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覆沉

萧绥摇摇欲坠,如同玉盘中晃动的珍珠。


差一点,他就吻上去了。


“没有。”萧绥反而冷淡开口,女子凌乱的发丝触及他的脸庞,影影绰绰,绕进他的衣裳之中。


他欲抬手拂去,崔清漪却轻轻握住了他的手,笑道:“那就现在试试。”


“不试。”萧绥反握她的手,偏过头,索性将她半搂在怀里。


他不能再像从前那样。


那样失去控制,他不喜欢。


崔清漪闭着眼,无可奈何地半趴在了他身上,身下传来的温热,让她的头脑愈发清醒,可再清醒,她还是碰到了不该碰到的东西。


早知这样,还不如不问,可若是不问,她接下来行动就有些掣肘。


既如此,不妨问到底。


崔清漪轻蹙眉梢,柔柔的声音似藤蔓攀着篱笆,无尽向上:“王爷,今晚可有空?”


萧绥神色微怔,想了想道:“怎么了?”


“昨日若不是王爷前去暮林亭,只怕我今日都难以回来,所以我想请王爷喝桃花醉,特来谢谢王爷。”崔清漪靠近他的耳旁,慢慢地蹭了蹭。


萧绥覆上她的发丝,用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头:“别乱动。”


再动下去,怕是要出事。


“你我夫妻,这是我该做的。”


崔清漪撇了撇嘴唇,将脸凑到他身前,笑道:“王爷到时候一定要来沁水居。”


她面容粉白,洋溢着笑意,接下来要做的事绝对不能被他发现,只能用这样的话将他骗来沁水居了。


萧绥低眸对上她那双含笑的双眸,一闪一眨,无形之间将他圈禁在柔情蜜意的浮波中。


“只是喝酒?”瞅着崔清漪流转的眸光,萧绥像是受了蛊惑,渴望般说出了这句话。


她本想着请他吃饭,在饭里放些蒙汗药,可如今看来,好像有些太刻意了,万一被发现了,她长十张嘴也说不清了。


倒不如请他喝酒。


崔清漪笑盈盈地看着他:“王爷到时候来了就知道了。”这话宛如乐师所奏的靡靡之音,有着说不出的韵味。


萧绥心如浮萍,跟着顺流而下的水波,弯弯绕绕迷失的方向。直到撞在了青石上,萧绥才反应过来。此时的他,眸色渐渐染上一层幽深,沉冷道:“卿卿想好了?”


隐忍许久,他还是问出了这句话。


崔清漪“嗯”了一声,羞着脸,低下了头。她怎会不知他的意思,可眼下要是拒绝他,那晚上她估计就难出去了,只要他今天晚上来沁水居,一切都好说。


萧绥的眸色越发黑,宛如那夜的幽冥,连带着些寒气,似苏醒的雄狮,兀地将她的身子翻了过来。


猝不及防间,两人的身体颠倒了位置,一个冷芒在上,一个茫然在下。


“唔......”


崔清漪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他堵住了唇。她挣扎想要推开,却被他狠戾地桎梏住了双手,想逃却逃不开。


她的身体,宛如碧波浩渺的一艘小舟,湖面突袭的暴风骤雨,让不得不打开贝齿,任由跳珠让这艘小舟覆沉。


不知过了多久,崔清漪被他吻的有些缺氧,挣扎不过,便顺着他的舌尖狠狠地啄了下去。


“嘶......”血腥味在唇腔席卷而来,掺杂着雨珠蔓延出萧绥的底线。


“我不是故意的,是你太.......”崔清漪话还没说完,他便仔细地用手顺着她的唇轻微擦拭,宛如弹走海棠花瓣上的滴滴雨珠。


萧绥这是在安慰她?


“抱歉。”他实在是有些冲动了,连声音也有些哑。


他不该这么急。


崔清漪的唇像是被糖渍过的红果,幽红又透亮,一张一翕,蛊惑着他再次采撷。


他深觉不对,于是咳了一声,若无其事地拉开了两人的距离,整个人也焕发出从前的清冷和矜贵。


“今晚有事要和林书臣说,明晚来好不好?”


不知是他的声音过于温柔,还是因为自己还没有从刚刚的骤雨中醒来,她像被蛊了魂似的点了点头。


待她反应过来,萧绥早已穿戴好离开了沁水居。


林书臣?


这名字怎么这么熟悉,是昨天晚上救自己的那个人?可她此时却想不起来究竟是谁了,罢了罢了,正事要紧。


她穿戴整齐后便用了饭。


午后,苍葭春色笼罩着沁水居,一朵海棠花瓣正探着头,悄悄地想要往屋里看,可怎么看,都被门外的卷帘挡住了半格视线。飘动的风见势却不恼,只轻轻将昙云和阿月送进屋内。


崔清漪安稳坐在罗汉床上,珍珠的耳坠趁着光变得愈发剔透,就连那颗悬着的心也逐渐明朗。


昙云轻松走到崔清漪面前,打开了早已准备好的东西,狡黠一笑:“姑娘,东西都准备好了。”


崔清漪趁着笑声,将那把匕首收在了衣袖之中,她点了点头,温言道:“做的不错。”


阿月却有些担心,顿了顿才开口:“姑娘,昨天那事实在是骇人,不如我们缓缓再做?”


