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运米多 作品

27. 第 27 章

宋今禾心中忐忑,她问朱先生也只是想试试能不能让孩子离开。


朱先生看着她叹息道:“我收拾下行李,待会带着孩子出城去柳州,宋夫人不必忧心,我家公子在这里,他不会看着夫人涉险的。”


宋今禾擦干眼泪进去哄两个孩子:“阿娘听说柳州那边有好吃好玩的,我请朱先生带你们去柳州玩几天,待会你们跟着先生出城好不好?”


宋清然上前抓住她的衣角有些不情愿道:“阿娘会一起去吗?”


宋清语也眼巴巴看过来。


宋今禾笑着摇摇头:“阿娘最近太忙了,有几个婶婶要生小宝宝,阿娘要去帮忙接生的,你们跟着朱先生去柳州住上十天半个月就回来,阿娘在家中等你们,好不好?”


宋清然看了妹妹一眼,有些迟疑,最终还是点头应允道:“好吧,我们听阿娘的。”


宋今禾这才松了一口气,抱了抱两个孩子,让他们接着写字,跟朱先生告辞后叫上这边的几个下人跟自己回去,青叶早已等在院子里,一行人便往巷子外去了。


深吸一口气,宋今禾告诉自己,救死扶伤是医者本分,也是医者职责所在,接着回了宁安堂帮忙。


这一天的傍晚,城门关闭后所有人都无知无觉,只有知道内情的人愁眉苦脸,众人知道第二天有一场硬仗要打,几个药铺灯火通明,都在清点采买回来的药材,这些需要分装好送往各处,县衙那边也准备好了木柴和大铁锅,一旦情况有异,就需要当街熬药。


江清舟这会子已经知道发生了何事,快速扒完碗里的饭菜,去库房里翻找以前存放的几个旧柜子;顾宴清按了下酸疼的脖颈,从桌前抬头,总算将要送到各处的药材数目整理出来。


郑大夫年纪大了,比不上他们年轻人动作快,领着宋今禾在柜台里包药材,几个药童在后院一人守着一个炉子熬制药膏。


都忙得不可开交。


手腕有些酸疼,宋今禾停下手上的动作,揉了揉肩颈和胳膊肘,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低声问身旁的郑大夫:“你们和几家医馆的大夫们找到应对办法了吗?”


他们准备的药材都是几味常用的,她不知道有没有效用。


郑大夫叹息道:“我们都从来没见过伤寒,家里的医术上也没什么记载,如今只能从常见的风寒方子里找出这些药材,聊胜于无吧,只盼着太医院的太医们早些过来。”


宋今禾看了看堆积如山的药材,宽慰他:“只要病人不再增多,几个医馆的药材约摸能用上四五天,倒是够用的。”


至于病人增多后会怎样,这话她没说,两人却是心里清楚的。


两人正在说话间,青叶带着一个包袱进来,几个时辰,她带着几个婆子赶制了好些面巾出来,怕宁安堂这边急着用,先送过来一些,宋今禾接过包袱,嘱咐她尽量不要出门,知道朱先生带着两个孩子已经出城去了,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


将面巾分给宁安堂的众人,自己留了几个塞进怀里,拍了拍胸膛,宋今禾倒是无端生出几分希望来,天无绝人之路,她应该算是有些好运的。


这一晚,大家回家都交代家人:“尽量不要出门,出门采买时带上面巾,从外面回来后先洗漱换掉衣物。”


晚上宋今禾没有睡好,白日的忙碌让她很快进入梦乡,只是做了一整晚的噩梦,梦里的情形很不好,她梦到了城里城外尸体堆积如山,然后从梦中惊醒。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接下来却再也睡不着了,远处似乎传来几声鸡鸣,她看了看漆黑的天空,索性起床去厨房煮早食。


锅中米饭的清香唤起腹中的馋虫,今天怕是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她吃完饭后没有着急走,而是泡了杯茶坐在院子里,听着四周慢慢传出来的动静。


鸡鸣声越来越多,越来越密,大家都起床开始一天的劳作,有哐当的开门声传过来,是巷子中间那家卖豆腐的人家,那家的男主人挑着担子出门,肩上的箩筐总是会绊到大门,一不留神就会哐当作响;还有听不清内容的低吼声传过来,是巷子尾那家的娘子,她家孩子多,又惯来闹腾,经常都能听见她在吼几个皮猴子;还有老人的咳嗽声,是隔壁院子的周婆婆,她儿子在城里酒楼当伙计,每日早出晚归,儿媳妇出门做帮佣,她和丈夫在家带两个孙子,老人身体不好,天冷的时候早晚都是咳嗽不停,自己还给她送过几次药材。


宋今禾听着这些声音,心里满是酸涩,再过一个时辰,当大家发现城门紧闭,所有人都被困在这里的时候,会怎样呢?


