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不安

房间里,一位头发花白的大夫正站在床前,为昏迷的张仞雪疗伤。他的神情专注而凝重,动作虽轻,却透着一股沉稳。


张仞雪躺在床上,腹部缠着一圈又一圈的纱布,白纱之下,隐隐透出血迹。她的面色苍白如纸,眉头紧皱,仿佛即便在昏睡中也无法摆脱那痛苦的折磨。


屋内弥漫着血腥味与药味的混合气息,刺鼻而令人心悸。


但好在人是活了下来。


外室里,魏嫣然坐在一张桃木椅上,身子微微弯着,头低垂着,目光落在自己交叠的双手上。碎发垂落,遮住了她一双无神的双目和木然的表情。


枢玉不知从何处寻来一颗苹果,一边啃着,一边在屋内来回晃荡。她嘴里咀嚼着苹果,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突然,她停了下来,道:“你不用这么担心,我避开了要害,打的是贯穿伤。”


魏嫣然依旧低着头,仿佛没有听见。


枢玉见她不理自己,心中愈发恼怒,几步走上前,狠狠地踹了踹魏嫣然身下的椅子。


椅子晃了晃,魏嫣然才终于坐直了身子,缓缓抬起头,目光落在枢玉的脸上。


这人明明才拿枪打伤了人,伤患还在房中,她却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


枢玉与她所认识的人都是不同。


纪时泽和乌兰也会杀人,但从军打仗,杀人是手段,而不是目的。


而枢玉,虽是为了拦截她才开枪,但魏嫣然却隐隐觉得,她之所以未下死手,不过是怕激起自己的反抗。


从枢玉的话语中,魏嫣然听出了几分遗憾。对于杀人,枢玉毫无心理负担,反而似是一种奖励。


这样的人,实在比她遇到的所有人都要可怕。


正思虑间,那满手是血的大夫从里屋走了出来。


他长吁一口气,脸上露出一丝宽慰,道:“张姑娘已无大碍,接下来只要好好休息,调养些时日,便能康复。”


听到大夫的话,枢玉微微眨了眨眼。


下一刻,她轻巧地跳到魏嫣然身旁的桌子上,抬起一条腿,搭在了魏嫣然身下的桃木椅扶手上。


这一姿势看似随意,却无形中给魏嫣然上了一道无形的枷锁,让她即便想动,也无处可逃。


魏嫣然微微皱了皱眉,目光却依旧平静,只是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她知道,枢玉的每一个动作都绝非无意,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压迫。


枢玉似乎察觉到了魏嫣然的微妙变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她的手轻轻一动,从靴筒中抽出一把短刀,刀身在灯光下寒光闪烁,锋利而危险。


然而,在她手中,这把短刀却仿佛成了一个听话的玩物,被她灵巧地把玩着。刀尖在掌心轻轻旋转,动作流畅而自然,仿佛这把刀与她的手早已融为一体。


魏嫣然的目光落在那把短刀上,这把刀虽在枢玉手中显得轻巧,但它的锋利与危险却从未改变。


大夫见状,正欲开口劝阻,却被枢玉一个眼神扫过,便将话咽了回去,匆匆离开了。


此时屋内只有三人,二人在外室,一人在里屋躺着。


枢玉手中短刀的轻响和窗外偶尔传来的风声交织在一起,显得格外刺耳。


她凑近看了看魏嫣然,发现魏嫣然真的没有一丝害怕的意思,便恶趣味一般将不停旋转的刀靠近了高挺的鼻尖,刀刃飞舞的风吹起了魏嫣然额前的碎发,但她那眼睛依旧目视前方,平静而温和。


枢玉心中恼怒,便停了手中转动的刀子,将那刀尖猛地朝魏嫣然眼睛刺去。


眼见那刀尖离眼球仅有几毫米,魏嫣然仍是面不改色,她淡淡地看着枢玉,道:“你不是说可以在不弄死我的前提下,让我失去一只眼,一只手,一条腿吗?既如此,你就刺下去吧。”


