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青海湖的星空帐篷

海拔三千二百米的青海湖畔，气压骤降至650百帕。文暖暖看着商司瀚的助听器指示灯由绿转红，最终熄灭，像被掐灭的烛火。

"司瀚！"她喊出声才想起他已经听不见了。

商司瀚坐在特制轮椅上，苍白的指尖轻轻敲击扶手内侧的传感器。平板电脑立刻转换出文字：「气压变化导致电路短路，备用电池在行李舱。」

暖暖跪在房车的地板上翻找备用电池时，听见身后传来微弱的金属碰撞声。商司瀚的左手正不受控制地颤抖，碰倒了轮椅杯架上的保温杯。更糟的是，他的脸色开始泛出不正常的潮红。

"你发烧了？"暖暖伸手触碰他的额头，立刻被那温度烫得缩回手指。她熟练地拉开轮椅下方的医疗抽屉，取出电子体温计。

38.9c。

显示屏的数字让暖暖心头一紧。高位截瘫患者的泌尿系统感染可能致命，而他们距离最近的医院有四个小时车程。

"导尿管？"她用口型慢慢问道。

商司瀚闭了闭眼，算是承认。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脖颈处渗出细密的汗珠。暖暖知道，他的无感觉平面已经上升到t4水平，这意味着他连膀胱胀满的痛苦都感受不到，直到感染引发全身症状。

房车外，青海湖的夜空繁星如沸，而车内却陷入一场无声的战役。暖暖快速拉开无菌包，准备更换导尿管。当她看到取出的导管内壁附着浑浊分泌物时，手指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需要生理盐水冲洗」商司瀚在平板上写道，字迹比平时潦草。

暖暖翻遍药箱，脸色突然变得煞白——高原反应让她昨晚用完了最后一袋生理盐水。她看向窗外漆黑的夜色，最近的诊所也在几十公里外。

"母乳可以吗？"她突然问道，扯开哺乳衣的动作带着决绝，"哺乳期乳汁含有免疫球蛋白和溶菌酶，比生理盐水更接近无菌状态。"

商司瀚的瞳孔微微扩大。他想摇头，但高烧已经开始影响他的神志。暖暖已经解开衣襟，将乳汁挤入无菌杯。当温热的液体注入导尿管时，商司瀚发出一声无声的嘶吼，左手猛地攥住轮椅扶手。

"忍一忍，马上就好。"暖暖咬着下唇继续操作，没注意到商司瀚的目光落在她锁骨间露出的凤凰胎记上。

就在最后一滴乳汁流过导管时，商司瀚突然前倾，牙齿咬住了暖暖手腕内侧的胎记。暖暖痛呼一声，却没能抽回手——一股电流般的战栗从接触点炸开，眼前的房车突然扭曲变形。

她看见一个雪白的房间，一个与商司瀚眉眼相似的女人躺在血泊中，颤抖的手指正将半块玉佩塞进婴儿襁褓。婴儿的啼哭与仪器尖锐的警报混作一团，而门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初荨阿姨..."暖暖脱口而出，随即景象消散。她跌坐在房车的地板上，发现商司瀚同样面色惨白，显然也看到了那些画面。

平板电脑亮起：「记忆共感。我们体内有同源神经毒素。」

突然，婴儿床里的商念荨大声啼哭起来。暖暖刚要起身，整个房车内的金属物品开始诡异地共振——保温杯、餐具、甚至轮椅的金属部件都在微微震颤，频率与婴儿的哭声完全一致。

商司瀚的轮椅突然转向门口，动力系统发出嗡鸣。暖暖这才注意到，房车外有个黑影正悄悄接近。

"有人在外面！"她下意识护住婴儿床。

商司瀚的左手在控制面板上飞快滑动。当黑影贴近车窗的瞬间，房车突然剧烈倾斜——商司瀚启动了轮椅的防倾倒系统，整个人连人带椅撞向车门。车门弹开的刹那，轮椅如离弦之箭冲出，将那个"游客"撞翻在地。

暖暖抱着商念荨追出去时，商司瀚正用轮椅死死压住那人的右腿。月光下，她清楚看到那人后颈处有个暗红色的鹰翼刺青——与外公杨鑫车祸现场照片里，肇事司机脖子上的一模一样。

