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咕魔王 作品
24. 械魂
起初不过是群充满奇思妙想的年轻人聚在一起。
相比于日日模仿旁人进行违心的并不虔诚的祷告，他们更愿意将精力投入到对自然规律的探索中，哪怕因此被批判为“不合群者”。
“你们当对神明保持敬畏！若非祂们慷慨降下恩典，怎会有当下世界的美好？”
他们听过无数类似声音，从亲人，从朋友，从教士，甚至从学院老师口中。
王国大学并非传言里所说的“人才摇篮”，反倒源源不断为教会输送着新鲜血液，以供给这只腐朽巨兽维护它臃肿身体的必需养料。
一颗颗热烈的心逐渐停搏，仅留下空洞麻木的躯壳。
人不该拥有过多智慧，否则他们便会心生杂念，无法全心全意地侍奉神明。
我们的思想，即为我们永恒不朽的囚牢。
……
关门声在空荡荡的房间内反复回响。
巴伦视线扫过绕墙排列的金属壁画，虽然不如教堂彩绘精美，但足以使人读懂它们想要讲述的故事。
那是“械魂”的起源。
“哒——哒——”巴伦缓缓走过。他始终记着自己的任务，也因此更加认真仔细，不愿放过任何细节。
接下来是第二组壁画。
……
年轻人们并未因现实而心灰意冷，他们陆续从不同学院毕业，拒绝了教会与王国的招揽，共同来到某个边远小镇隐居。
他们不再被世俗所钳制，怀抱满腔希望，全身心沉浸于研究事业，试图揭露世界底层的逻辑与隐秘。
可长久如此，如何获取资金便成了大问题，让年轻人们焦头烂额。
所幸一位颇具慧眼的白发女富商看到了他们的潜在价值，成功为他们续上命脉。
终于，智慧之光划破长夜，自水壶沸腾的壶口始，袅袅白烟化作无尽可能，不灭之火就此点燃。
比往年还要冷些的冬月里，第一台蒸汽机诞生了。
于是“械魂”诞生了。
崭新时代的浪潮，同样诞生了。
……
“所以，其实祂本体是台蒸汽机？”
看到最后巴伦有些讶异，因为构思“械魂”这位旧神时他参考过大量克苏鲁设定，把人家写成了一颗长满触手的机械大眼珠子。
至于从蒸汽机到眼珠的进化历程，他的确无比好奇。
只可惜壁画讲到这里就结束了，想必剩余部分会在其他房间里有所展示。
怀着些许遗憾，巴伦根据题目要求接连按下所有包含蒸汽机的金属块，不由感叹道：“看来这层应该类似于游戏的‘福利关’，以休闲为主，不会安排太难的问题。”
果不其然，大门随之敞开，于是巴伦再次回归先前的升降平台。
约书亚与奥逊比他快上几步，此时正一个得意一个苦恼。
可出乎意料，约书亚在得意，而奥逊却在苦恼。
“老师，这次我没拖后腿！”约书亚扯出笑脸，愉悦地甩了甩尾巴。
一旁的奥逊闷闷不乐：“果然我仍旧没能成为真正的‘生命’，这么久过去还是没办法解决这种难题。”
内心忽然感觉有些不妙，巴伦抓住重点：“奥逊，你说你解不出来？”
按照条件选图，怎么会解不出来呢？
“吼吼！事实上，你们还是我第一次见到能解决这个问题的机械，以前只有主能做到。”说罢，奥逊眼中光芒更加耀眼，仿佛正注视着自己膜拜已久的偶像。
“如果，我是说如果，主的神国被非机械造物入侵会怎么样？”巴伦悄悄与自家学生挨在一起，表情格外僵硬。
他忽然被勾起了有关“人机检测”的回忆。
“入侵？”机械章鱼迅速翻找信息单元，在犄角旮旯里找到了记载：“大概会被强制实施处决吧。”
话音刚落，整座高塔骤然发出响彻天地的警报声，视野内尽数被红光侵占，曾经陷入宕机状态的机械残骸扭曲身体，汇成“蚁群”朝巴伦他们的方向移动。
“约书亚，跑……”未等巴伦紧急避险，令人感到天旋地转的扭曲之力已经找上了门。
脊背重重摔在地面，恍惚中他意识到自己此刻已经远离了先前的塔层，不知身处何处。
“人类，站起来。”
耳边一道浑厚沧桑的声音缓缓震响，似乎想要表露某种感情，却始终带着些许死板。
巴伦重新睁开双眼，入目一片漆黑，唯有自手掌传来的温度让人安心。
至少他没有弄丢他的学生。
“人类，站起来！”
这次是不容置疑的命令，强迫巴伦忍耐疼痛挺直腰板。
远方模模糊糊亮起水平光线，宛如晨曦朝日冉冉东升，愈发壮大。
直至最后全貌显现，他才辨认出那是颗逐渐张开的眼睛，仿佛从无尽沉睡中苏醒，比人类穷极想象能构思出的蛮荒巨物更加蔚为大观。