枢玉听了这话,有种被戳穿心思的恼怒。她一只手紧紧按住魏嫣然的头,不让她乱动,另一只手则保持着拿刀的动作,咬牙道:“不要以为我不敢。”


魏嫣然仍是平静如水,轻声道:“你当然不敢。”


说着,她缓缓抬起手,轻轻一挥,便将枢玉拿刀的手挥开。那刀子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险些脱手。


她接着道:“如果你敢,你就不会只是打伤张仞雪,这把刀也就不会这么容易被我挥开。因为你被下了命令,不能伤害我,不能激怒我。”


枢玉听了这话,眼睛微微张开,瞳孔紧缩,咬牙道:“你!”


正此时,纪德清从外头匆匆赶来,站在门口,道:“那个,枢玉姑娘,你要不要去看看纪时泽?他好像快不行了,你不是说你有命令,不能让他死吗?”


枢玉听了这话,冷哼一声,从桌子上跳下来,将刀子归入鞘中,口中不屑道:“能被那点伤搞死就去死,麻烦死了。”


说罢,她便大步向外走去。


纪德清见枢玉终于走了,这才赶紧跑上前,关切地问道:“世子妃,你可还好?”


魏嫣然微微松了一口气,像是经过了一场极大的折腾,轻轻闭了闭眼睛,又缓缓睁开,轻声道:“无妨,只是我这下子,非去盛京不可了。”


纪德清听了这话,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忙道:“盛京是我家,世子妃不必忧心。我皇姐虽然脾气不好,但多去求求她,说不定会帮你的。”


魏嫣然微微摆了摆手,道:“先莫说这些,去看看纪时泽吧。”


纪德清听了,忙点头答应,二人便一同向外走去。


此时,窗外天色渐暗,暮色如轻纱般缓缓铺开,微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似在低语。


魏嫣然刚走近屋子,便听到枢玉骂道:“你怎么还不死,赶紧去死吧!”


纪时泽瞥了枢玉一眼,冷声道:“别叫唤了,吵死了。”


枢玉急道:“你说我叫唤?你一个手下败将,还得意什么?”


纪时泽冷哼一声,道:“趁我因子母蛊大伤元气,才勉强胜我?我要是你,就一头撞死了,也省得丢人现眼。”


枢玉嘲讽地笑笑,道:“被子母蛊折磨,是你自己愚蠢。反正我这辈子都不用担心。”


门外的魏嫣然听到这番话,心中微微一沉。她知道,纪时泽既这般与枢玉对答,想来应是无大碍了。


但是如果纪时泽真的没事,会来找她的。


所以纪时泽大概是在硬撑。


屋内,灯光昏黄,映照在枢玉和纪时泽的脸上,显得格外刺眼。


枢玉和纪时泽见魏嫣然进来,二人同时停了话。


纪时泽本来是坐在椅子上,听到门声,忙起身向她走来。他看着并无大碍,脸色虽略显苍白,但双目中仍透着坚毅。


魏嫣然望着他,眼中闪过一丝心疼,轻轻抱住迎面走来的纪时泽,柔声道:“放心,我早晚有一天能将你体内的蛊虫去除干净。”


这话像是特意回应方才枢玉关于子母蛊的挑衅。


枢玉听了,冷笑道:“天机阁能让闻心抓到一次破绽,就不可能再露出第二次了。”她的眼中闪过一丝轻蔑,似在嘲笑魏嫣然的不自量力。


纪时泽紧紧抱着魏嫣然,只觉怀中一片温软,那散发着淡淡幽香的秀发贴在脸颊间,痒酥酥的,令人沉醉。


他心中一暖,轻声道:“什么子母蛊,我根本不在乎,我在乎的,只有你。”


