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担白米 作品
36. 第 36 章
市中心的地铁永远没座。
两个人倒了三条线，站了一个多小时才到家居商场。
这里不光有床，几乎涵盖所有家居用品，模拟了各个生活场景，很适合教学。
“家里急需收拾，我先教你怎么打扫。”
胤禩举着郭绵买的抹茶甜筒，跟她来到清洁工具区。
他的教养不允许他一边走路一边吃东西，可是不吃，这东西就会化掉，滴在手上，黏黏答答的。
而这东西之所以到他手上，是因为甜筒车上的有一面后视镜，路过时，他盯着镜子观察那个跟了他们一路的人，郭绵误以为他在看甜筒。
当时甜筒车前面还有个小胖子，正抱着奶奶的大腿讹着要吃。
郭绵不知怎么想的，当即折回去买了个甜筒塞到他手里，把小胖子馋得躺地打滚。
胤禩只注意到跟踪者不见了。
可能真的是凑巧同路吧。毕竟郭绵都化成这样了，应该不会有人认出她。
心情稍微松弛下来，他才发现小胖子的艳羡的眼神一直追着他，后知后觉得意识到，这个甜筒，别的小朋友没有而他有。和小时候宫里头分哈密瓜，别的兄弟都有，唯独他被落下，截然相反。
他忽然觉得，当章八也挺好，怪不得舔着脸当了五年。
他把那个塌下来的尖尖含进嘴里。浓郁的香甜，醒神的凉爽，令人心头漫过难以言喻的幸福感。
只是这幸福感没持续多久，郭绵忽然回头做了个鬼脸，紧接着，惊天动地的嚎啕声从后面传来。他回头一看，小胖子刚被他奶奶拉起来，咣当一下又躺下了。再转过头，郭绵乐不可支，摇头摆尾。
……敢情他就一欺负小孩的工具而已。
手里的甜筒顿时没了滋味。刚要扔，郭绵却催促他：“快吃啊，浪费可耻。”
胤禩偏不。
可是郭绵又说：“假如下一分钟你就会回去，这个化掉的甜筒，或许会成为回忆里最大的遗憾。”
胤禩心想不至于，爷没有那么馋嘴。
“因为你不是因为厌恶而放弃，而是因为遵守了十几年的规则和当下的情绪。老天爷都把你送到新世界了，你却待在旧的规矩里不肯出来。这些规矩是你的身份象征，会让你感到高于平民，但某一天你会突然发现，它们让你做不成现代人，而现代的经历则让你不再是个纯粹的古人。你会被两个时空共同排挤，进退两难。”
这些话如同一颗石子，投进胤禩原本平静的心湖中，荡开层层涟漪。
他不禁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装束，摸了摸头上的辫子。的确不伦不类的。
他的内心也和外在一样拧巴。
喜欢这个时代的富庶、安定，却不喜欢自由开放的民风。
喜欢郭绵，却不喜欢把握不住、保护不了她的无力感。
事实上，他从来没打算做个现代人，他只想把这里最好的东西带回大清，但郭绵的话并不是危言耸听，他已经感受到‘不再是个纯粹的古人’的煎熬了。
比如关宇、郭绵这两个职业女性，让他看到了女性独立自强的光芒，对围绕在自己身边那些，从小读女德长大，只知内宅事的女人感到乏味。他没法在大清找到爱情。
又比如进过一次派出所后，法治社会的高效和公正令他极为赞赏，同时对封建时代拖沓、不公的人治社会产生了深深的厌恶，可是作为皇权的代表，他又不得不推崇人治；
还有，他想让大清物阜民丰，却深知饱暖思变革，汉人吃得太饱会让爱新觉罗的统治会受到严重威胁。
这种清醒而无能的状态让他感到撕裂、矛盾。
只不过在郭绵身边太快乐，令他暂时忽略了这些。
郭绵是在引导他敞开自己，适应文化冲击。否则，在他‘今学古渐’之前，自己就先崩溃了。
“至于情绪……和吃到嘴的甜头相比，不值一提。虽然我常常因为选角导演咸猪手而退出试镜，但我从不因为被主角羞辱排挤而退出剧组。在不触及原则底线的情况下，利益最大。”
郭绵朝他眨了眨眼：“你可以因为赌气不吃这个冰淇凌，但不要因为赌气，故意挑衅康熙或雍正。”
历史上他没少做这种事。
比如康熙五十三年的毙鹰事件。
康熙五十三年十一月二十六日，胤禩挑选了两只上等的海东青派人送予康熙，却不想等到了康熙手里时却变成了死鹰。康熙极为愤怒，认为这是胤禩对自己的诅咒，当即召诸皇子至痛斥胤禩。
