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发丝手绳

晨光透过智能窗帘的缝隙落在卧室地板上，形成一道淡金色的光带。文暖暖在整理商司瀚的衣帽间时，一个黑檀木小盒从西装内袋滑出，"咔嗒"一声落在电动轮椅的踏板上。

盒子自动弹开，露出一条用发丝编织的手绳。文暖暖小心翼翼地拾起，发现每一根发丝都被精心编织成复杂的神经网状结构——这分明是她的头发。

"别碰那个。"

商司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伴随着电动轮椅特有的嗡鸣。文暖暖转身，看见他左手悬停在轮椅控制面板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晨光从他背后照过来，在轮椅轮廓镀上一层金边，却让他的表情隐没在阴影里。

"这是...我的头发？"文暖暖轻声问道。

电动轮椅突然向前冲了半米，撞翻了旁边的智能台灯。玻璃碎裂声中，商司瀚的声音冷得像冰："觉得恶心就扔掉。"

文暖暖注意到轮椅扶手上的显示屏闪烁着警告——心率138bpm。她向前一步，电动轮椅却应激般后退，直到撞上衣柜才停下。

"我不是..."她刚开口，突然发现手绳的编织方式异常眼熟。那些复杂的结扣，分明与灵梧实验笔记里的神经突触示意图一模一样。

商司瀚的右手无意识地抽动了一下，触发轮椅的侧移功能。他左手飞快地关闭了健康监测的提示音。

"只是个小实验。"他别过脸，电动轮椅转向窗户，"你的头发导电性特殊。"

文暖暖从梳妆台取出剪刀，在商司瀚骤然紧绷的注视下，剪下自己一绺长发。

"下次直接问我要。"她将还带着洗发水香气的发丝放在他僵硬的左手上。

轮椅的心率监测再次发出警报。商司瀚的手指微微颤抖，那绺发丝在阳光下泛着琥珀色的光泽。

"没用的。"他声音低沉，"最多能让右手多3%的握力，持续不到五秒。"

文暖暖注意到他右手无名指上淡淡的勒痕——他一定反复测试过手绳的效果。

"三秒也好。"她将发丝系在轮椅扶手上，"至少这证明林修远错了，你的神经没有完全坏死。"

电动轮椅突然轻微震动了一下。文暖暖看到商司瀚的右手食指动了动，幅度小到几乎不可察觉，但确实存在。

"看，现在有四秒了。"她轻声说。

商司瀚垂下眼睫，左手无意识地摩挲着那绺发丝。阳光偏移的角度让文暖暖突然看清檀木盒底刻着的小字——"给暖暖，当凤凰鸣叫时"。是灵梧的笔迹。

"你母亲早就知道..."文暖暖突然明白过来。

电动轮椅转向保险柜，商司瀚取出一本泛黄的笔记本。文暖暖看到上面记录着数十次失败实验，直到最后一页才有一行小字："必须用特定dnA序列的载体，暖暖的头发是唯一匹配的传导介质。"

"但只能缓解症状，无法根治。"商司瀚平静地陈述，仿佛在讨论别人的病情，"就像给干涸的河床滴几滴水。"

文暖暖将剪刀放回梳妆台，金属碰撞声惊飞了窗外的蓝翅蝴蝶。她突然俯身，将剩下的发丝塞进商司瀚的西装口袋。

"那就每天攒一滴。"她的指尖轻触他僵硬的右手，感受到一丝微弱的热度，"总有一天能汇成溪流。"

电动轮椅的电力突然波动了一下。文暖暖这才发现充电器还插在墙上——原来这一上午，轮椅都是靠着手绳传导的生物电流在维持运转。

"你的头发..."商司瀚嗓音沙哑，"能让我的右手多坚持七秒不痉挛。"

阳光在梳妆台的剪刀上折射，照亮了灵梧笔记上被荧光笔标记的文字："神经就像沙漠里的种子，看似枯死，但只要一滴水..."