枢玉站在一旁,脸色愈发阴沉,那嘲讽的表情竟连藏都懒得藏。


“你装什么呢?你做这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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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就是想让她解掉你的子母蛊吗?可惜她不会做到,而且你因那子母蛊折磨而流逝的生命,再也不会回来了。”


魏嫣然却似未曾听见,她微微抬起头,目光温柔地望着纪时泽,轻声道:“我不在乎你是不是在利用我,我只愿不再让你陷入痛苦。”


说罢,她抿了抿唇,双手轻轻环住纪时泽的脖颈,身子微微前倾,竟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将脸凑近,轻轻吻住了纪时泽。


这一刹那,屋内仿佛凝固了。


纪时泽愣在原地,脸颊微微泛红,眼中满是迷惘与惊喜。


屋内众人也都呆住了,谁也没料到魏嫣然会突然做出这般亲密的动作。毕竟这里是礼教森严的封建时代,如此举动,实属罕见。


片刻后,魏嫣然才缓缓松开。


纪时泽望着她,眼中满是不舍。


“喂!”枢玉再也忍耐不住,快步走到二人面前,怒目圆睁,盯着他们,“你们看不见我吗?”


魏嫣然却只是淡淡一笑,道:“我要走了,我必须要去盛京。”


纪时泽急道:“不,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去,我和你一起去。”


魏嫣然轻轻摇头,柔声道:“你须留在这,只要大梁一日还需你镇守边关,天机阁便不敢对你如何。等我回来,我们会再相聚。”


枢玉冷着脸,一把拉住魏嫣然,转身便走。她的动作极快,仿佛恨不得立即将魏嫣然扛起来走。


她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不安,却又不知这不安从何而来。


是方才魏嫣然与纪时泽的那番话?


不,只要她永远服从阁主,子母蛊便不会吞噬她。那子母蛊,即便取出来,也会折损半条性命。


她不能去冒这个险。


待坐上马车,枢玉将答应纪德清的话抛到了九霄云外,随手抽了马一鞭子,马车便“哒哒”地飞驰而去。


马蹄声在寂静的街道上回响,纪德清在后面又跑又叫,双手挥舞,口中呼喊着什么,却因距离渐远,声音也渐渐模糊不清。


魏嫣然坐在车厢后的小窗边,微微探出头去。


两匹骏马奔腾如飞,纪德清不多时便被远远地抛在了后面。


魏嫣然本以为纪德清就此作罢,谁知下一刻,他竟似突然有了神力,身形陡然加快,竟如一只离弦之箭,飞速向前奔来。


他跳跃的瞬间,魏嫣然瞬间便明白了他要做什么,忙不迭地闪到一旁,让出那小窗的位置。


只听“嗖”的一声,纪德清身形一缩,竟如一只灵动的狸猫,瞬间缩小了身骨,快速钻进了那小小的窗户。


马车猛地一震,车厢内晃了几晃,仿佛被一股大力撞击。


枢玉回头瞥了一眼,见纪德清已稳稳当当地坐在车厢内,脸上露出一丝不悦。


纪德清却浑然不觉,反而热情地打了一声招呼,脸上带着惯常的笑意,眼睛弯成了月牙状。


枢玉见状,冷哼一声,转过头去没再说什么。随后像是泄愤一般,又狠狠地甩了马一鞭子。


马儿吃痛,嘶鸣一声,四蹄生风,跑得愈发快了。


窗外的景色飞速倒退,黑暗中,亮着的边城越来越小。


马车在崎岖的道路上颠簸前行,车厢内的三人各有心思。


纪德清则一脸轻松,似乎只当这是一场有趣的旅程。而枢玉的脸上则满是阴沉。


魏嫣然微微一笑,目光落在枢玉驾车的背影上。只见她双手紧握缰绳,身子微微前倾,似乎在与马儿较劲。那原本挺直的脊背,此刻也略显僵硬。


丝毫不像这枢玉初来时那般自信满满,仿佛天下之事皆在掌控之中的样子。


如今她的那份焦躁不安,已透过每一个动作流露无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