望着通体机械构成的巨大眼睛，巴伦几乎瞬间便猜出了对方的身份，恭敬垂下头颅。
他并非心生胆怯，而是在给予这位科学先驱最基本的尊重。
正如他入塔前所猜测的，那是依然存活于世的旧日神明——械魂！
蒸汽为血，钢铁为脉，独属于机械的铁血与冷冽在祂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但当这股气质沾染神性后，又顿时化为难以言喻的异样美。
象征进步的弧光，寄托了对未来的畅想，足以令所有智慧生命沉沦。
“自汝等踏入高塔，吾便有所察觉，无时无刻不在关注着。为何闯入吾的国度，又为何戏弄吾的造物——都暂且不论。”
“人类，汝于机械数工一道的天资，令吾非常满意，只需汝答应传承一份知识，吾便不再追究僭越亵渎之责，如何？”
祂并无杀意。
闻言巴伦抬头与械魂对视，语气不卑不亢地提出疑惑：“您明明有奥逊，有其他更好的代替，为何会选择我？”
“呵呵。”械魂发出一阵低沉嗡鸣声：“吾将于此冬月彻底陨落，而吾之造物同样无法苟活。”
“之所以召集它们，仅为最后一别罢了。”
祂坦然吐露自己即将面临的未来，没有怨念，也没有愤恨，仿佛说的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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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路边蚂蚁还要寻常。
“原来是这样，难怪对外界几乎毫无影响，难怪原著约书亚见到的只有遗骸，械魂就是在这个冬天彻底死去的，没有掀起丁点波澜。”系统唏嘘不已，暂时放下带宿主逃跑的想法。
同为科技产物，它想要继续深入了解对方内心。
巴伦微微思索，没有立刻答复，而是追问道：“您方才说的知识，又是什么类型的呢？”
他扭头看了一眼自家学生，不用想就能肯定是械魂做了手脚。否则没理由他完好无损，比他强健的约书亚却陷入昏迷。
保密工作做到如此地步，这份知识绝对不简单，谨慎起见他必须再三考虑再下决定。
沉默片刻，械魂再度发声：“在替汝解惑前，请容吾讲些……故事。”
掺杂着怀念，祂描绘了一个时代，一个被毁灭、被遗忘的旧时代。
那是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是智慧的纪元，也是愚昧的纪元，是信仰的时期，也是怀疑的时期。
工厂如雨后春笋般涌现，城市在轰鸣中膨胀。纺织厂内千百纺锤共振齐鸣，矿井深处机械之力取代人力，车轨之上钢铁巨龙呼啸驶过……
烟囱林立，浓烟遮蔽天空，却点亮了人类前进的道路。人类不再卑微匍匐于神明脚下，反而一跃成为比众神更为耀眼的世界宠儿。
“众神以信仰为食粮，当人类不再依附神明而生存，便无法避免信仰体系的衰落与崩塌。”
“之后很快，矛盾爆发了。”
长达百年的禁令与迫害几乎让稚嫩的科学萌芽完全失去了生的希望，可它始终顽强□□着，于阴暗处背光滋长。
直至“械魂”被众神联合放逐，“进步”之路彻底断绝。
一个看似圆满无缺的遗憾自此诞生，所留下的唯有时至今日依然被人类时刻亲手加固的种族囚笼。
“这份知识。”械魂唤出一叠手稿，“算是吾最后的方法。”
“信仰，奇妙无比，既为食粮，亦可为燃料……吾自进步中诞生，不忍这个世界彻底断绝进步的希望。”
“如何选择，皆凭汝之心意。”祂将手稿递至巴伦面前，只需伸手便可接受这份馈赠，然后平安离开高塔。
可是……巴伦摇了摇头，微笑道：“既然如此，您何不亲自将这份知识传承下去呢？”
他已经明白这份知识的内容了，相当于先前迈尔斯宅中“神术灯”的进阶版技术，也是他在后期给约书亚开的金手指。
只要成功将其掌握，“信仰供能”便不再代表仅能用于照明等低功耗用途的“花瓶科技”，它足以让整个世界的风向为之扭转。
但技术再好，依然比不上技术的创造者，一切灵感之源——械魂。
在对方难得显露于表的惊讶里，巴伦摊开双手，缓缓展开水墨画卷。
两道同样伟岸的身影就这样打破无数道禁制于高塔内浮现。
