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生鸦鸣 作品

26. 别哭。

温棠梨闻到了一股陌生的香气,却令人安心。


他怎么会在这儿?


这香气与裴砚之素日里惯用的沉木香截然不同,像是将整座莲池揉碎了浸入他的衣襟,清苦中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甜。


她恍惚间睁开眼,正对上裴砚之低垂的眸子,浓密纤长的睫毛在眼睑处落下一片扇形的影子。


他的身躯却冷得像刚从冰窖里捞出来,连呼吸都带着寒意。


入秋的天气,感冒了可不好受啊……


秋意的凉意顺着往衣领里钻了钻,温棠梨想到这儿,不舒服地往旁边挪了挪。


然而,那只扶住她臂膀的手掌却烫得惊人。


掌心粗糙的茧子隔着薄纱衣料烙在她肌肤上,仿佛要将她灼伤。


她忽然想起小时候在院子里看过的萤火虫,明明那么小的光点,却能在漆黑的夜里灼出一个洞来。


檐外残烛被风吹得明明灭灭。


“我来晚了。”他声音低哑,掌心却纹丝不动。


“别哭。”


温棠梨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说出这句话。


“……我没哭。”


可是分明你的肩膀在抖啊。温棠梨在心里轻声说,却不敢真的说出口。


银翎押着已经瘫软的王畅跪在圣上面前。


裴砚之紧握温棠梨的手,转而面见乾元帝。


他俯身叩首,一开口,声音有些沙哑,“陛下,臣有要事禀告。”


乾元帝目光微凝,殿内气氛骤然紧绷。


“说。”他对裴家向来宽容。


裴砚之从银翎手中接过那只檀木盒,盒身湿漉漉的,显然刚从水中捞出。


他这人此刻也像是一只落汤鸡,看起来很可怜,乾元帝不难想,这个盒子应该很重要,也很眼熟。


张信站在一旁,脸色骤然一变,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袖口。


他眼角余光扫向王畅,心中暗骂,“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若不是他手脚不干净,怎会留下如此把柄?”


他的思绪飞速转动,心中又急又怒:“可恶,为什么偏偏是今天?为什么乾元帝会来?若是他不来,夫子也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何至于此!”


然而,张信很快压下心中的慌乱,暗自咬牙:“不,不对,我还没有输。”


裴砚之将檀木盒呈上,语气凝重,“陛下,请看此物。此物乃是方才抽奖所用之物。”


乾元帝倚在蟠龙椅上拨弄扳指,他点点头,有了些印象。


银翎似乎就是裴砚之肚子里面的蛔虫,不需要等裴砚之开口,他就做出了行动。


绣春刀撕开潮湿的夜色,银翎上前一步,手中寒光一闪,刀锋劈开檀木盒。


盒内纸笺因池水浸泡,早已糊成一团,然而即便如此,纸上的字迹依旧清晰可辨。


那是一沓飞花令,皱巴在一起的,粘在盒壁上的,数十张纸笺上,写着的都是“飞花令”。


书院夫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而有些知道内情的都罕见得慌了。


“臣赶到时,”裴砚之的声音冷冽如霜,“王大人已将其他纸笺全部投湖喂了鱼,臣只来得及救下这些。”


乾元帝的目光落在那肥硕的男人身上。


王畅跪伏在地,层层叠叠的锦袍裹着他那臃肿的身躯。


帝王的威严如山岳般压下,而他,不过是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


张信深吸一口气,脸上勉强挤出一丝镇定,转头看向王畅,语气冷厉,“王大人,这是怎么回事?你为何会将这些纸笺投湖?莫非其中有什么隐情?”


温棠梨仔细地观察着张信的一举一动。


只见后者的声音虽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地颤抖,目光如刀般刺向王畅,试图将所有的责任推到他身上。


王畅被张信的目光逼得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却一时说不出话来。


供出张信对他没什么好处。


他的脑海中闪过家人的面容,妻子温柔的笑,幼子稚嫩的呼唤,还有那盒黄金。


温棠梨站在裴砚之身侧,目光灼灼。


而张信的脸色已是一片惨白,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目光闪烁不定。


他心中翻涌着不甘与愤怒,却又不得不强装镇定,试图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为自己寻一条生路。


王畅跪在地上,如肉山一般的身形发抖,他人一抖起来,便看着有些可笑,显然已是心慌意乱。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辩解。


他看向了张信,后者隐晦地摇了摇头。


王畅又硬生生将话咽了回去。


殿内寂静无声,唯有檀木盒中湿漉漉的纸笺散发着淡淡的水气。


王畅将额头抵上青砖,冷汗顺着一直流到了那一身官服里,“臣...无话可说。”


“无话可说?”帝王低笑,突然抄起青玉镇纸砸向阶下,“你知道朕最看重人才。”


