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醋意

赵扶蓁丝毫不避讳地偏着头,直直望着慕云筝,殿内众臣中,哪怕再迟钝的,也能意识到那个方向坐着的到底是谁,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这朝中谁不知道,慕云筝是李青棠的宠臣,又和弄臣尚书令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赵扶蓁到底是想干什么,难不成只是想挑衅李青棠和贺子规?


李青棠也顺着赵扶蓁的视线,看向慕云筝,眼底闪过一丝诧异。


半晌,赵扶蓁才将目光转回,语气平和,却落下足以卷起惊涛骇浪的话语:“儿臣想向母后,要一个人,不知母后…”


“可愿割爱?”赵扶蓁恭顺的眉目,此刻间透露出些许不驯。


李青棠凤眸微微眯起,带着几分警告意味地睥睨着赵扶蓁:“太子,你此次前去陇西,长了本事,也长了胆量啊。”


“本宫的人,你也敢要?”


赵扶蓁闻言一顿,似是没想到李青棠态度竟然会这般强硬。


方才让慕云筝隐忍的贺子规,却是片刻也坐不住,施施然起身,眸底蕴着彻骨寒意:“太子殿下,皇后娘娘虽不是您的生母,却也是您的母后,贵妃自作孽被软禁宫中,你怎可将气撒在娘娘身上,视娘娘的威仪如无物?”


短短几句话便将矛盾转移到他与李青棠的恩怨上,以彰显他的锱铢必较,不敬皇后。


赵扶蓁蹙起眉,循声望去,这才将注意力放在贺子规身上,沉睡了经年的记忆在他脑海中苏醒。


前世他没有救下慕云筝后,是贺子规出现,而后将她带回了府中。


彼时他从英国公府中暗线得知,贺子规和李青棠罗列了他参与贪污振军款一案,打算利用手中证据将他彻底按死。


在这种节骨眼上,他自身难保,但凡犯了一点错误,便会永远翻不了身。


因而他安慰自己,不是他不愿,只是他没办法保护自己的妻子。


故而,明知尚书令府是龙潭虎穴,他也没有阻拦和过问。


至少比直接以欺君之罪论处,赐一杯鸩酒自行上路要好。


但在得到慕云筝死讯,知晓她被自己抛弃后,还替自己搜罗贺子规的罪证,反将一军贺子规时,被贺子规痛下杀手时,赵扶蓁才知何为痛彻心扉。


从那以后,身边的人都说他变了,变得狠心,残忍。


他设鸿门宴,将心存手足之情,希冀与他和谈的赵令卿毒杀,而后趁着李青棠失去赵令卿,心神不宁之时,斩草除根。


他踏着至亲的尸身,走上了那张龙椅。


赵扶蓁恨每一个推着他和慕云筝走向阴阳两端的人,其中最恨的,便是贺子规。


因为是贺子规,亲手杀了慕云筝。


可为何这一世,贺子规会这般百般维护慕云筝,甚至他的一字一句间,都是丝毫不加掩饰的,对慕云筝的独占欲,和对他的敌意。


而他二人之间的氛围,也似乎格外的旖旎,暧昧。


见赵扶蓁久久不答复,李青棠以为他也自知此举愚蠢,冷眼瞧着他不语。


在一旁默默观察了许久的慕修松按耐不住,话语上带着几分不悦道:“太子殿下,尚书令此言不虚,您身为一国储君,天下的表率,怎可狭功请赏呢?”


慕修松自然是愤怒非常,但他为的不是那自请离府,和慕府关系名存实亡的慕云筝,而是英国公的脸面。


赵扶蓁既已娶了慕思凡为正妻,现下又要将早就退了婚的慕云筝要到太子府,无论他到底想做什么,都会让他慕家落人口舌。


他固然会因着姻亲关系维护太子,但他心中最重要的必然还是慕家的利益。


赵扶蓁被他话语拉回现实,意识到从李青棠处请婚必将阻力重重,且将慕云筝夺回身边不急于这一时,便敛了敛神色,浅笑道:“皇后娘娘多虑了,儿臣频频看着慕大人,并非是为了求娶,只是因为她很像儿臣的一个故人。”


贺子规手中的玉杯几乎要被他捏碎,脸上惯常挂着的那副假笑此刻也浑然不见。


慕云筝咬了咬唇,几乎要崩溃。


现在她不仅要应付重生归来的赵扶蓁,还要安抚醋坛子打翻的贺子规。


她不自觉抚了抚隐隐作痛的额间。


赵扶蓁现在这幅做派,她只觉得十分可笑。


当初是他毫不犹豫转身就走,现在又何必这样假装深情?


见他知趣退让,李青棠脸上薄怒稍稍淡去,掀了掀眼皮道:“那你到底要本宫给你什么。”


赵扶蓁双膝一弯,跪在地上。


李青棠愣住,不知他这又是演的哪一出,在场众人见状,也只得纷纷跟着跪下。


赵扶蓁语含哀戚:“母后,母妃当日一时糊涂,酿成大祸,儿臣虽为储君,却也是人子,如今只想恳求您,解禁兰薰宫,还母妃自由。”


李青棠不禁冷笑,原来就是在这等着她。


这厢赵扶蓁唱了一出好戏,臣子中也站出来一个人陪他演。


只见太子太师陈鸿重重磕了几个响头:“娘娘,我朝以孝治天下,哪怕成贵妃千错万错,也是殿下的生母,娘娘应当也不忍辜负太子这番孺慕之心吧。”


赵令卿向前几步,有些担忧地扯了扯李青棠的披帛,被李青棠安抚地拍了拍手。


李青棠勾起一抹让人挑不出一丝过错的得体微笑,将赵扶蓁扶了起来:“太子,这正巧赶上今日是长乐的及笄,本宫身为人母,又怎能不体会贵妃妹妹,和你的心情。”


“何况你又立下如此汗马功劳…”


赵扶蓁微笑:“母后过誉了。”


“不过她误入歧途,戕害于你,本宫虽非你生母,却也心疼,便不能就这样轻饶。”李青棠慈爱地替赵扶蓁抚平袖口褶皱,当真是一幅慈母模样。


赵扶蓁默默看着她动作,道:“敢问母后想如何处置?”