她何尝不知昨日之事的险峻,也知道其中掺杂了许多的势力,可她若一直不出手,就只能看着背后操纵之人逐一将与云家有关的人除掉。她重活一世,为的就是报仇,若牵扯进无辜的人,岂不是加深了她的罪孽感。


如今这件事不能再拖了,一直按着不动会让她心里面生出许多疑影。


“咱们明晚就行动。”崔清漪深思熟虑后,给出答案。


两人“是”了一声,昙云接着又问道:“那王爷?姑娘可有应对的法子?”


想到这,崔清漪勾唇冷笑道:“早已想好了,若是出事......”


那就死盯着萧绥。


“明晚阿月随我去,昙云你留下来盯着沁水居的一举一动。”


阿月点头,昙云疑惑:“姑娘为何不带我去?”顿了顿,有些气馁,“还让我盯着沁水居......”


崔清漪见她瘪嘴,拍了拍她的肩膀:“明晚能不能成功,就看你了。”


“我?”昙云惊讶指了指自己。


阿月也笑了,崔清漪缓缓道:“明晚王爷来沁水居,吃完酒,他就会昏睡过去。”她的声音细细柔柔,听起来却让人冒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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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如此。


昙云点了点头,答应了这桩事。


崔清漪郑重地看了看她们两个,似乎在告诉自己,从明晚开始,自己便没有了回头路。


黑夜总是漫长又安静,漫长着流逝的回忆,安静着密密麻麻的心事。凉风吹来,崔清漪悄然翻了个身,随即便不小心碰到了萧绥的那张脸。


她迅速收回手,但眼神却仔细打量起他。她从来没有这般仔细地看男人的容貌,心下悱恻道:连闭眼都这般冷漠,锋利的几乎不近人情。不对,他吻她的时候,她好像看见了另一个萧绥,一个温柔又强势的萧绥。


也不知是真的还是装的。


正寻思着,她心中竟有些害怕。


崔清漪摇了摇头,胡思乱想的东西瞬间被她抛之脑后,如同熄灭了烛火,重回黑暗。


月光迫不及待的落下,又一寸一寸升起。这夜的云故意使了绊子,将月光偷偷的藏了起来,可怎么藏,还是透出了几分暗光,萧绥跟从暗光如约来了沁水居。


她事前将一半蒙汗药倒进了酒中,另一半藏在了袖子中,为的就是怕萧绥警惕心太高,不肯喝下那杯酒。


如今他趁月而来,她也该把这出戏的开头唱好。


“王爷坐吧。”崔清漪做了个“请”的姿势,自己也顺着矮凳坐了下来。


萧绥不喜欢太过热闹的地方,也不喜欢喝酒聊天,所以从前他几乎没有什么朋友。


但有些宴会,他是不得不参加的,应付大臣也好,应付热闹也好,他总会象征性的喝些酒,但那些也不过是逢场作乐。


崔清漪昨日说今晚请他来,还要......此刻却坐了下来倒了两盏酒。


见她坐下,萧绥直接挨着坐在她旁边。


崔清漪有些意外,不由得笑了一下。


他今晚怎会这样?难不成是因为昨日晨时那个吻?


他还当真了。


想到这,崔清漪觉得萧绥有些纯情。


“笑什么?”听到声音,萧绥抬眸看她。


“王爷这酒还没喝,看上去好像就醉了。”崔清漪将其中一盏递给他,“这可是上好的桃花醉。”


“王爷尝尝。”崔清漪怕他不喝,于是碰了一下酒杯,尽饮而下。


前几日才喝了酒,萧绥今日并不想喝,但看她如此模样,萧绥蹙眉,品了一口。


崔清漪见他不喝完,顺势靠着他,抱紧了他的腰身,在他怀中撒娇道:“王爷喝那一点点,这不公平。”


萧绥看着她含水的眼神:“你少喝些。”


说罢,他便饮尽自己的那盏酒。


崔清漪有些愕然,他是在关心她?


她不自觉的加重了手上的力气,将头贴在了他的怀中。


卷帘下面的珠串随风而起,耷拉作响的声音在警示她接下来要做的事。


不多久,药起效了。萧绥沉重的靠在了她肩上,她轻轻耸了耸肩,温柔道:“王爷?”


“萧绥?”


“狗男人?”


喊了几声,不见他有反应,崔清漪神情冷漠,悬着的心这才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