杀手突然抽搐起来，嘴角溢出白沫。商司瀚迅速用左手掰开他的嘴，果然看到一颗碎裂的毒囊。

「职业杀手」他在平板上写道，手指因高烧而颤抖，「商子骞派来的。」

暖暖刚要说话，夜空突然传来螺旋桨的嗡鸣。一架无人机精准地降落在他们面前，投下一个冷藏箱。箱子里是抗生素和退烧针剂，最下层藏着一本皮质日记本——灵梧的加密日记。

当暖暖给商司瀚注射完抗生素，回头发现商念荨正用小手拍打着日记本的封面。婴儿触碰的地方，隐约浮现出蓝色的荧光纹路，组成一个双螺旋结构。

商司瀚的高烧在黎明时分终于退去。暖暖抱着熟睡的商念荨，看向青海湖日出方向。第一缕阳光照在湖面时，她似乎看见远处有个模糊的人影，穿着初荨最爱的白色连衣裙，转瞬即逝。

平板电脑亮起最后一句话：记忆会遗传，爱也是。

抗生素注入商司瀚体内二十分钟后，他的颤抖才稍稍平息。暖暖将额头贴在他滚烫的太阳穴上，感受着那灼热的温度。商念荨在她怀里安静下来，帐篷内的金属共振也随之消失，只剩下一地凌乱的餐具和扭曲变形的保温杯。

"这些...不是普通婴儿会有的反应。"暖暖轻声说，手指抚过女儿微微发烫的小脸。

商司瀚的左手虚弱地抬起，在平板上划动：「基因表达。我们三个的dnA序列有98%互补性。」

暖暖想起温玉医生曾说过的话——她和商司瀚的血混合时会产生荧光反应。现在看来，这种奇特的基因相容性似乎遗传给了商念荨。

她翻开季风送来的灵梧日记，皮质封面在月光下泛着幽蓝的光泽。奇怪的是，那些本该写着文字的页面全是空白。

"需要特殊方式才能看到？"暖暖喃喃自语，指尖摩挲着纸张。

商司瀚示意她将日记拿到轮椅前。他艰难地抬起左手，将拇指按在扉页的一个几乎不可见的凹痕上。三秒后，纸页上渐渐浮现出淡蓝色的字迹，像是被无形的笔书写着：

「致我的小夜莺：

当你读到这些时，妈妈已经不在。但我们的血在说话，我们的基因记得所有真相。」

暖暖倒吸一口凉气。灵梧的字迹与她梦中见过的初荨阿姨几乎一模一样。

"她们是双胞胎..."她恍然大悟，"所以我和司瀚才会..."

商司瀚的左手突然攥紧她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他的瞳孔扩张，死死盯着日记下一页浮现的图像——那是一个复杂的分子结构图，标注着「神经毒素载体-蓝翅蝴蝶变体」。

「这是导致我们残疾的毒素」他在平板上快速写道，「也是联结我们的媒介。」

暖暖突然想起什么，从领口拉出那半块凤佩。几乎同时，商司瀚也从衣领中掏出龙佩。当两块玉佩在月光下靠近时，交接处竟渗出微弱的蓝光，投射在帐篷顶上，形成一幅动态影像——

二十年前的灵梧实验室，年轻的灵梧和初荨并肩站在一个培养舱前，舱内漂浮着两只相连的蓝翅蝴蝶。影像闪动几下，突然切换到车祸现场：初荨乘坐的出租车被一辆黑色轿车拦腰撞击，而那辆车的牌照上，清晰可见"商A"开头。

"这是...记忆存储技术？"暖暖震惊地看着玉佩投射的全息影像。

商司瀚的表情变得异常凝重。他在平板上写道：「不是记忆，是预言。妈妈和初荨阿姨早就知道会出事。」

帐篷外突然传来枯枝断裂的声音。商司瀚的轮椅瞬间转向声源方向，动力系统进入戒备状态。暖暖本能地将商念荨护在怀中，另一只手摸向藏在睡袋下的电击器。

"谁？"她厉声喝道。

没有回答。但帐篷的拉链正在被缓缓拉开。

商司瀚的左手悬在轮椅攻击模式的启动键上。就在拉链开到一半时，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探了进来——是只高原狐狸，嘴里叼着个闪闪发亮的东西。