“带去宫外寺庙修行,为陛下祈福,非诏不得回宫。”李青棠雍容笑着,眸中透着无形的威压。


慕云筝看在眼中,眉心微微蹙起。


李青棠碍于压力,也退让了一步。宫外不比宫内,李青棠的手能伸过去,却不能保证手下之人每个都赤胆忠心,她能安插眼线,赵扶蓁也能。


但总比将成贵妃完全放虎归山,平添更大威胁的好。


赵扶蓁眼下羽翼未丰,想来也会接受这权宜之策。


果不其然,赵扶蓁微微躬身,似是十分感激道:“多谢母后!”


见着这殿中看似祥和,实则剑拔弩张的气氛,慕云筝心尖一紧,这卷土重来的赵扶蓁,恐怕不似过去那般好对付了。


*


及笈宴终于结束,临了走出麟德殿时,慕云筝的手心被站在身后的人轻微捏了捏。


慕云筝一激灵,倏地回头却见贺子规弯着那双狐狸眼,山雨欲来风满楼地看着她。


聚少离多,时常在宫宴结束后被贺子规抓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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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会私相授受,谈情说爱的慕云筝,便知晓贺子规是让她出去后悄悄等他一会了。


暗示完她,贺子规便被李青棠叫去商议事情。


抿了抿唇,慕云筝挽着长裙,慢慢行至殿外有楹柱遮挡的,曲折画廊转角处,倚着阑干等候。


不知等了多久,她已经有些无聊,忽而有只凤蝶在她面前翩跹,她便伸出手背,让凤蝶落在她的指尖。


而后,一双手从后头将她环住,慕云筝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慕云筝嗅着身后人衣衫间淡淡的檀香,稍稍抬了抬手让凤蝶飞走,浅浅勾起一抹笑。


贺子规见慕云筝不说话,弯下身将下巴放在她薄薄的肩上:“没有话要对我说吗。”


慕云筝在他怀中盈盈转了个圈,而后皱了皱鼻子道:“你闻到没有?”


见她不解释,贺子规心下又一沉,蹙了蹙眉:“什么?”


“好浓的醋味啊…”慕云筝踮起脚尖,捧住贺子规的脸,和他鼻尖相抵。


贺子规凝着慕云筝近在咫尺的唇,喉结滚动:“你明知我在意,为何还…”


慕云筝指尖稍稍用力,又将他推开:“为何还什么?他一进殿,便自说自话说些有的没的,我也很无奈呀,我和他分明一点关系也没有。”


顿了顿,她又道:“何况,当日我可是找过你,退了与他的婚约,此刻你又不信我对他一点感情也无了?”


贺子规并没有错过慕云筝停顿时,神色的一丝不自然,但他的心情还是比方才好上了一些。


或许她话语中有所隐瞒,有所欺骗,但她此刻愿意解释,愿意与赵扶蓁撇清关系,就说明——


此刻慕云筝的心中只有自己,至于其他人…


来日方长,他可以慢慢铲除。


贺子规掩去眸底蕴藏的冷意,在慕云筝额间落下轻柔一吻。


“好,我信你。”一吻闭,贺子规同她分开些距离,以便此刻将慕云筝全貌在心中细细描摹。


慕云筝见贺子规面色稍霁,心下松了一口气。


她可真是找了个缠人的情郎。


“喀哒——”


蓦地,二人不远处的灌丛中,传来石子被踩到的声音。


慕云筝背脊霎时僵直,回头道:“什么人!”


而后,草丛中倏地跑出来一只狸花斑纹的狸奴,几个腾身便不知钻哪去了。


贺子规朝着灌丛中深深看了一眼,而后扶着慕云筝的肩将她转回来,双眸含笑道:“猫儿罢了,云筝怎这般胆小。”


慕云筝闻言有些气急,两颊飞红捶了捶他结实的胸膛道:“还不是你,乱吃飞醋让我深更半夜还回不了宫,若被人看见,我…”


贺子规握住慕云筝的手,或轻或重地从慕云筝指尖一路揉至掌心。


这种手法,不仅勾起了慕云筝心中一些饱含着春意的回忆。


她羞恼之下,想将手抽开,却被贺子规不由分说地分开十指,紧紧相扣。


贺子规在慕云筝耳畔轻轻呵了一口气,暧昧一如每次休沐出宫的夜晚,情浓时他在她耳边说的情话:“若让人看了去,那我届时便告知皇后,是我蓄意勾引,让清正的中舍人染了尘埃,求娘娘为我们赐婚,莫污了慕大人的好名声。”


声音不大不小,正好在这四周回荡。


赵扶蓁藏在灌丛中的巨树后,双目赤红,指尖用力到陷进树皮中,几乎要沁出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