“我很感谢您愿意给我选择的权利。”
“因此，我将把同样的权利送还给您。”
身为完美主义者，巴伦拒绝遗憾，他永远只会选择完美结局。
相比于日日模仿旁人进行违心的并不虔诚的祷告，他们更愿意将精力投入到对自然规律的探索中，哪怕因此被批判为“不合群者”。
“你们当对神明保持敬畏！若非祂们慷慨降下恩典，怎会有当下世界的美好？”
他们听过无数类似声音，从亲人，从朋友，从教士，甚至从学院老师口中。
王国大学并非传言里所说的“人才摇篮”，反倒源源不断为教会输送着新鲜血液，以供给这只腐朽巨兽维护它臃肿身体的必需养料。
一颗颗热烈的心逐渐停搏，仅留下空洞麻木的躯壳。
人不该拥有过多智慧，否则他们便会心生杂念，无法全心全意地侍奉神明。
我们的思想，即为我们永恒不朽的囚牢。
……
关门声在空荡荡的房间内反复回响。
巴伦视线扫过绕墙排列的金属壁画，虽然不如教堂彩绘精美，但足以使人读懂它们想要讲述的故事。
那是“械魂”的起源。
“哒——哒——”巴伦缓缓走过。他始终记着自己的任务，也因此更加认真仔细，不愿放过任何细节。
接下来是第二组壁画。
……
年轻人们并未因现实而心灰意冷，他们陆续从不同学院毕业，拒绝了教会与王国的招揽，共同来到某个边远小镇隐居。
他们不再被世俗所钳制，怀抱满腔希望，全身心沉浸于研究事业，试图揭露世界底层的逻辑与隐秘。
可长久如此，如何获取资金便成了大问题，让年轻人们焦头烂额。
所幸一位颇具慧眼的白发女富商看到了他们的潜在价值，成功为他们续上命脉。
终于，智慧之光划破长夜，自水壶沸腾的壶口始，袅袅白烟化作无尽可能，不灭之火就此点燃。
比往年还要冷些的冬月里，第一台蒸汽机诞生了。
于是“械魂”诞生了。
崭新时代的浪潮，同样诞生了。
……
“所以，其实祂本体是台蒸汽机？”
看到最后巴伦有些讶异，因为构思“械魂”这位旧神时他参考过大量克苏鲁设定，把人家写成了一颗长满触手的机械大眼珠子。
至于从蒸汽机到眼珠的进化历程，他的确无比好奇。
只可惜壁画讲到这里就结束了，想必剩余部分会在其他房间里有所展示。
怀着些许遗憾，巴伦根据题目要求接连按下所有包含蒸汽机的金属块，不由感叹道：“看来这层应该类似于游戏的‘福利关’，以休闲为主，不会安排太难的问题。”
果不其然，大门随之敞开，于是巴伦再次回归先前的升降平台。
约书亚与奥逊比他快上几步，此时正一个得意一个苦恼。
可出乎意料，约书亚在得意，而奥逊却在苦恼。
“老师，这次我没拖后腿！”约书亚扯出笑脸，愉悦地甩了甩尾巴。
一旁的奥逊闷闷不乐：“果然我仍旧没能成为真正的‘生命’，这么久过去还是没办法解决这种难题。”
内心忽然感觉有些不妙，巴伦抓住重点：“奥逊，你说你解不出来？”
按照条件选图，怎么会解不出来呢？
“吼吼！事实上，你们还是我第一次见到能解决这个问题的机械，以前只有主能做到。”说罢，奥逊眼中光芒更加耀眼，仿佛正注视着自己膜拜已久的偶像。
“如果，我是说如果，主的神国被非机械造物入侵会怎么样？”巴伦悄悄与自家学生挨在一起，表情格外僵硬。
他忽然被勾起了有关“人机检测”的回忆。
“入侵？”机械章鱼迅速翻找信息单元，在犄角旮旯里找到了记载：“大概会被强制实施处决吧。”
话音刚落，整座高塔骤然发出响彻天地的警报声，视野内尽数被红光侵占，曾经陷入宕机状态的机械残骸扭曲身体，汇成“蚁群”朝巴伦他们的方向移动。
“约书亚，跑……”未等巴伦紧急避险，令人感到天旋地转的扭曲之力已经找上了门。
脊背重重摔在地面，恍惚中他意识到自己此刻已经远离了先前的塔层，不知身处何处。
“人类，站起来。”
耳边一道浑厚沧桑的声音缓缓震响，似乎想要表露某种感情，却始终带着些许死板。
巴伦重新睁开双眼，入目一片漆黑，唯有自手掌传来的温度让人安心。
至少他没有弄丢他的学生。
“人类，站起来！”
这次是不容置疑的命令，强迫巴伦忍耐疼痛挺直腰板。
远方模模糊糊亮起水平光线，宛如晨曦朝日冉冉东升，愈发壮大。
直至最后全貌显现，他才辨认出那是颗逐渐张开的眼睛，仿佛从无尽沉睡中苏醒，比人类穷极想象能构思出的蛮荒巨物更加蔚为大观。
