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高原上的氧气

海拔五千二百米的保护站外，狂风撕扯着旗帜，发出猎猎声响。文暖暖将最后一条毛毯裹在商司瀚腿上，手指不经意擦过他的脉搏——跳动快得吓人。

"你的血氧多少？"她强作镇定，将指夹式血氧仪套上商司瀚的食指。

读数闪烁：72%。低于90%就是危险，低于80%可能造成器官损伤。暖暖自己的读数也只有82%，但她顾不上这些。她迅速翻出便携氧气瓶，却猛地僵住——只剩最后一罐了。

商司瀚的嘴唇已经泛青，胸口剧烈起伏着，却像离水的鱼一样吸不进足够氧气。他的左手无力地推着氧气瓶，示意给暖暖用。平板电脑早就因低温失灵，他只能用眼神抗议。

"别犯傻。"暖暖将面罩强硬地扣在他脸上，"你肺部本来就有旧伤，先吸十分钟我再——"

一阵剧痛突然从下腹炸开，暖暖弯下腰，冷汗瞬间浸透后背。她低头看见登山裤上洇开的鲜红，大脑一片空白。胎盘早剥？现在？在这连直升机都飞不上来的鬼地方？

"医...生..."她艰难地挤出两个字，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商司瀚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扯下面罩想给暖暖戴上，却因剧烈动作引发更严重的缺氧，整个人从轮椅上栽下来。氧气瓶滚落在地，发出空洞的金属声响。

保护站的门被撞开。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冲进来，胸牌写着"医疗队长江临"。他看到满地鲜血和两个濒危的病人，立刻按下墙上的紧急呼叫按钮。

"孕妇大出血！男性严重高反！准备输血！"江医生吼道，同时将氧气面罩重新扣在商司瀚脸上。

暖暖在剧痛中看到商司瀚挣扎着指向自己，嘴唇无声地动着："先救她..."然后他的眼皮沉重地垂下，监测仪发出刺耳的警报——血氧降至65%。

"他不行了！"护士惊呼，"需要立刻输氧加输血！"

"先...救他..."暖暖抓住江医生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他肉里，"他是...脊髓损伤患者...缺氧会...永久..."

话没说完，又一波剧痛袭来。暖暖感觉温热的血液顺着大腿不断流淌，意识开始模糊。朦胧中，她看见江医生给商司瀚插上氧气管，同时有人将她抬上担架。

"孕妇血型？"护士大喊。

"AB型阴性！"暖暖虚弱地回答，"熊猫血...你们...没有储备..."

病房突然安静了一秒。AB型阴性血在高原保护站的库存确实是零。

就在这时，已经半昏迷的商司瀚突然抬起左手，死死抓住江医生的白大褂。他做了个抽血的动作，然后指向自己，再指向暖暖。

"你疯了吗？"江医生看懂了他的意思，"你自己都快死了！"

商司瀚的左手出奇地有力。他扯开自己的衣领，露出锁骨——那里的皮肤下，隐约可见蓝色荧光在血管中流动。江医生倒吸一口冷气，后退半步。

"这是什么？某种...高原病？"

商司瀚摇头，用口型说："唯—能—救—她—的。"

也许是商司瀚眼中的决绝震慑了医生，也许是暖暖越来越弱的脉搏容不得犹豫。江医生最终咬牙点头，准备输血设备。

当针头刺入商司瀚的肘静脉时，流出的血液让所有医护人员惊呆了——那根本不是正常的鲜红色，而是一种泛着金属光泽的深蓝，像午夜的海水。

"上帝啊..."护士捂住嘴，"这...这能输给人类吗？"

商司瀚坚定地点头。随着蓝色血液缓缓流入输血袋，他的脸色迅速灰败下去，监测仪上的数字疯狂报警。但他始终盯着暖暖的方向，直到视线模糊。

当第一滴蓝色血液进入暖暖体内时，奇迹发生了。她锁骨间的凤凰胎记突然亮起金光，与血液中的蓝色荧光交织在一起。整个病房被这种奇异的光芒充满，像极光降临。

"生命体征稳定了！"护士难以置信地盯着监测仪，"出血止住了！"

更惊人的是，随着两种血液的混合，那些蓝色逐渐褪去，变成正常的鲜红。江医生颤抖着手检查暖暖的腹部："胎盘...居然自行复位了？这不可能..."

