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猫猫2012 作品

第3章 暴雨中的婚礼

民政局门口的暴雨将整个世界浇得模糊。文暖暖提着婚纱裙摆站在屋檐下,看着李克半个身子埋在积水里检修无障碍通道的电路板。商司瀚的轮椅停在雨幕边缘,黑色西装已经被雨水浸透,衬得他脸色愈发苍白。

"改天再来。"文暖暖弯腰去推轮椅把手,却被他冰凉的手掌握住手腕。

"今天。"商司瀚的声音比雨还冷,"必须是今天。"

一道闪电劈过,照亮他脖颈处突然浮现的诡异红斑。那是今早温玉注射抑制剂后留下的反应,像一片将熄未熄的火星。

雨水顺着轮椅脚踏汇成细流。文暖暖突然蹲下身,将头纱盖在商司瀚颤抖的膝盖上。洁白的蕾丝很快被雨水浸透,黏在他萎缩的肌肉轮廓上,像一层半透明的第二皮肤。

"你..."商司瀚的喉结滚动,剩下的话被闷雷吞没。

李克从水洼里抬头,看见自家老板左手悬在半空,修长的手指微微蜷曲,在雨幕中轻轻颤抖。那只手离文暖暖被雨水打湿的后颈只有一寸距离,最终却只是抓住了她一缕散落的头发。

无障碍通道突然发出嗡鸣,指示灯亮起的瞬间,商司瀚的轮椅猛地向前滑去——

文暖暖扑上去用身体挡住倾斜的轮椅时,尝到了雨水和他西装上苦涩的药香。

结婚证上的红印还没干透,商司瀚就开始发高烧。病房里,文暖暖用婚纱头纱裹着冰块敷在他额头,蕾丝边渐渐被退烧药染成淡黄。

"妈妈..."商司瀚在昏迷中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别跳..."

文暖暖僵在原地。这是她第一次听他说起灵梧死亡的细节。点滴架上的药瓶反射着冷光,她看见他左手无名指上那道陈年疤痕——和外婆描述的,灵梧遗体上的戒指压痕一模一样。

"让开!"温玉推开病房门,手里的镇静剂闪着寒光。文暖暖却挡在床前,婚纱上的水珠滴落在商司瀚滚烫的胸口。

"他脖颈上的红斑,"文暖暖指着那些诡异的纹路,"是不是和当年灵梧阿姨..."

温玉的针管突然掉在地上。窗外又一道闪电劈过,照亮病历本上被雨水晕开的字迹:「神经毒素沉积反应,遗传性」。

凌晨三点,文暖暖在陪护椅上惊醒。商司瀚的左手正无意识地摩挲着她散在床单上的头发,像在确认什么珍宝。点滴管不知何时已经回血,暗红的血线顺着针头倒流。

"别拔。"他突然睁开眼,声音嘶哑,"里面有止痛剂。"

文暖暖的眼泪砸在他们交握的手上。商司瀚用拇指擦去她的泪珠,却把血迹蹭在了她脸颊:"十年前没能给妈妈擦泪,"他的指尖发烫,"现在总算学会了。"

晨光穿透雨幕时,文暖暖发现他脖颈的红斑褪成了淡粉色,像极了婚纱照上被雨水晕开的胭脂。

光线透过纱帘,在病床上投下细密的光斑。文暖暖醒来时,发现自己的手指仍与商司瀚十指相扣。男人的掌心有层薄汗,睫毛在睡梦中轻轻颤动,像受伤的蝶。

她小心翼翼想抽出手,却被无意识地握得更紧。商司瀚的左手骨节分明,无名指上那道疤痕在阳光下泛着淡粉色。文暖暖低头,轻轻将唇贴在那道伤痕上。

"这是妈妈最后留下的温度。"沙哑的声音突然响起。商司瀚不知何时醒了,正用朦胧的目光注视着她,"戒指被火烤得滚烫...她硬是摘下来塞给了我。"

文暖暖的眼泪落在疤痕上。商司瀚用拇指拭去她的泪,指腹带着退烧后的余温:"现在它不烫了。"

"新娘该换药了。"温玉推着治疗车进来,看见文暖暖正用梳子小心梳理商司瀚被汗打湿的额发。晨光为两人镀上金边,像幅古典油画。

文暖暖伸手要接棉签,却露出腕间淤青——昨晚商司瀚高烧时无意识抓握的痕迹。温玉刚要开口,却见商司瀚已经撑起身体,用左手轻轻托住文暖暖的手腕,嘴唇贴在淤青处。

"我小时候..."他的声音闷在她的皮肤上,"每次弄伤自己,妈妈都这样止痛。"

温玉默默放下药膏退出房间。关门时,她看见阳光穿过两人交叠的身影,在床单上投下一个完整的心形。

秦悠悠抱着早餐推门而入:"小叔叔!我给你带了..."

她猛地刹住脚步。病床上,文暖暖歪在商司瀚肩头熟睡,而向来有严重洁癖的商总正任由她的口水浸透病号服。更惊人的是,他左手悬在空中,正用极其别扭的姿势给文暖暖画眉。

"你..."秦悠悠瞪大眼睛,"你的手不是..."

商司瀚竖起食指抵在唇前。阳光落在他舒展的眉宇间,那些常年紧锁的纹路不知何时已经淡去。秦悠悠突然发现,小叔叔左手无名指上多了枚戒指——用文暖暖头纱上的金线缠绕成的圆环。

午后的康复室里,文暖暖推着商司瀚做肌力训练。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苍白的脸上划出明暗交错的纹路。

"再试一次?"她蹲下来,与他视线平齐。

商司瀚摇头,左手无意识地摩挲着轮椅扶手。那里刻着「给暖暖的退路」几个小字,已经被摸得发亮。文暖暖突然握住他的手,引导他抚上自己的脸颊。

"这才是我的退路。"她轻声说,感受着他掌心的薄茧。

商司瀚的瞳孔微微扩大。阳光在他琥珀色的眼底流转,像融化的蜜糖。他慢慢前倾身体,将额头抵住她的,呼吸交错间轻声说:"那...再试一次。"

夕阳西沉时,文暖暖在储物柜发现了一个铁盒。里面整齐码放着十八张生日贺卡,从她十岁到二十七岁,每一张都写着「给暖暖」,却从未寄出。

最旧的那张已经泛黄,上面画着歪歪扭扭的轮椅和小女孩。背面是十八岁的商司瀚笨拙的字迹:

「对不起,今天没能站起来去见你。等我学会走路,一定把欠你的礼物都补上。」

最新的一张墨迹未干:

「暖暖,我好像...终于学会走路了。虽然只能在梦里。」

文暖暖抱着铁盒回到病房时,看见商司瀚正对着窗外的梧桐树出神。十年前,十八岁的少年就是在那棵树荫下,看着十岁的小姑娘在葬礼上倔强地没掉一滴泪。

"商司瀚。"她轻声唤他。

男人转头,看见她手里的铁盒时,脖颈上的红斑突然变得鲜艳。文暖暖走过去,将铁盒放在他膝头,然后俯身抱住他颤抖的肩膀。

"现在,"她在他耳边轻语,"我们可以一起学走路了。"

窗外,最后一片梧桐叶飘落。商司瀚的左手指尖动了动,最终紧紧攥住了她的衣角,像抓住整个世界的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