望着通体机械构成的巨大眼睛，巴伦几乎瞬间便猜出了对方的身份，恭敬垂下头颅。
他并非心生胆怯，而是在给予这位科学先驱最基本的尊重。
正如他入塔前所猜测的，那是依然存活于世的旧日神明——械魂！
蒸汽为血，钢铁为脉，独属于机械的铁血与冷冽在祂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但当这股气质沾染神性后，又顿时化为难以言喻的异样美。
象征进步的弧光，寄托了对未来的畅想，足以令所有智慧生命沉沦。
“自汝等踏入高塔，吾便有所察觉，无时无刻不在关注着。为何闯入吾的国度，又为何戏弄吾的造物——都暂且不论。”
“人类，汝于机械数工一道的天资，令吾非常满意，只需汝答应传承一份知识，吾便不再追究僭越亵渎之责，如何？”
祂并无杀意。
闻言巴伦抬头与械魂对视，语气不卑不亢地提出疑惑：“您明明有奥逊，有其他更好的代替，为何会选择我？”
“呵呵。”械魂发出一阵低沉嗡鸣声：“吾将于此冬月彻底陨落，而吾之造物同样无法苟活。”
“之所以召集它们，仅为最后一别罢了。”
祂坦然吐露自己即将面临的未来，没有怨念，也没有愤恨，仿佛说的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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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为科技产物，它想要继续深入了解对方内心。
巴伦微微思索，没有立刻答复，而是追问道：“您方才说的知识，又是什么类型的呢？”
他扭头看了一眼自家学生，不用想就能肯定是械魂做了手脚。否则没理由他完好无损，比他强健的约书亚却陷入昏迷。
保密工作做到如此地步，这份知识绝对不简单，谨慎起见他必须再三考虑再下决定。
沉默片刻，械魂再度发声：“在替汝解惑前，请容吾讲些……故事。”
掺杂着怀念，祂描绘了一个时代，一个被毁灭、被遗忘的旧时代。
那是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是智慧的纪元，也是愚昧的纪元，是信仰的时期，也是怀疑的时期。
工厂如雨后春笋般涌现，城市在轰鸣中膨胀。纺织厂内千百纺锤共振齐鸣，矿井深处机械之力取代人力，车轨之上钢铁巨龙呼啸驶过……
烟囱林立，浓烟遮蔽天空，却点亮了人类前进的道路。人类不再卑微匍匐于神明脚下，反而一跃成为比众神更为耀眼的世界宠儿。
“众神以信仰为食粮，当人类不再依附神明而生存，便无法避免信仰体系的衰落与崩塌。”
“之后很快，矛盾爆发了。”
长达百年的禁令与迫害几乎让稚嫩的科学萌芽完全失去了生的希望，可它始终顽强□□着，于阴暗处背光滋长。
直至“械魂”被众神联合放逐，“进步”之路彻底断绝。
一个看似圆满无缺的遗憾自此诞生，所留下的唯有时至今日依然被人类时刻亲手加固的种族囚笼。
“这份知识。”械魂唤出一叠手稿，“算是吾最后的方法。”
“信仰，奇妙无比，既为食粮，亦可为燃料……吾自进步中诞生，不忍这个世界彻底断绝进步的希望。”
“如何选择，皆凭汝之心意。”祂将手稿递至巴伦面前，只需伸手便可接受这份馈赠，然后平安离开高塔。
可是……巴伦摇了摇头，微笑道：“既然如此，您何不亲自将这份知识传承下去呢？”
他已经明白这份知识的内容了，相当于先前迈尔斯宅中“神术灯”的进阶版技术，也是他在后期给约书亚开的金手指。
只要成功将其掌握，“信仰供能”便不再代表仅能用于照明等低功耗用途的“花瓶科技”，它足以让整个世界的风向为之扭转。
但技术再好，依然比不上技术的创造者，一切灵感之源——械魂。
在对方难得显露于表的惊讶里，巴伦摊开双手，缓缓展开水墨画卷。
两道同样伟岸的身影就这样打破无数道禁制于高塔内浮现。
“我很感谢您愿意给我选择的权利。”
“因此，我将把同样的权利送还给您。”
身为完美主义者，巴伦拒绝遗憾，他永远只会选择完美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