病房门突然被推开。李克抱着商念荨冲进来，脸色煞白："夫人！那个医生是——"

话音未落，"江医生"已经从袖口滑出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刺向暖暖的下腹——目标明显是卵巢位置。千钧一发之际，商念荨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声。

那哭声不同寻常，带着某种高频振动。病房所有玻璃器皿同时炸裂，而"江医生"像被无形的手击中般踉跄后退。他脸上的伪装面具脱落，露出颈后的鹰翼刺青。

"基因采集队..."李克立即拔枪，但杀手已经撞开窗户跳了出去，消失在暴风雪中。

混乱中，没人注意到输血袋底部沉淀的蓝色结晶正在融化，形成一个小小的液体漩涡。漩涡中心，隐约浮现一组坐标数字：28.6°n, 87.1°e。

两小时后，当季风的无人机冲破风雪送来急救药品时，暖暖已经能坐起来了。她守着昏迷的商司瀚，手指轻抚他淡蓝色的眼皮——那是大量失血后的症状。

"他抽了400cc给自己留了多少？"暖暖问正在检查药品的季风。

季风没有立即回答。他拆开药剂箱的夹层，取出一张微型芯片："温玉的分析结果。司瀚的血液里含有蓝翅蝴蝶毒素的变异体，能与你的基因完美中和。"

他插入平板，显示出一段灵梧的加密笔记：「当蓝色遇见金色，门将开启。坐标：珠峰北坡，海拔7028米的冰洞。」

"珠峰？"暖暖皱眉，"那不就是..."

季风点头："正好是无人机测得的司瀚血液中浮现的坐标。而且..."他压低声音，"温玉在对比初荨和灵梧的基因样本后，认为初荨可能有部分意识被保存在那个位置。"

暖暖的心跳漏了一拍。她看向窗外巍峨的珠峰轮廓，突然明白为什么商司瀚执意要来这个致命的高原——他早就知道些什么。

病床上传来微弱的动静。商司瀚醒了，但他的情况比想象的更糟——高原反应导致暂时性视神经水肿，他看不见了；听神经本就受损，现在连助听器都因低温失效。他被封闭在一个无声无光的黑暗世界里。

暖暖轻轻捧起他的脸，用额头抵住他的额头。这是他们约定的"触觉语言"。商司瀚的睫毛颤动两下，表示"我明白"。

季风默默退出病房，给这对夫妻留出空间。走廊里，李克正哄着异常安静的商念荨。婴儿睁着大眼，小手不断重复一个奇怪的动作：先拍打自己胸口，然后向外推，像是在模拟某种保护姿势。

"她一直这样，"李克忧心忡忡，"自从那个假医生袭击后。"

季风突然僵住。他调出平板里保存的初荨车祸前最后影像放大——垂死的初荨抱着婴儿暖暖，做的正是这个动作：先拍自己胸口，然后将婴儿推向安全方向。

"遗传的记忆..."季风喃喃自语，"或者...某种基因层面的本能程序？"

病房内，暖暖正用指尖在商司瀚掌心画着珠峰的简笔画。当她画到7028米高度时，商司瀚突然抓住她的手指，力道大得惊人。

尽管他无法表达，暖暖却瞬间理解了他的恐惧。那个坐标不是希望——是陷阱。商子骞知道他们会去那里。

"但我们别无选择，对吗？"暖暖轻声说，将他的手贴在自己刚止住出血的小腹上，"为了念荨，为了彻底清除你体内的毒素..."

商司瀚的睫毛颤动三下——他们的密码中表示"我爱你"。然后他摸索着找到暖暖的右手无名指，在上面画了个问号。

这是他们之间的另一个秘密暗号：你确定吗？

暖暖的回答是吻在他淡蓝色的唇上。窗外，珠峰的旗云如展翅的蓝蝶，向远方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