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真不要脸!

江府。

夜色浓如墨,江文心迟迟未归。

荤油凝成白色膏状,桌上酒菜已然凉透。

柳氏的心一再下沉。

侍奴小跑着通传消息:“主君,主母回来了!”

柳氏摸摸首饰,理顺衣襟袖口,挺直脊背,确保自己依旧是主君风范。

频繁向外投去的目光,却暴露内心的不安。

江文心穿过夜色,在厅中站定,身后除了侍奴,空无一人。

忽略她铁青的脸色,柳氏自顾自道:“妻主,怎么就你一人?莫非江暮秋同意自请下堂了?太好了,明日我们便去宋府商讨婚事!”

长久的沉默,久到刻意挑起的唇瓣僵硬发酸。

叹息一声,江文心扶着桌边坐下:“我早跟你说此法行不通!”

“你是他母亲,他敢不听你的话?”

“那个不孝子压根就没见我!”

从没放在眼里的庶子竟然胆大包天地晾她两个时辰!江文心的脸都丢尽了。

柳氏咬唇,就知道那个贱人一朝得势不会好对付!

“我已经派侍卫去禅音寺接人,明日,我亲自去见他。”

届时带上周小侍的一只手,外加一只耳朵。

他倒要看看,是荣华富贵重要,还是他小爹的命重要!

江文心觉得不妥:“听观澜园的侍奴说宋观澜极为宠爱他,成亲至今,二人不曾分房睡过,你若惹恼他,恐怕安儿处境更加艰难!”

“他拥有的一切可都是安儿的,要不是——”

说到这事,江文心就生气:“你还有脸提!”

“儿子胆大包天,私自调换新郎,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亲事,拱手让给那个不孝不悌的逆子!”

“女儿呢?马场上动手脚伤了人,还要亲哥哥做人侧夫给她平祸!否则就是牢狱之灾,前途尽毁!”

“柳氏,这就是你教养出的孩子!”

枕边人最是知道怎么往对方心窝捅,柳氏也不例外:“你要是身居高位,儿子需要踮着脚去够亲事吗?你若有能耐,穆茹婷一个小辈敢开口威胁女儿吗?”

两句话精准插进江文心的痛处,想也不想地扬起巴掌抽下去:“你真是冥顽不灵!”

她转身去了新纳的小侍院中。

被打得摔倒在地,脸上的疼抵不过心里的苦。

柳氏死死瞪大眼,不肯低头掉一滴泪,角落里静默良久的绣鞋走近。

自从知晓穆茹婷要他做侧夫,江慕安哭过、闹过,甚至怨恨过妹妹害了他。

母亲和父亲如从前一样偏爱他。

可他是男子。

一旦与妹妹站在对立面,为了她的未来,母亲的前途,家族的名声,他是毋庸置疑的弃子。

柳氏忍痛起身:“安儿别担心,父亲还有办法的!”

他还有周小侍呢!

侍卫回府,前来复命。

因远远见到主母对主君动手,此刻不敢抬头多看一眼:“主君,属下去了禅音寺,住持说从没见过周小侍。”

柳氏踉跄,半靠在江慕安身上。

“那个贱人一定是把他藏起来了!”

恐怕江暮秋早就猜到她们会拿周小侍做文章,什么去寺庙祈福,根本是妻夫二人的托辞!

最后的希望也没了。

柳氏呜咽着哭出声,低贱的庶子做大司马嫡女的正室,他的嫡子却要嫁给父母双亡、靠着姨母过活的穆茹婷做侧夫。

凭什么!

江慕安扶着他,语气比想象中平静:“父亲,明日我要去观澜园。”

他去见宋观澜,不求正夫之位,只求个安身之所。

*

汪八翻进窗户,不耐烦道:“伤不是好了吗,你怎么还不走,赖上人家了?”

莫寻玥撑着懒腰活动筋骨,抬臂时伤处有些酸胀,但不影响动作:“人家收留我一场,我得报个恩再走!”

来的次数多了,汪八对江府的情况掌握的七七八八,也知道莫寻玥打的什么主意,他撇撇嘴:“江公子嫁进穆府是去享福的,你可别坏了人家好事!”

被人逼着做侧夫,这能是好事?

算了,汪八那个榆木脑袋根本想不通。

“莫家如何?”

“还能如何,找你呢!”

莫寻星闷闷不乐,马氏瘦一大圈,她倒好,在这勾搭小公子,没良心的!

呸她一口,听到脚步声,汪八又从窗户翻出去。

窗扇闭合的瞬间,房门被推开。

江慕安失神地坐在圆凳上,像座精美的玉雕。

“眼睛这么肿,你哭过了?”

“不如你求求我,我去帮你杀了穆茹婷!”

“怎么样,很划算吧!”

在此养伤数日,刚开始江慕安整日哭哭啼啼,莫寻玥烦他,渐渐又觉得他梗着脖子不愿服软的倔样有趣,时常逗弄。

他多半是不搭理的,今夜却一反常态。

不见半分慌乱无措,只掀开眼皮,挑衅似的上下扫她:“我求你,去杀她吧!”

被人看不起了啊。

莫寻玥勾唇:“今天这么好说话,不怕我了?”

“你不是给我吃了毒药?怕不怕还重要吗?”

那是糖豆,让他管住嘴巴而已,他还真信了。

又傻又可怜。

莫寻玥肃着脸:“怎么说你也算是救了我,我帮你杀穆茹婷,你我两清。”

“好。”

江慕安点头,交叠的双手绷紧。

进观澜园和穆茹婷死,只要有一个成了,他便有救。

*

翌日,宋观澜刚去练武场习武,江慕安登门求见的消息传到主院。

挖一勺玫瑰露在手中揉开,江暮秋有些心不在焉。

昨日江文心登门要见自己,今日江慕安登门要见宋观澜。

未婚男子单独与弟媳见面,他要不要脸啊?

“真不要脸!”

心跳漏一拍,江暮秋以为是自己无意识说出口,细想应当是盼绿的声音。

“咳!”

江暮秋清清嗓,提醒盼绿收敛着些,对传话的侍奴道:“你听错了吧,哥哥最是懂礼数,怎么可能孤身求见娘子,必定是来寻我的。”

“你将哥哥带来后宅,这事不必跟娘子通传。”

“奴这就去办!”

没一会,江慕安在侍奴的带领下离开前厅,再次确认道:“娘子要在后院见我?”

侍奴没有直接回答:“娘子起得早,待会还要去太学读书,见您的时间可不多。”

娘子没时间,但郎君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