‘噬心楠’,”孙玉国抚过陶罐,眼中满是癫狂,“吸收了百人的精魄,开出的花能让人永世为奴!而你娘子,就是最后一味药引!”他话音未落,祭坛四周突然爬出密密麻麻的蛊虫,在月光下组成南疆巫蛊教的图腾。
林婉儿银簪骤亮,软鞭如灵蛇般缠住最近的蛊虫。“王宁!祭坛中央的主蛊在吞吃毛叶石楠的毒性,必须毁掉那些变异植株!”她的劲装被蛊虫划出数道口子,发间银簪却始终护着心脉要害。
王雪长剑翻飞,在蛊虫阵中劈开一条血路。刘二狗抡起大木棍横扫,突然被暗处射出的毒箭射中肩头。他闷吼一声,撕下衣襟缠住伤口,继续护在张阳药师身旁:“老伙计,你只管采药!这些畜生交给俺!”
王宁冲向祭坛,药锄却被无形气墙弹回。孙玉国狂笑着掏出骨笛,刺耳的音律响起,蛊虫如潮水般涌来。千钧一发之际,郑钦文带着镇民赶到,众人高举火把,将蛊虫逼退。“我研究了巫蛊教的音律!”郑钦文扯开染血的衣襟,露出胸前用朱砂绘制的符咒,“用这个能扰乱他们的蛊阵!”
混乱中,王宁发现孙玉国悄悄将一枚蛊虫放入张娜口中。他不顾一切地扑过去,用父亲留下的药囊堵住妻子的嘴。药囊中的百年老参气息与蛊虫相撞,爆出一阵紫烟。“原来如此!”王宁突然想起父亲临终前的话,“毛叶石楠解百毒,却需以温补之药为引!”
他抓起张阳提炼的乳白色汁液,混着随身带着的人参粉末,灌入张娜口中。奇迹般地,那些蛛网般的青筋开始消退。孙玉国见状,疯狂地吹响骨笛,祭坛中央的主蛊破土而出——那是一只浑身长满毛叶石楠叶片的巨型蛊虫,张开的血盆大口里,隐约可见半枚翡翠扳指。
“当年你父亲就是发现了巫蛊教的阴谋,才被他们害死!”孙玉国歇斯底里地喊道,“这扳指,就是他的陪葬品!”真相如惊雷般炸响,王宁握药锄的手剧烈颤抖,父亲临终前那句“守护毛叶石楠的秘密”终于有了答案。
林婉儿瞅准时机,银簪直刺主蛊眉心。蛊虫吃痛,喷出大量毒雾。王宁将剩余的汁液泼向变异植株,毛叶石楠与蛊毒剧烈反应,黑陶罐纷纷炸裂。孙玉国被飞溅的碎片击中,翡翠扳指滚落尘埃。
“不!我的大业...”他伸手去抓扳指,却被暴走的主蛊一口吞下。随着一声巨响,主蛊化作漫天毒粉,林婉儿甩出软鞭卷住王宁,在爆炸的气浪中飞身跃出。
晨光刺破云层时,云岭镇的百姓们围在废墟前。王宁抱着昏迷的张娜,看着药圃里新生的毛叶石楠幼苗在风中摇曳。那些幼苗没有被蛊毒侵蚀,反而因昨夜的战斗吸收了天地灵气,叶片上的绒毛泛着温润的光泽。
“这是毛叶石楠给我们的答案。”林婉儿轻抚幼苗,银簪上的毛叶石楠图案与眼前景象重合,“它本就生于瘴疠之地,却能化毒为药——就像人心,善恶只在一念之间。”
三个月后,云岭镇建起了新的药坊。王宁将父亲的药囊供在堂前,与孙记药行合并后的匾额上,“百草济世”四个大字熠熠生辉。每当夜深人静,他便会带着张娜来到后山,看改良后的毛叶石楠林在月光下舒展枝叶,那些绒毛就像无数细小的银针,守护着这片土地的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