鲜血顺着王畅的脸蜿蜒而下。


“那就送进牢狱之中,依照大昭律法处置。”裴砚之开口。


他看见王畅的身子猛地一颤,却依旧没有抬头。


书院内的风突然大了,吹得殿内的烛火摇曳不定。


此时,更夫那悠长的喊声远远传来,“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在风声的裹挟下,这声音断断续续,倒是给这愈发深沉的夜,添了几分别样的况味。


“来人。”乾元帝的声音响起。


两名侍卫上前,准备架起王畅。


……看来两位不够,要四位。


“臣女斗胆!恳请陛下赐臣女一盏茶的工夫,容臣女确认些许事宜,以解心中疑虑。”温棠梨红着脸,吸了口鼻子。


本来就头晕脑胀的,温棠梨被裴砚之拥在了一个冰冷的怀里,她脑袋不受控制地往后仰去,嘴巴微微张开,“阿嚏!”一个急促的喷嚏脱口而出,小巧的身子也跟着轻颤了一下。


裴砚之将温棠梨扶了起来,并离她远了些,递过一片锦帕,那双本该温润的眸子此刻正担忧地望着她。


她微张了苍白的唇,向裴砚之娓娓道来,言明欲查验张信抽签所用之檀木盒。


世事难料,小心驶得万年船。


温棠梨心中隐隐觉得此事未必就此了结,恐有蹊跷。


不过片刻思忖,她便决意一探究竟。


纵使此举或有差池。


“去吧,我在。”裴砚之拍拍她的肩膀。


温棠梨向银翎讨要他那把绣春刀,这刀一看就是个宝贝,锋利无比,想必劈一个小小的檀木箱,肯定不在话下。


银翎:“……”


银翎的手已按在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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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刀吞口处,他腕骨凸起的弧度,血管微微隆起,连接着修长的手指,温棠梨更加确信,那肯定是个宝贝。


他缓慢地张了张口,“刀剑无眼,小心伤了姑娘……还是我来吧。”


刀出鞘的刹那,温棠梨听见了风声。


刀锋寒芒如一线霜雪劈开暮色,檀木应声裂作两半,沉香屑纷纷扬扬落在她的鞋尖。


就像一只兔子,温棠梨蜷缩在那半开的檀木盒上,指尖微微颤抖,避开木针的锋芒,轻轻拨弄着那团纸笺。


一枚对折的纸笺被展开,温棠梨的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落空了,很难说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总之并不好受。


“花”字跃然出现在纸笺上。


又一枚纸笺被打开,原来题库里不仅有“秋”字,还有“夏”、“冬”、“春”。


温棠梨的心里空荡荡的,像是被风吹散的云,再也聚不拢。


张信站在一旁,嘴角微微上扬,眼里闪过一丝得意,他的目光落在温棠梨身上,仿佛在期待着她的反应。


“放心了?”张信双手交叉抱臂,他的声音轻飘飘地传来。


如果这话是其他人来说,温棠梨或许会点点头,勉强挤出一句“放心了”,然后压下心中的疑虑,继续这场看似公平的比试。


可偏偏这个人是张信。


“温五小姐,比试还继续吗?可别忘记我们的赌约啊……继续啊,‘秋’字。”张信的声音再次响起,语气轻佻,却刻意在“秋”字上加重了口吻。


张信为何偏偏强调“秋”字?


是巧合,还是别有用心?


她的直觉告诉她,事情远没有表面那么简单。


温棠梨抬起头,露出明媚的眸子,试探性地问道:“张公子,要不换个字?”


张信的笑容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副从容不迫的模样。


他微笑着眯起眼睛,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温五小姐,这怕是不合规矩吧?”


台下的学子们开始骚动,为张信感到忿忿不平,“就是啊!温五小姐抽的题,张公子抽的字!这会要改字,不合规矩吧!”


他们的声音此起彼伏,倒是团结得很。


温棠梨的目光扫过台下,那些或愤怒或讥讽的面孔让她感到一阵窒息。


她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丝尖锐的反问:“什么叫是我抽的签!我难道不是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吗?”


空气凝滞了一瞬,连呼吸声都变得清晰可闻。因为这是实话,赤裸裸的、无法反驳的实话。


温棠梨的心中却是一片清明。


这场比试,从一开始就不是公平的较量,而是一场精心设计的局。


题有问题,“秋”字大概率也是有问题的。而这局针对的就是温棠梨,这局背后的操控者大概率就是张信。


他想要赢得赌约,让温棠梨退出白鹿书院。


张信的目光阴毒得很,他道:“温五小姐,我还是那句话,接不下来,就是输,输者出局,失去争夺诗会魁首的资格,同时,你离开白鹿书院。”


她知道,张信想要的不只是赢。


他想要的是彻底摧毁她,让她在白鹿书院、甚至因为这次丑闻在京城再无立足之地。


所以,什么仇什么怨能让他做到这种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