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残废

元肃这几日又回了定安公府。


元欢举举手中的信:“你大哥来信了。”


元肄任镇北将军,定期要汇报边境军情,走的都是公文,除了公文,还有家信过来,直接到了元欢这里。


元肃拧眉:“北边不太平?”


元欢哼哼:“几时太平过?无非是朔国贼心不死,这群蛮族鞑子!”


元肃道:“朔国兵强,若真攻进来,尚不知胜算几何。”


书房里就他们父子二人,有些事情就不用说好听话,可以敞开天窗说亮话,元欢并不否认朔国兵强的事实。


元肃道:“不知大哥在北边,能不能挺得住。”


元欢道:“你大哥虽仁弱,但不是畏缩之人,荆豫有他坐镇,那群鞑子暂时不敢轻举妄动。”


“况且……”他搓搓手指:“还有我。”


元肃晙目于父亲:“怎么?父亲想亲征?”


元欢道:“有何不可?你爹还宝刀未老。”


元肃道:“父亲毕竟年事已高,北边有大哥,应是无碍,若不行,还有我可去。”


“你么。”元欢嗓音高高地呵笑,那雄伟身躯就跟着抖了一下:“你得在这儿镇着才行。”


他的这个儿子现在统领禁军,又是皇家夫婿,自然得好好呆在京都城里,盯住了皇帝父女。


元肃坐在靠窗的圈椅上,随手取过圆桌上的一块桃花酥,掰开了放进嘴里,慢悠悠地说道:“这一点上,我们和他们的利益是一致的。”


要是他们真把大周一锅端了,谁当权臣,谁当皇帝,都不重要了。


“不用。”元欢一抬手:“打那几个鞑子,你爹还顾得过来!”


他搓搓手指,没打仗这么多年,手确实痒了。他是武将出身,过安生日子过得太久,人反而老得更快。


他还是不太服老的。


元肃又别了一块糕点放进嘴里,元欢瞥眼过来,野猫似地眯细了长眸。


他记得,自己这个儿子过去是从来不吃甜食的。


元欢问:“如今你成家了,我倒没问过你,你在东宫住着,可还适应?”


“挺好,没什么不适应。”元肃语气随意,又端起茶来喝。


元欢道:“不过我听说,你总宿在书房?”


元肃慢慢地喝完了茶,放下茶盏合上盏盖:“是谁这么管不住嘴,敢嚼我的舌根?”


元欢的双手叉着搁在高高隆起的肚子上,就这么眯眼盯着他,那神情,若说他没笑,可他的唇线是弯着的,若说他笑了,却比不笑时更让人瘆得慌。


“你一向稳重。”元欢意有所指地说:“把禁军交给你管理,我很放心。”


元肃一来,就把东宫的卫兵里里外外换了一遍,只这些人并不都是他自己的人,因若都是他的亲信,这些私事就不会传出去,进元欢的耳朵里。


虽说是亲儿子,虽说已经把皇太女嫁给了他,但元欢也不会完全放权,有的时候,该敲打的还是要敲打。


元欢道:“她也是个小美人,你不必因为她的腿嫌弃她。”


元肃解释道:“并不是嫌弃,只她身体不好,等她再养一养。”


元欢摆在肚皮上的两只手就各伸了一只大拇指,在半空里互相打了几个绕。


元肃道:“谨听父亲教诲。”


一般这种时候,元欢都是有话要说,他并不明言,每每似笑非笑地拉长了眼眸,等着儿子自己开口。


若是换成其他儿子,或许还傻傻地懵着,被父亲捉摸不透的情绪震慑得慌乱,只有元肃总能会意,也从不惧他。


元欢道:“那个沈星澜,倒不像她爹那么软弱,她还有些性子,我之前竟大意了。”


说的便是上次敬茶的事。


若是全然的屈服,就会接受公婆敬拜之礼,她不提儿媳身份,却强调君臣之别,被敬的是元欢,却是丞相之职的元欢,看起来被敬的是他,但隐隐地又受着君臣这一层关系的压迫。


元欢那时看她,就觉得从某些角度看,她确实一点不像她的父亲,不像她父亲好拿捏。


是不是……当初看走了眼。


忽闻元肃一声轻笑,将元欢放远的思绪拉了回来。


只见元肃从椅子上站起来,负手侧向窗户:“一个丫头而已,又是个残废,能翻出个什么天?之前父亲还曾笑过儿子多虑,如今自己却反倒疑神疑鬼起来,看来父亲也是上了年纪,竟也如惊弓之鸟,着实不似从前了。”


也就元肃敢这样公然戏谑他,但元欢听来,倒有些诧异。


他原本见自己这个儿子,总觉得与以往有了些不同,或在眼角眉梢上,或在周身的气场上。知子莫若父,元欢左看右看,猜测或许与他成婚了有关。


元欢不会怀疑元肃的立场,只是呢,儿子成了家,有了温柔乡,天长日久的,或许就有了些倾斜。


但当“残废”这个刺耳的词语从元肃的嘴里明明白白地说出来,元欢突然就觉得自己真的多虑了。


元肃这个人,怎么可能会被一个女人放软了耳根子。他是他的父亲,这点信心他不该没有。


元欢揉揉眉心,看来自己真的是老了,居然怕起一个毛都没长齐的丫头来。


一个残废罢了。


元肃望向窗外,唇线绷得笔直。


元肃走出院子时,被一个人拦住了去路。


他定睛一看,又是那日在大殿外被他踢了一脚的许有珏。


元肃额角一跳:“你怎么来了。”


许有珏一点没有上次被踢了的恨意,反而嘻嘻地笑:“我来给姑父送礼呀。表弟,今晚我组局,要不要一起?”