动物放下物品就迅速跑开了。暖暖小心地拾起那个金属物件，发现是个微型数据储存器，表面刻着「s.Q.」两个字母。

"初荨？"她念出声，心脏狂跳。

商司瀚示意她将储存器插入平板。数据读取的几秒钟里，暖暖能感觉到自己的胎记在隐隐发热，就像有什么能量在共鸣。

屏幕上弹出一段视频。画面中的初荨比暖暖梦中见到的更年轻，怀里抱着一个婴儿。她对着镜头急切地说：

"暖暖，如果你看到这个，说明灵梧姐的预言成真了。商氏家族在进行非法基因实验，我和灵梧姐发现得太晚...听着，你脖子上的玉佩不只是装饰，它是..."

视频突然中断，最后几帧画面里，暖暖看到初荨背后的实验室墙上，挂着一幅商氏家族合影——站在最中间的，赫然是年轻时的楚未。

"爷爷？"暖暖失声叫道，"他和商氏家族有关系？"

商司瀚的表情变得异常复杂。他缓慢地写道：「我母亲从未提过。但楚未确实经常出入商氏老宅。」

商念荨突然在暖暖怀里扭动起来，发出不安的哼唧声。几乎同时，帐篷外的青海湖水面开始泛起不自然的波纹，仿佛有巨大的东西在水下游动。

平板电脑突然黑屏，随即自动重启，屏幕上跳出一行红色警告：

「检测到基因共振波！源头：北纬36°39'，东经100°13'——湖心位置。」

暖暖和商司瀚对视一眼。那个坐标，正是刚才湖面出现异常波纹的地方，也是日出时分她疑似看到初荨身影的方向。

"要去看吗？"暖暖问道，手已经放在轮椅推把上。

商司瀚摇摇头，写道：「太危险。等季风增援。」

就在这时，商念荨突然伸出小手，指向帐篷外。暖暖顺着方向看去，差点惊叫出声——

湖岸边站着一个穿白裙的女人，长发在夜风中飘扬。尽管距离很远，暖暖却无比确定，那就是初荨。女人抬起手，做了个奇怪的手势：右手拇指与小指相触，其余三指伸直。

商司瀚的身体猛地一震。他在平板上飞速写道：「灵梧实验室的紧急联络手势！意思是...」

字还没打完，湖心的水面突然炸开，一道蓝光直冲云霄。光芒中，隐约可见一个巨大的双螺旋结构在空中缓缓旋转，与灵梧日记上浮现的图案一模一样。

商念荨突然咯咯笑起来，小手朝着蓝光抓挠。更惊人的是，她的小手腕上，那个温玉特制的生物监测脚环开始发出柔和的蓝光，与空中的双螺旋形成呼应。

暖暖感到锁骨间的胎记灼热得几乎要燃烧起来。她低头看去，发现胎记周围浮现出细密的金色纹路，如同电路板上的导线。

「基因锁正在开启」商司瀚写道，左手因激动而颤抖，「你和念荨是钥匙。」

湖岸边的白衣女人身影开始变得透明。在她完全消失前，暖暖清楚地看到她用口型说了三个字：

"来找我。"

蓝光消散后，青海湖恢复平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只有商念荨手腕上仍在发光的脚环，证明刚才的一切不是幻觉。

暖暖颤抖着抚摸女儿的头发："我们该怎么办？"

商司瀚的回复出人意料：「继续旅程。按原计划去敦煌。」

"可是湖里的那个...那些蓝光..."

「那是全息投影」商司瀚写道，「真的初荨阿姨不在这里。有人在用我们共同的基因记忆设局。」

暖暖突然明白了："商子骞？"

商司瀚点点头，继续输入：「他需要你和念荨的基因样本完成实验。湖里的装置是诱饵。」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暖暖收拾好帐篷。当她抱起商念荨准备返回房车时，发现女儿的小手里攥着一片从未见过的蓝色羽毛——那颜色，与灵梧实验室里蓝翅蝴蝶的翅膀一模一样。

商司瀚看到羽毛时，眼神变得深邃。他在平板上写下最后一句话，让暖暖瞬间泪目：

「妈妈说，当疼痛长出翅膀，爱会教它飞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