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桃儿杏儿
焦家村中，焦老五的婆娘又一次临盆，桃儿和杏儿眼巴巴地守在产房外，满心焦急。瞧见阿婆抱着刚出生的六妹妹从产房出来，两人刚要迎上去，就被产婆一把拦住。产婆皱着眉，满脸嫌弃地说道：“小孩子家家的，凑什么热闹！你娘这会儿得好好歇着。唉，又生了个丫头片子，这焦老五家可真是倒了八辈子霉咯！”说着，产婆斜眼往厨房瞟了瞟，见没什么动静，只得了焦老五给的三个铜板，便撇了撇嘴，颠着脚、扭着腰，满脸不屑地走了。
焦老五像被抽去了脊梁骨，浑身脱力，瘫坐在地，双手捂着脸，泪水从指缝间不断溢出。他满心悲戚，翠娘接连生了六胎，竟全是女儿，难道自己真的要落得个无后而终的下场？焦老太更是心狠，瞅着那刚出生的小女娃，眼皮都没抬一下，抬手就把孩子扔进了灶膛。只听一声细微的哭声后，便再没了声响。七岁的杏儿目睹这残忍一幕，吓得浑身颤抖，魂飞魄散；桃儿也只能默默流泪，满心绝望。
日子浑浑噩噩地过了两个月。一天，一个衣着光鲜的中年男子带着小厮，被满脸堆笑的阿婆恭恭敬敬地请进家门。没多会儿，姐姐桃儿就没了踪影。杏儿和姐姐自幼相依为命，姐姐大她三岁，一直悉心照料着她。如今姐姐突然消失，杏儿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一定要再见姐姐一面，姐妹团圆。
可这愿望还没盼来，厄运再次降临。母亲被卖，父亲娶了后娘，还生了弟弟。杏儿和另外两个妹妹也被卖了，最小的妹妹小五也才五岁，就成了后娘和弟弟的使唤丫头，每日挨打受骂，苦不堪言。
时光流转，当年的杏儿已成为宫中的焦采女。她深吸一口气，缓缓闭上眼，强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整理好衣装，低头迈进凤藻宫给皇后请安。昨天她刚侍寝，今日一大早便起身洗漱，力求以最端庄的姿态面对众人。她向皇后娘娘和各宫主子一一请安，目光扫过静妃娘娘时，微微一顿，轻声道：“贫妾给静妃娘娘请安。”声音虽轻，却带着几分旁人难以察觉的复杂意味 ......
皇后端坐在凤座之上，神色淡淡，目光在焦采女身上停留片刻，嘴角扯出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抬起头来让本宫瞧瞧。”焦采女依言缓缓抬头，目光不卑不亢，与皇后对视。皇后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旋即恢复如常，轻笑道：“倒是个有几分姿色的，也难怪皇上昨夜让你侍寝一夜功夫便封了采女。”
众妃嫔听闻，纷纷交头接耳，眼神中满是嫉妒与不屑。苏美人忍不住冷哼一声：“不过是个出身低微的宫女，一朝得宠，还不知能得意几时。”这话一出，引得众人一阵哄笑。焦采女却仿若未闻，神色平静，只是微微攥紧了衣袖下的双手。
荣贵嫔看着焦采女，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怜悯。同为后宫女子，她深知其中的艰难，尤其是像焦采女这般毫无根基的新人，往后的日子怕是荆棘满途。她轻咳一声，打破了略显尴尬的气氛：“妹妹初来乍到，往后还需各位姐姐多多关照。”皇后微微点头，算是认可了荣贵嫔的话。
请安结束后，焦采女随着众人退下。刚走出凤藻宫，便被苏美人的宫女细枝给拦住了。那细枝一脸傲慢，尖声说道：“我们娘娘让你去偏殿候着，有话要问你。”焦采女心中一紧，却也只能硬着头皮跟了过去。
苏美人住所，她慵懒地坐在榻上，见焦采女进来，也不起身，只是上下打量着她：“你可知道，这后宫之中，不是谁都能轻易得宠的。你一个小小的宫女，手段倒是厉害。”焦采女扑通一声跪地，说道：“嫔妾出身低微，能得皇上宠幸，实乃意外之喜。嫔妾从未有过非分之想，还望娘娘明鉴。”
苏美人冷笑一声：“哼，意外？本宫可不信。你最好识相点，别以为得了皇上一夜宠爱就可以飞上枝头。”说罢，一甩手帕，示意焦采女退下。
焦采女从苏美人出来，只觉后背已然湿透。她望着宫中的红墙绿瓦，心中五味杂陈。本以为入了宫，能摆脱过去的苦难，却没想到这又是一场新的磨难。但她暗暗发誓，为了自己，也为了那些被命运捉弄的家人，她一定要在这深宫中活下去，哪怕前路艰难险阻 ......
焦采女站在宫道上，胸腔中压抑已久的情绪仿佛找到了宣泄口，她重重地吐出一口气。下意识仰头望向天空，恍惚间，时光仿若倒流，她似乎又看到了年幼时的姐姐桃儿，那张熟悉的脸庞正对着自己温柔浅笑，眉眼弯弯，满是疼惜。焦采女眼眶一热，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也回以微笑，只是这笑容里，藏着历经沧桑后的酸涩与坚韧。
回想起初入宫的日子，那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岁月。整整四个春秋，她不过是个任人欺凌的小宫女，在这深宫里，嬷嬷的打骂、宫女的排挤、太监的刁难，如影随形。无数个夜晚，她蜷缩在狭小冰冷的房间里，默默流泪，满心都是对家人的思念，尤其是姐姐桃儿。那些难熬的日子里，支撑她咬牙坚持下去的，唯有心中对姐姐的牵挂，还有那复仇的念头。
“姐姐，你等着，杏儿一定会给你报仇。”她在心底无数次地呐喊。如今，她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任人拿捏的杏儿，杏儿这个名字也成为了过去，取而代之的是焦采女。她暗暗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疼痛让她愈发清醒，也愈发坚定。
尽管心中仍有恐惧，但她还是深吸一口气，再次抬头望向天空，太阳高悬，光芒有些刺眼，照得人睁不开眼。可她却笑了，那笑容里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为了这一刻，她谋划许久，付出了太多太多，如今终于爬上了皇帝的龙床，命运的齿轮已然开始转动，不管前方等待她的是什么，她都不会再退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