当权者做出的每一个决断,底下掩盖的是无数个老百姓的生计和命运,前路未知,众生皆苦。


隔壁院子里有人起身出门,动静传到这边,宋今禾静静地坐着,没有动,只听见周婆婆对老伴说道:“小虎子说今天想吃红豆糕,你待会出门砍柴的时候记得给他买两三块回来。”


“你给小虎子做些甜汤吧,我记得上个月买的糖块还有呢,我砍柴给你凑些药钱,红豆糕要两文一块呢,太贵了。”


李婆婆咳嗽了几声,道:“不用,我病了这么些年,那些药吃了也没用,孩子吵了好些天,家里也没什么果子,先给他买红豆糕吧。”


她老伴还想再劝,才说了两个字,话语被李婆婆的咳嗽声压下去,似乎怕吵醒左邻右舍,她压着嗓子用东西捂住嘴巴,声音许久才停下。


宋今禾眼眶里的泪终于压制不住,心生怜悯却只能袖手旁观,知道众生皆苦却无能为力。泪眼朦胧间,她看到角门处的周景初,不知道他在那里站了多久,正静静的看着自己,宋今禾摸了摸袖口没找到帕子,好在他不是生人,便直接用袖口拭干眼泪,走到他跟前,有些不自然的问道:“你怎么起这么早?”


周景初昨日从县衙回来已经将近半夜,庆安城里论官职数他最大,林县令很多事情不敢擅自做主,何况他也朝中无人,最后只能委托周景初,凭他的出身,向京城要人要物都比自己容易许多。


因为心里压着事情,朱先生那边还要安排人手,周景初也就睡了两个时辰,起身后正想去县衙,便看见宋今禾的房间亮了灯,他也不知道自己要找她做什么,只是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站在了角门处。


他看着宋今禾进了厨房,又看着她坐在院子里漫无目的的发呆一时没有上前搅扰,便也静静看着雾蒙蒙快要亮起来的天空,然后发现宋今禾突然哭了,这让他很是不解。


于是他回道:“有些睡不着,你为什么哭?是害怕吗?”


宋今禾避而不答,反问道:“周景初,你听到巷子里的声音了吗?”


周景初脸上满是疑惑,他是习武之人,自然也听见了巷子里的声音,决定在庆安落脚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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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巷子里的人家他也调查过,知道各自都是做些什么营生,她问这个做什么?


宋今禾看着他冷淡的身影,眉眼清冷,一副超脱凡尘的模样,不由失笑,自己问的这个问题不怎么好,他怎么会懂呢。


她不再看他,扭头看向另一侧的院墙,轻声道:“隔壁的李婆婆和赵大伯五十岁了,他们夫妻两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早些年庆安征兵,赵大郎去参军,从此后失了消息,杳无音信;小女儿嫁到城西那边,那家里兄弟多事情忙,也是一两个月才能回来一次;两个老人便跟着小儿子过活,赵二郎在酒楼当伙计,他娘子给人做些零散活,小夫妻有两个儿子,白日里赵大伯去城外山上砍柴,李婆婆在家照顾两个孙子,可惜她早些年在战乱里吃了不少苦,身体不好,天冷的时候离不得汤药,今天开始,城门紧闭,赵大伯出不了城门李婆婆的药钱还不知道有没有着落……”


才擦干的眼眶又沁出眼泪,宋今禾没有伸手去擦,回头看向周景初,喃喃道:“你说,庆安城里有多少这样的老百姓呢?”


周景初沉默不语,看了不远处的房檐,垂眸掩住思绪,沉声道:“若不封城,往外走便是柳州,州府有十几万百姓。”


宋今禾懂他的言外之意,若是放任百姓流窜,后果会比现在更严重,她摇摇头道:“我不是怪衙门下令封城,我也懂‘两权相利取其重,两权相害取其轻’的道理,我只是痛恨自己无能为力罢了。”


这话说完,院子里陷入一片沉默,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各自失了神一般地目视前方,静静地站在原地,听巷子里的动静越来越大,已经有人出门在巷子里走动。


有细微的风吹过来,扫过宋今禾的眼睫,周景初从刚才起视线便盯着她的侧脸,他此刻惊觉自己心里一闪而过的念头是:她的眼泪已经被风吹干了。


那双眼睫轻轻颤动,他突然想去摸一摸。


宋今禾还在发呆,周景初却像是才认识她没两天的模样,他第一次郑重打量眼前的女子,她身量比一般女子高些,头顶正到自己下巴的高度;身形单薄却不孱弱,只是精瘦而已;鹅蛋脸配上一双杏眼,平日里熠熠生辉,此刻蒙上一层阴翳,让人情不自禁地想拂去上面的尘埃,让明珠重见光明。


他知道她样貌不错,却从来没将这事放在心上过,如今却是第一次觉得那些传言不假,宋今禾不愧是名满京城的贵女。


周景初后知后觉,自己好像对宋今禾动了心,这个念头一起,有些心思再也压制不住,那些以前注意到却从来没有细究过的画面清晰的浮现在心头。


宋今禾给自己包扎伤口时,他看到的那些纤细的睫毛;宋今禾偷偷避开众人给自己送衣裳吃食,给自己熬药时,自己跟她拌嘴,气到闷痛的胸膛;连父亲都不赞同与自己起争执的政事,只有宋今禾坚定的说出‘以战止战’,自己听到这话时,宛如找到知己,不自觉抖动或蜷缩的指尖。


自己一次次对她起疑却一次次轻轻放过的百般纵容,似乎都找到了理由。


他怎么可以喜欢上宋今禾呢?彼此的身份犹如天堑,怎么可能呢?


周景初匆匆转身,迈步向院门走去,离开前说道:“我先走了,有事去县衙找我。”


被他动作吓到,宋今禾从呆愣中回神,看他一副身后有人追赶的模样,只觉得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