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重生

冰凉的刀刃划过慕云筝的脸颊,再一寸一寸移到脖颈处,而后停住。


慕云筝强忍着心中恐惧,却掩不住口中吐出话语的颤抖:“你是太子的人吗,杀我到底为了什么?”


身后只人闻言微微怔住,而后竟是发出阵阵微不可闻的抽泣声。


此人声音沧桑,约莫是个中年男子,慕云筝见他情状古怪,心想或许有转圜可能。


“莫不是闯入尚书令府的匪徒,可尚书令府禁卫森严,又怎么会…我求你,让我死也死个明白。”


那人一改方才态度,冷哼一声:“呵,尚书令?”


“他已于方才午门斩首,那般奸佞,死不足惜。”


慕云筝瞪大双眸,不敢相信,白日出门前还答应她晚上回来品尝她做的小食的男子,已和她阴阳两隔。


她近乎崩溃的尖叫,却引得杀手愤怒:“不准哭了!”


杀手再次将匕首对准她的脖子,手却抖得几乎握不住刀,歇斯底里的喊道:“云筝,方才我打晕你时便该杀了你,我不想你死,你不要怨我。”


“……”


如此怪异,阴暗的厢房内,两人便这样静静淌着泪。


沉默了良久,男子又先恢复平静。


“云筝,你虽死,我却会全了你的身后名。”


“太子妃慕云筝,在被尚书令掳走后,依旧不忘报效太子,以身饲虎,寻找尚书令谋反证据,以血书寄出。”


刀刃抵在喉间几乎陷进肉里,男子的声音也不复方才的失态。


“尚书令之罪罄竹难书,太子知晓后勃然大怒,下令将尚书令押往午门伏诛,而太子妃,我们发现时,已于尚书令郊外宅邸被灭口。”


真当面临死亡时,慕云筝却意外的平静,周遭万籁俱寂,只剩男子话语声,与她一拍一拍沉重的心跳。


“这都是为了…若你将来九泉下能得知,或能瞑目。”


说完,身后人手起刀落,慕云筝只觉喉腔腥甜,颈间剧痛袭来,而后便再没了知觉。


*


“啊!”


慕云筝双手死死的攥着脖子,从榻上惊坐而起,弯着腰大口大口喘着气。


刀锋划破血肉痛楚仍未散去,慕云筝颤巍巍将手摊开放在身前,却发现掌心洁白一片,无丁点血渍。


“为什么我没死…我这又是在哪?”


忽然,一阵短促的敲门声打断了慕云筝的思绪,一个沉稳平和的声音从卧房外传来:“二小姐,入宫的马车已备好,小姐若已起身,便请让奴才进来为小姐梳洗打扮,莫误了好时辰。”


二小姐是她尚在闺阁是他人对她的称呼,入宫又是……


慕云筝怔愣稍许,而后猛地撩起衣袖,狠狠拧了一把粉藕似的手臂。


“嘶…”痛感瞬间从肌肤泛红处蔓延开来,慕云筝不禁咬紧牙关,回过味来。


若没有意外,她是回到了尚未嫁入太子府的时候。


慕云筝无声笑了几声,感叹上天看她前世枉死,待她不薄竟给了她重来的机会。


来不及再沉湎于情绪中,她掀开床幔道:“速速请进。”


坐在妆台前,看着铜镜前的自己,慕云筝才有了重活一世的实感。


镜中少女不过锦瑟年华,五官皆是略显稚嫩,却已出落的出尘脱俗,貌虽瑰丽却无攻击性,柔软温和如苏杭江南迢迢流水,唯独这双剪水秋瞳沉得深不见底,平添几分疏离与力量感。


侍女拿起妆奁的一支碧钗,轻声道:“小姐,您素来喜爱素雅打扮,今日要入宫,我便替您按照之前的装束打扮的更贵气些。”


慕云筝摇摇头:“不必,替我打扮的越华丽越好。”


侍女有些惊讶:“这…”


慕云筝瞧见妆奁中一个镶满玛瑙的银手镯,指尖捻起反复把玩:“按我说的办。”


