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无尽的绝望
黎晓楠推开病房门时，心跳得格外快。
“幕晚！”
她冲到床边，看到韩幕晚睁开了眼睛，心里真是又惊又喜。可当她触到韩幕晚的手时，还是被她冰凉的指尖惊得浑身一颤。
“幕晚，你终于醒了！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 黎晓楠激动的说。
韩幕晚长长的睫毛动了动。继续呆呆地望着天花板，眼神空洞，仿佛整个人的灵魂都被抽走了一样。
“幕晚？”黎晓楠轻声呼唤，但依旧没有什么回应。
黎晓楠眼圈一下子就红了，疑惑的抬头看向医生，“医生，她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人醒了却不说话，也没有什么反应？不会是失忆了吧？”
医生推了推眼镜：“从医学角度来说，韩小姐的各项生理指标都恢复得很好。脑部Ct和核磁共振检查没有异常，神经系统功能也都正常。换句话说，她身体上没有再发现其他损伤，也不存在器质性病变。”
“那她为什么……”黎晓楠又看了一眼韩幕晚，声音发抖，“为什么这样没有反应？”
医生思考了片刻：“一般来说不会有这样的表现。这种情况我认为是一种心理创伤导致的应激反应。病人可能在昏迷前经历了极度的恐惧或痛苦的事，形成一种自我防御机制，从而出现情绪麻木和交流障碍。这不属于身体上的问题，更像是一种暂时性自我封闭。”
“自我封闭？那怎么样才能恢复呢？”
医生安抚道：“这需要家属和朋友多陪伴，多和她说话，帮助她恢复安全感和情绪联系。要想办法让她放过自已，慢慢的应该是可以恢复正常的。”
黎晓楠真的不敢相信，这是她认识的韩幕晚。那双空洞的可怕的眼睛，曾经是那么温柔如月，明亮如星。那是一双会说话的眼睛，现在却成了一潭死水。
“谢谢医生，我留下来陪她。”医生点了点头，走了出去。
黎晓楠静静地来到床边，她知道痛苦此时此刻正围绕着她，心疼得难以自抑。
“幕晚，你认识我吗？”
她轻轻握住韩幕晚的手，试图把温暖传递给她：“我是黎晓楠，晓楠姐啊。”
没有任何波澜。她就那样盯着天花板，毫无情绪，仿佛整个世界都已离她而去。
她的世界本就一片狼藉，父母双亡，寄宿到外婆家，后来外婆也离开了。爱她的人一个一个丢下了她，这么多年是她辛辛苦苦把弟弟照顾大，不管生活多苦她都没有放弃。弟弟是支撑她活下去的最后一根稻草，现在也被残忍折断了。
黎晓楠握紧韩幕晚的手，把额头抵在她的手背上，泣不成声：“幕晚，求你，你别这样……你不要放弃自已……”
可回答她的，只有无尽的沉默，压抑得让人无法呼吸。
韩幕晚的眼睛微微动了动，但目光仍然停留在天花板上不肯移开。她的耳边一直回响着黎晓楠焦急的呼唤，却像隔着无数层厚厚的玻璃，声音模糊又遥远，根本无法触及她内心深处的绝望。
她的世界似乎只剩下一片灰色——她没有失忆，她什么都记得，破碎的记忆、鲜血、尖叫，还有弟弟韩幕晨的死。在她醒来后的那一刻，依然清晰的刻在她的记忆里，清晰的就像上一秒刚刚发生过的事。她不知道自已昏迷了多久，都不重要。她只感觉自已的灵魂在接到那个电话时就跟着死去，现在只剩下了一个没用的躯壳。
她其实很想对黎晓楠说一声谢谢，但无法开口，也不愿开口。她也不想做过多无谓的挣扎，事情已经发生，一切尘埃落定，什么都改变不了。
“弟弟死了，一切就都结束了。”
这个念头像巨石一样压住了她对于生的渴望。她想哭，可是眼泪也和她作对，被死死的框在那难以抒发的情绪里。
她的世界失去了光亮，剩下的只是无边无尽的黑暗和绝望。
黎晓楠日日守在病床边，寸步不离，每天都对着韩幕晚说很多话，但韩幕晚依然没有给她一丁点的反应。
“幕晚，你知道吗？”她低声开口，声调尽量保持愉快，“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呀，真的被你惊艳到了。这个秘密我可没告诉过你哦。”
她笑了笑，转头看了一眼韩幕晚，眼里透着怀念：“那时你穿着一件白色的长裙，长发垂在肩头，虽然没有化妆，但漂亮得就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人。”
她回忆着初见韩幕晚时的情景：“你说话时眼睛亮亮的，心思单纯却透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后来我问你为什么会选设计，你说——”
她停了一下，模仿着当时韩幕晚的语气：“‘因为设计是我的梦想，我觉得每个人的人生也都可以由自已来设计，设计成自已想要的样子。前半生我没得选，但后半生我想靠自已，不再被任何人看不起。’”
黎晓楠脸上挂着笑，眼泪却慢慢滑了下来：“我当时心想，这个小姑娘真是傻得可爱。人人都说梦想，人人都想掌握自已的命运，能有那么简单就好了，但后来你用努力和实力证明了自已。”
她低头看看韩幕晚：“你知道吗？看着你，就让我看到了曾经的自已——那个
没有被磨平棱角的自已。”
“这么多年在职场上跌打滚爬，早就变了样了。”黎晓楠轻声叹息，“你却不一样，你身上有一股我再也找不回来的倔劲儿。”
“所以从那时候起，我就把你当成亲妹妹一样看待。在你面前我无需伪装自已。”
她的眼神含笑，继续回忆：“还记得你第一天加班到半夜，困得直打瞌睡，结果却死撑着说要把报表做完吗？我看你都快趴在键盘上了，就把你拉出去喝咖啡，结果你差点被苦咖啡呛到。”
“我怕你嫌苦，让你倒掉，你说什么来着？‘这点苦算什么，我以前吃的苦可比这苦多了’说完还笑盈盈的看着我。”
“你一直都那么努力，连被客户刁难都从不退缩。”
“有一次客户故意找茬，当着所有人的面推翻方案，你气得直发抖，却还是忍着委屈，用最冷静的态度改了一遍又一遍。后来气得我在茶水间吐槽她是‘老巫婆’，帮你骂了她一下午。”
“我记得你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还安慰我说不要生气，大不了不伺候了。可是第二天一早，你还是带着方案去见她，笑着让她重新确认。”
“幕晚……你一直是一个勇敢又善良的女孩子，你从来不忍心让别人难过，你总是把美好的一面带给每个人，自已再难过都不会说，就像现在这样。我从来没有这样感到无助，我帮不了你。”
韩幕晚听着这些话，眼泪仿佛就快要夺眶而出，却怎么也流不出来。她的情绪依旧被一双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无法释放。
是的，这一次她听得清清楚楚。
她记得那些画面——那个拼命工作的自已，那个笑着面对刁难的自已，那个说着“靠自已，熬下去”的自已。
可现在，她熬不下去了。
她的心像破了一个大洞，已经不会再完整了。那里面空洞洞的，没有什么可值得留恋的。她知道自已应该活下去，却怎么也找不到理由活下去。
她的世界已经彻底崩塌，所有支撑她活着的东西都不复存在了。
她张了张嘴，终于发出了一丝声音。
黎晓楠惊喜的把耳朵贴过去，“幕晚你说什么？” 可下一秒，她的身体就为之一震。
她听到韩幕晚说：“幕晨死了，我为什么没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