元肃打量他两眼,“没空。”错过身走远了。


许有珏还站在原地,定定地盯着他的背影看。


“还想着那事呢?”突然一个人影从墙后绕了出来,边走边磕着瓜子,一副玩世不恭模样。


“四表弟。”许有珏唤他。


元肆揉揉额角:“听我一句劝,那件事本就是他心里的一根刺,谁也不知道他心里到底怎么想的,你非要去拔这根刺,小心反而拍马屁拍到了马蹄子上。”


许有珏“嘿”了一声:“你跟他住在一个府里,又是亲兄弟,你都看不出虚实?”


元肆白他一眼,元肃什么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别说是我,就是老爷子也不一定看得清。更何况……虽是亲兄弟,但两人又不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总有些疏远,元肃又是个傲慢的人,自是看不上他们这些庶兄弟,日常也很少和他们交往。


但元肆肯定不会当面揭自己的短,只回:“昂,反正别去招惹他!你要真想调到京都嘛,我去给你找老爷子说情!”


许有珏挥挥手:“你不是才受老爷子训斥?这会儿再为了我去找他,罢,罢,我可不敢欠这个人情!”


元肆白他一眼。虽然不愿承认,但他前几日确实受了元欢的责骂,原因也和许有珏有关,就是因为和这位“损友”组团去喝了顿花酒,一时精虫上脑,闹出了人命。本也是小事,谁知被元欢知道了,受了好一顿臭骂。


现在又去找老爷子要官做,的确不是个好时候。元肆不过随口说说,没想着真去自己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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骂。


许有珏这儿呢,也是不想让他去的。因他求的不仅是从外地调回来,还想求个位高权重的官做。元肆当个酒友嫖友还行,让他去找元欢要官嘛……他在元欢那也没多少说话的份量。


虽说如此,但和元肆的关系还得维护,毕竟是难得的“志趣相投”,元肆再不受宠,也是正经的元家公子,再怎么也是个人脉。


许有珏手搭在元肆肩上:“今晚喝花酒去?”


元肆磕着瓜子:“行!上次那个清璇姑娘没给破成瓜,我还记着呢,也不知妈妈有没有给我留着,还是被哪个不要命的捷足先登了。”


上次之所以没睡成,就是因为和另一个恩客打了起来,他自己被打得鼻青脸肿,对方也不好过,直接一命呜呼了。


元肆捏捏歪了的鼻梁:“真疼!”


……


韩谌卷了裤腿,站在湍急的溪流里半弓起身躯,像一张极致拉开的弓,他聚精会神地看了许久,突然一伸手插入溪流里,只见水花四溅里一条肥硕的大鱼被他抓进手里。


韩谌打眼看了一下手里的鱼,显然对自己的成果甚是满意,于是折返回岸边,将那大鱼扔进了水桶。


“收获不错。”韩谌提着水桶:“回去可以煲个鱼汤!”


于荟吩咐下人:“去帮韩公子搭把手。”


韩谌摆手:“不用不用!”他倒不是逞能,这点重量对他来说还不算什么。


“我倒是渴了,给我弄点水来。”他也不客气,张口就要水喝。


于荟抿唇笑笑,让人取了水来。


韩谌蹲下来看鱼的时候,她坐在凳子上也弯腰看鱼,只见水面上倒映出一只鸡蛋黄样的日头,正打在黑乎乎的鱼身上。


于荟道:“竟然已经这样晚了。”


自从韩谌来,每天看他爬树抓鱼练功,时间就过得飞快,再没有原先日子一天天数着过的感觉。


韩谌站起身:“天快晚了,这鱼抓的不少,走,回去让厨子给你炖条鱼当晚饭。”


转身收拾起东西。


他时常都来,于荟自然知道他是有意的,兴许是孙妈妈和他说了,让他来陪陪自己,找点事情干,将她从原先自怨自艾的状态里拉出来。


若换了别人,于荟肯定会嗔怪怎么能与外男时常相见,但是韩谌……他性格跳脱,他来时,自己的确有了许多充实,那感受就不一样。


韩谌收好捕鱼的器具,背到背上转了身,于荟适时收回了视线。


待要走时,她问:“对了,怎么不见你进城了,你不是皇太女殿下的师傅吗?也不时常见见她。”


韩谌的脚步顿了一下,接着又若无其事地继续走,“我每天这么多事,哪来的时间。”说得甚是敷衍。


于荟一眼看破:“怎么了?有什么嫌隙吗?”


“哪有什么嫌隙!”韩谌挺起胸膛表示很不服:“我和她才没有嫌隙!”


于荟眨眼:“那难不成是和元二公子?”


韩谌瘪嘴。


于荟捏着帕子莞尔:“其实呢,元二公子人不坏的,你也不是没和他接触过,若他真是个恶人,当初也不会救我。”


他可能不算个恶人,但若说是好人,貌似也说不上,光是那张谁也看不上的脸,就十分欠揍。韩谌没说什么,只拉拉嘴角,把水桶往上提了提。


于荟叹道:“既是陛下赐婚,想必谁都没有选择,木已成舟,你不去见她,她估计心里也不好受。毕竟当了她这么多年的师傅,也该去见见。”


“你不用。”她眼眸低垂:“每日都在我这儿消磨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