当今皇后无子,膝下唯一爱女长乐长公主,然而圣上近几年来终日缠绵病榻,因着这种情况下,一国不得无储君,便立了成贵妃所出长子为太子。


而前世彼时,成贵妃同样为了太子举办名为赏花实为选妃的宫宴。


从当时成贵妃的表现不难看出,成贵妃其人喜欢端庄知礼之人,最厌“不安分”的女子。


慕云筝又拾起一支金钗,感受钗尖划过指腹时的微微刺痛,回想起此前身死情状。


她前世一生循规蹈矩,未出阁时做墨守陈规的大家闺秀,出阁后做贤良淑德的太子妃,从未树敌,更无什么仇人,最终却落得个香消玉殒的下场。


对她痛下杀手之人形容乖张怪异,又到底是谁。


听他所言,她的死,无疑是对太子最为有利。


若真是太子所派出的杀手……


彼时她已成了太子府的弃妇,太子便要这般赶尽杀绝么?


她握住金钗,缓缓阖上美目。


说到底,还是因为前世的她太过愚昧,深陷朝堂斗争的泥潭,却浑然不知。太子妃之位,看似尊贵无比,风光满面,实则不过是他人手中的棋子。误以为自己寻得有情郎,却连自己枕边人的真面目,也未曾认清。


赵扶蓁,你端方君子的表象下,竟是这般残忍的心。


哪怕我已经被赶出太子府,也要榨取我的最后一点价值,让我“死得其所”。


慕云筝垂眸,唇齿间泄出几声冷笑。


前尘已尽,慕云筝攥紧双手,蔻丹深深陷入掌心,在心中暗暗发誓。


上一世她活得糊涂,沦为别人争权夺利时的垫脚石,死不瞑目。


这一世她一定要依靠自己活着,做那执棋人。


还要找到…害死自己和贺子规的人。


*


慕云筝身着桃色绣金华裳,满头珠翠,与其他前来选妃的官家女子一同踽步行于宫道上,向御花园前去。


慕云筝每走一步,身上饰品便会玲琅作响,引得身旁官家女子窃窃私语。


“这英国公府的慕家二小姐眼界竟这般狭窄,真当宫里的娘娘们没见过好东西,金钗银钗全往头上戴,俗气的很!”


“就是啊,我看着誉满京城的慕家闺秀淑女也是名不副实,虚有其表啊。”


嘲笑讥讽声越多,慕云筝的笑容便更深一点,对落选的把握也更多一分。


慕云筝本按规矩垂首目视鞋尖走路,却忽地瞥见一片黑色镶红纹边的衣角,她睁大双眸,像是被人强行拉拽住一般停下脚步驻足愣愣回望。


鬓边步摇在耳畔摇晃,打在眼角有些疼痛,却敌不过她心中锥心之痛。


那人感受到慕云筝的视线,也疑惑转头。


眼前少年皮肤苍白,长着一双勾人狐狸眼,唇不笑而扬,艳丽得像摄人心魄的画皮妖孽,透着几分森然鬼气。那双在相处中渐渐融化了冰雪的眼,此刻看向她却回到了最初的寒意彻骨,只剩漠然。


慕云筝忍住哽咽,饶是明白此举冒失又唐突,也控制不住地一字一句道:“贺子规,你还记得我吗。”


贺子规抬眉,勾起嘴角,笑却不达眼底,扶手作揖道:“慕小姐说玩笑话了,我还要同慕大人去金鸾御院面圣,便不叨扰小姐了。”


少年原本抬脚欲走,又想起什么似的转身,红色发带与墨发交织着飞扬:“祝慕小姐一举得到贵妃青睐,扶摇直上。”


原来如此,她都明白了。


慕云筝攥紧袖摆,阖上眼帘强忍住泪水,在女官催促下碎步跟上行列。


前世她被庶妹指认非国公血脉,被太子断然抛弃后险些便要以欺君之罪论处,是贺子规将她接入尚书令府百般照拂,甚至生出情愫。最后他因她而死,她焉能不痛。


可再见时竟是见面不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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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以为是他本就对她有情,想来不过是……也罢,也罢。