有些史学家认为，是有人（老四或者老十四）买通了他的太监陷害他。还有些史学家认为，是康熙为了进一步打压他，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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污蔑他。
以郭绵对他的了解，没人陷害他，也没人污蔑他，就是他干的。
他故意送死鹰，故意气康熙。
后面他还干过类似的事儿——康熙五十七年，群臣再次请封太子，当时他已经不在赛道里，却专门给康熙上了一道折子恶心康熙。
内容大概是，我自知出身卑微，才能低劣，不配当太子，但是大伙儿要是再推荐我，我该怎么自处，请爸爸明示。
康熙又气得暴跳如雷，大骂他没有自知之明。
胤禩读过史料，知道自己干过什么，也知道郭绵说这些，是为他好。
他不知道如果真到了那个地步，自己能否隐忍，但他昨日许诺过，她不让做什么，他便不做什么。
于是默默把冰淇凌塞进嘴里。
满人本就喜欢奶制品，这东西简直是长在他的味蕾上。一吃就停不下来。
“恭喜！如果你有一个时间旅行清单，上面列了所有你想做的事儿，那么打卡甜筒这一项已完成。下一个该打卡小保姆了！”
郭绵邀他拍手庆贺。
胤禩不理解但很配合，举手在她手掌上轻拍了一下。
郭绵教他要击出脆响，才能感受到胜利的喜悦，但他始终不舍得用力。
小保姆要学的东西可太多了。
扫地洗地机，炒菜机，电饭煲，蒸烤机，茶吧机，油烟机，洗碗机，洗衣机，熨烫机……
这些东西倒也简单，郭绵一边教一边忍不住感慨：“这些活在你们那个时代怕是得十个八个人干，现在一个人就能轻松应对。你可真会穿。”
胤禩：……在我们那个时代爷不用干活。既没有机会干，也不屑干。
不过他学的很认真。
一方面是出于对郭绵的承诺，另一方面，这些生活器具着实神奇有趣。
郭绵乐于看他被惊讶，甚至受到惊吓的样子，也会被他笨拙的试用逗笑。
两个人在一个个布置得像家一样的场景中煮饭洗碗、扫地烫衣，说说笑笑，吵吵闹闹，就像刚分家的新婚小夫妻学着过日子，给他一种历尽千山万水，终于到达桃花源的感觉。
到了选床的时候，胤禩的欢喜更是溢于言表。
在他的观念里，有一张床，就代表有一个家，代表真正融入郭绵的世界。
两个人倒了三条线，站了一个多小时才到家居商场。
这里不光有床，几乎涵盖所有家居用品，模拟了各个生活场景，很适合教学。
“家里急需收拾，我先教你怎么打扫。”
胤禩举着郭绵买的抹茶甜筒，跟她来到清洁工具区。
他的教养不允许他一边走路一边吃东西，可是不吃，这东西就会化掉，滴在手上，黏黏答答的。
而这东西之所以到他手上，是因为甜筒车上的有一面后视镜，路过时，他盯着镜子观察那个跟了他们一路的人，郭绵误以为他在看甜筒。
当时甜筒车前面还有个小胖子，正抱着奶奶的大腿讹着要吃。
郭绵不知怎么想的，当即折回去买了个甜筒塞到他手里，把小胖子馋得躺地打滚。
胤禩只注意到跟踪者不见了。
可能真的是凑巧同路吧。毕竟郭绵都化成这样了，应该不会有人认出她。
心情稍微松弛下来，他才发现小胖子的艳羡的眼神一直追着他，后知后觉得意识到，这个甜筒，别的小朋友没有而他有。和小时候宫里头分哈密瓜，别的兄弟都有，唯独他被落下，截然相反。
他忽然觉得，当章八也挺好，怪不得舔着脸当了五年。
他把那个塌下来的尖尖含进嘴里。浓郁的香甜，醒神的凉爽，令人心头漫过难以言喻的幸福感。
只是这幸福感没持续多久，郭绵忽然回头做了个鬼脸，紧接着，惊天动地的嚎啕声从后面传来。他回头一看，小胖子刚被他奶奶拉起来，咣当一下又躺下了。再转过头，郭绵乐不可支，摇头摆尾。
……敢情他就一欺负小孩的工具而已。
手里的甜筒顿时没了滋味。刚要扔，郭绵却催促他：“快吃啊，浪费可耻。”
胤禩偏不。
可是郭绵又说：“假如下一分钟你就会回去，这个化掉的甜筒，或许会成为回忆里最大的遗憾。”
胤禩心想不至于，爷没有那么馋嘴。
“因为你不是因为厌恶而放弃，而是因为遵守了十几年的规则和当下的情绪。老天爷都把你送到新世界了，你却待在旧的规矩里不肯出来。这些规矩是你的身份象征，会让你感到高于平民，但某一天你会突然发现，它们让你做不成现代人，而现代的经历则让你不再是个纯粹的古人。你会被两个时空共同排挤，进退两难。”
这些话如同一颗石子，投进胤禩原本平静的心湖中，荡开层层涟漪。