后半句被咖啡渍模糊，但文暖暖仿佛听见了那个温柔的女声在说：就还能期待春天。

暮色渐渐笼罩卧室，文暖暖坐在梳妆台前，望着镜中自己披散的长发。她拾起剪刀，犹豫片刻后，又剪下一绺发丝。这次她学着檀木盒里那条手绳的编织方式，将发丝分成七股，小心翼翼地开始打结。

"你在做什么？"

电动轮椅的嗡鸣声从身后传来。文暖暖转身，看见商司瀚停在门口，轮椅的轮廓灯在昏暗的房间里投下淡蓝色的光晕。他的目光落在她手中半成品的发绳上，眉头微蹙。

"练习。"文暖暖晃了晃发绳，"灵梧阿姨的笔记上说，七股编织的传导效果最好。"

商司瀚操纵轮椅靠近，左手接过那根歪歪扭扭的发绳。他的指尖擦过她的掌心，带着微凉的触感。

"错了。"他声音低沉，"第三股应该从下方穿过。"

文暖暖凑近看他示范，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气。电动轮椅的显示屏亮起，显示心率从72升到89。她假装没看见，专心观察他修长的手指如何灵活地穿梭于发丝之间。

"你练了多久？"她轻声问。

商司瀚的手停顿了一瞬："三年零四个月。"

这个精确到月份的回答让文暖暖心头一颤。三年前，正是他们重逢的日子。

窗外的蓝翅蝴蝶不知何时停在了窗棂上，翅膀轻轻扇动。文暖暖忽然想起什么，从抽屉深处取出一个褪色的发圈。

"这是..."

"你小时候送我的。"她将发圈放在商司瀚手心，"在楚家墓园，你说我的头发被风吹乱了。"

发圈上缠着的几根发丝早已褪色，但依然能看出是孩童细软的发质。商司瀚的左手微微收紧，电动轮椅突然发出"滴"的一声轻响——电池电量不足的提示。

文暖暖这才注意到轮椅的电量显示只剩5%。她连忙去拿充电器，却被商司瀚拦住。

"等等。"他将新编好的发绳系在轮椅扶手上，显示屏上的电量突然跳动了一下，升到7%。

"真的有用..."文暖暖睁大眼睛。

"暂时性的。"商司瀚的声音平静得近乎冷漠，"就像我的右手，最多维持几分钟。"

仿佛为了验证他的话，发绳突然松散开来，电量显示迅速回落到4%。文暖暖连忙插上充电器，电动轮椅发出满足的嗡鸣。

"所以这就是灵梧阿姨的研究？"她轻触那条失败的发绳，"用特定dnA的头发传导生物电？"

商司瀚没有立即回答。轮椅充电的指示灯在他脸上投下跳动的红光，让他冷峻的轮廓柔和了几分。他打开轮椅的暗格，取出一沓泛黄的纸张。

"不止。"他将文件递给她，"灵翼计划的核心是神经再生，但需要两个基因匹配度99%以上的载体。"

文暖暖翻看着文件，突然在一张照片上停住——年轻的灵梧和初荨站在实验室里，各自抱着一个孩子。小女孩颈间挂着凤佩，男孩手腕上缠着发绳。

"我们...是实验品？"

"是希望。"商司瀚纠正道，电动轮椅无声地转向窗户，"只是这希望来得太晚。"

暮色渐浓，窗外的蓝翅蝴蝶飞走了。文暖暖望着商司瀚挺直的背影，突然拿起剪刀，将长发拢到一侧。

"你干什么？"听到剪刀的"咔嚓"声，商司瀚猛地转回轮椅。

"既然七股不够，就试试七十股。"文暖暖将剪下的长发分成细缕，"一天攒一滴水，一年就是三百六十五滴。"

商司瀚的右手突然痉挛了一下，撞在轮椅扶手上。文暖暖握住那只颤抖的手，感受到掌心传来微弱但坚定的温度。

"疯子。"他低声说，却没有抽回手。

"彼此彼此。"文暖暖笑着将新剪下的发丝缠在他手腕上，"三年零四个月，商总。"

电动轮椅的显示屏突然亮起，显示右手握力提升了5%。这个数字很小，小到医学上可以忽略不计。

但足以让沙漠里的种子，等到第一滴春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