虽这么想着,两行清泪仍是不争气地从脸颊淌过,慕云筝用手帕轻轻拭去,陡然发现领路的女官已然停下。


御花园已到。天家花园确如记忆一般气派恢宏,有乱石叠嶂堆成假山,沿着粼粼池水种满凤尾修竹,袅袅婷婷,阵风拂过时细细作响的沙沙声依稀可闻。说是御花园,却并无花朵。


“诸位小姐请在此耐心等候,待报到名字后才可入前方亭中面见贵妃与太子。”


慕云筝虽女官话语将视线投至小石铺成的道路的末端,见得一八角亭翩然坐落,朱漆楹柱上爬满紫藤薜荔,隐约嗅得亭中传来的袭人花香。原来御花园的花,都在亭中,倒是巧妙。


慕云筝强想这些琐碎之事来掩去心中低落,直到——


“宣国公府次女,入亭觐见。”


慕云筝双手交叠置于腹前,一步一步走上上一世走过一遍的小路,可与上一世不同的是,前世耳畔皆是秀女的哀叹和艳羡之声,今世却只剩嗤笑嘲弄。


她走至亭中,款款跪下行礼,繁复的衣装与饰品簌簌作响,站直后却没有乖顺的垂着眼帘等待被审视,而是与前世截然不同地主动大胆打量成贵妃与太子。


如她所愿,在与成贵妃视线交叠后,她看到对方眼中的不满,她又装作十分害怕似得又拧着丝帕垂下眼眸,想加重成贵妃心中她轻浮不稳重的印象。


成贵妃沉默了良久,久到一旁见惯了风浪的女官都变了脸色。


正当慕云筝担心自己是否有些演过头的时候,成贵妃忽然开口。


“太子,你觉着慕小姐如何。”


慕云筝再次看向太子,自己前世的夫君,赵扶蓁。


赵扶蓁生得清隽俊逸,便似那芝兰玉树般如沐春风,使人见之生喜。


前世洞房花烛夜,赵扶蓁便用这双多情瑞凤眼,握住她的手道:“阿筝,此生你既嫁于我,我便会护你一世周全。”


或许是青庐的红烛晃了双眸,又或许是这幅好皮相触动了她的心,慕云筝便真的信了。


无怨无悔的站在他身后,做他端庄贤淑,谨慎小心的妻子。


可笑便是她这认定了要与之相守一生的夫君,在她被庶妹告发非英国公血脉,面临欺君这种死罪时,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明哲保身,和成贵妃一起,将她多年的付出视作理所应当,再心安理得地让她为赵扶蓁的将来牺牲。


因为一个冒名顶替国公之女身份的女子,对赵扶蓁对抗同样对储君之位虎视眈眈的长乐公主,没有了利用价值,便当然可以随意扔掉。


慕云筝垂下眸,胸膛起伏,生怕抑制不住眼底迸发的愤怒。


慕云筝发现她此刻对太子竟无曾经怨怼,只剩恨意。但她仍是很想问问他,要杀她的人到底是不是他。可此时的他,又怎会知晓后来发生的事。


太子遥遥瞧着慕云筝,眼神中透露出些许神往,却只摇摇头道:“一切凭母妃做主。”


“上前来我仔细瞧瞧。”成贵妃冲她招了招手。


慕云筝眉心微蹙,前世她成贵妃对她青睐有加,才命她上前,这一世她竭尽所能招致贵妃厌恶,怎得还是发生了一样的情况。


慕云筝疑惑向前,被成贵妃拉着坐在一旁的矮凳上。


“好孩子,样貌确实不凡,虽跳脱了些,却也不失活泼,”成贵妃顿了顿,像是竭力忍耐心中不悦,“这对玉镯,是先帝赠予我之物,如今我给了你,权当做是对你二人的一份见证。”


慕云筝惊讶之色难掩,她朱唇微张,急切道:“贵妃娘娘,您的意思是……”


成贵妃用方帕包裹住玉镯放入慕云筝掌心,而后重重拍了拍:“入了太子府后,便不能再似少女般轻慢,今后好好同教养女官学习规矩,沉稳些才能治理好太子的后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