他不禁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装束，摸了摸头上的辫子。的确不伦不类的。
他的内心也和外在一样拧巴。
喜欢这个时代的富庶、安定，却不喜欢自由开放的民风。
喜欢郭绵，却不喜欢把握不住、保护不了她的无力感。
事实上，他从来没打算做个现代人，他只想把这里最好的东西带回大清，但郭绵的话并不是危言耸听，他已经感受到‘不再是个纯粹的古人’的煎熬了。
比如关宇、郭绵这两个职业女性，让他看到了女性独立自强的光芒，对围绕在自己身边那些，从小读女德长大，只知内宅事的女人感到乏味。他没法在大清找到爱情。
又比如进过一次派出所后，法治社会的高效和公正令他极为赞赏，同时对封建时代拖沓、不公的人治社会产生了深深的厌恶，可是作为皇权的代表，他又不得不推崇人治；
还有，他想让大清物阜民丰，却深知饱暖思变革，汉人吃得太饱会让爱新觉罗的统治会受到严重威胁。
这种清醒而无能的状态让他感到撕裂、矛盾。
只不过在郭绵身边太快乐，令他暂时忽略了这些。
郭绵是在引导他敞开自己，适应文化冲击。否则，在他‘今学古渐’之前，自己就先崩溃了。
“至于情绪……和吃到嘴的甜头相比，不值一提。虽然我常常因为选角导演咸猪手而退出试镜，但我从不因为被主角羞辱排挤而退出剧组。在不触及原则底线的情况下，利益最大。”
郭绵朝他眨了眨眼：“你可以因为赌气不吃这个冰淇凌，但不要因为赌气，故意挑衅康熙或雍正。”
历史上他没少做这种事。
比如康熙五十三年的毙鹰事件。
康熙五十三年十一月二十六日，胤禩挑选了两只上等的海东青派人送予康熙，却不想等到了康熙手里时却变成了死鹰。康熙极为愤怒，认为这是胤禩对自己的诅咒，当即召诸皇子至痛斥胤禩。
有些史学家认为，是有人（老四或者老十四）买通了他的太监陷害他。还有些史学家认为，是康熙为了进一步打压他，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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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他还干过类似的事儿——康熙五十七年，群臣再次请封太子，当时他已经不在赛道里，却专门给康熙上了一道折子恶心康熙。
内容大概是，我自知出身卑微，才能低劣，不配当太子，但是大伙儿要是再推荐我，我该怎么自处，请爸爸明示。
康熙又气得暴跳如雷，大骂他没有自知之明。
胤禩读过史料，知道自己干过什么，也知道郭绵说这些，是为他好。
他不知道如果真到了那个地步，自己能否隐忍，但他昨日许诺过，她不让做什么，他便不做什么。
于是默默把冰淇凌塞进嘴里。
满人本就喜欢奶制品，这东西简直是长在他的味蕾上。一吃就停不下来。
“恭喜！如果你有一个时间旅行清单，上面列了所有你想做的事儿，那么打卡甜筒这一项已完成。下一个该打卡小保姆了！”
郭绵邀他拍手庆贺。
胤禩不理解但很配合，举手在她手掌上轻拍了一下。
郭绵教他要击出脆响，才能感受到胜利的喜悦，但他始终不舍得用力。
小保姆要学的东西可太多了。
扫地洗地机，炒菜机，电饭煲，蒸烤机，茶吧机，油烟机，洗碗机，洗衣机，熨烫机……
这些东西倒也简单，郭绵一边教一边忍不住感慨：“这些活在你们那个时代怕是得十个八个人干，现在一个人就能轻松应对。你可真会穿。”
胤禩：……在我们那个时代爷不用干活。既没有机会干，也不屑干。
不过他学的很认真。
一方面是出于对郭绵的承诺，另一方面，这些生活器具着实神奇有趣。
郭绵乐于看他被惊讶，甚至受到惊吓的样子，也会被他笨拙的试用逗笑。
两个人在一个个布置得像家一样的场景中煮饭洗碗、扫地烫衣，说说笑笑，吵吵闹闹，就像刚分家的新婚小夫妻学着过日子，给他一种历尽千山万水，终于到达桃花源的感觉。
到了选床的时候，胤禩的欢喜更是溢于言表。
在他的观念里，有一张床，就代表有一个家，代表真正融入郭绵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