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遇见
我第一次见到商司瀚时,他刚做完第七次脊椎手术。
商子期派我来监视他,说:“那残废要是有什么异动,立刻汇报。”我点头应下,心里却没什么波澜——商家内斗与我无关,我只是拿钱办事。
可当我推开他病房的门,看到的却是一个苍白到几乎透明的男人。他瘦得脱了形,病号服松垮地挂在肩上,露出的手腕骨节嶙峋,像是轻轻一折就会断。他坐在轮椅上,低头翻着一份文件,听见动静,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商总,我是李克。”我公式化地开口,“商子期先生派我来负责您的安全。”
他这才抬头,灰蓝色的眼睛冷得像冰,嘴角却扯出一个讽刺的笑:“安全?”
我没接话。
他也没再理我,继续低头看文件,左手翻页的动作很慢,但很稳。右手垂在身侧,像是完全使不上力。
那天晚上,我守在病房外,透过门缝看见他自己练习从轮椅转移到床上。
他的动作很笨拙,左手撑着扶手,腰部用力,试图把身体挪过去。可刚撑起一半,手臂突然一颤,整个人重重摔在地上。
我下意识要冲进去,却见他咬着牙,一声不吭地用手肘撑地,一点一点爬回轮椅。然后,他又试了一次。
又摔了。
第三次,第四次……直到第十七次,他终于成功把自己挪到了床上,额头上全是冷汗,呼吸急促得像刚跑完马拉松。
我站在门外,突然觉得喉咙发紧。
第二天,商子期打电话问我情况。
“他没什么异常,一直在看文件。”我平静地汇报,却鬼使神差地没提他摔了十七次的事。
商子期冷笑一声:“盯着点,别让他搞小动作。”
挂断电话,我回到病房,发现商司瀚正对着电脑开视频会议。他的声音很低,但条理清晰,完全听不出是个刚做完大手术的病人。
会议结束后,他合上电脑,突然问我:“监控删了吗?”
我一愣。
他抬眼看我,眼神锐利得像刀:“昨晚的监控,拍到我了。”
我这才明白,他是怕商子期看到他狼狈的样子。
“已经处理了。”我说。
他点点头,从抽屉里拿出一个u盘递给我:“备份一份,原件销毁。”
我接过u盘,心里隐约猜到里面是什么。
后来我才知道,那u盘里存的是商子期挪用公款的证据。
商司瀚早就察觉了我的监视任务,但他没拆穿,反而利用我反向传递假消息。
有一次,他高烧到39度,我递给他止痛药,他却摇头:“吃了会困,还有文件要看。”
“您这样撑不住的。”我忍不住劝。
他扯了扯嘴角:“撑不住也得撑。”
那天晚上,他硬是熬到凌晨三点,把商子期名下三家空壳公司的账目全查了一遍。天亮时,他趴在桌上昏睡过去,手里还攥着笔。
我站在旁边,突然觉得……这个残废,比商子期可怕多了。
三个月后,商子期被董事会弹劾,罪名是财务造假。
消息爆出的那天,商司瀚坐在窗边,手里端着一杯咖啡,神色平静得像是在看一场无关紧要的戏。
“您早就计划好了?”我问。
他轻轻“嗯”了一声,目光落在窗外,不知道在看什么。
过了很久,他突然说:“李克。”
“在。”
“以后跟我吧。”
我顿了顿,点头:“是。”
他没再说话,只是低头抿了一口咖啡,嘴角微微扬起。
那是我第一次见他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