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就看!

今天是休沐日,江暮秋睁眼时敏锐察觉到床帐内与往日不同。

枕侧温热,悠长的呼吸声起伏,宋观澜睡得正香。

她觉浅,稍有声音就会惊醒,江暮秋不敢轻举妄动。

贪婪的目光如有实质寸寸描摹沉静的侧颜,眉眼口鼻,处处皆合心意。

方亦思的事令他警醒,如今是外忧内患——既要防着外边的人勾搭她,又要阻止她送自己离开。

无论如何,处境不会比现在更坏。

看了好一会才小心翼翼地下床,盼绿要伺候他洗漱,被打发去厨房盯着侍奴们备菜。

他则挑了账本坐在外间消磨时间,眼睛盯着支出往来,耳朵时刻注意内室动静。

宋观澜比平日晚起半个时辰。

掀开纱帐,有人贴心地为她穿鞋,脚塞进去一半才看清那人是谁。

没有察觉她的变化,微凉的大拇指抵住脚后跟,其余手指托住鞋底向上提,帮她穿好一只鞋,还要再拿另一只,被宋观澜止住动作。

“我自己来。”

他从善如流地起身,走到一旁净手,为她准备漱口用的盐水以及洁面用的皂团。

往常她起得太早,江暮秋有心伺候却没机会,今日似乎要把每一项做到极致。

连衣裳和配饰都为她提前搭好。

宋观澜看着只觉得累赘,叮铃哐当挂一堆荷包香囊玉佩,偶尔也会觉得自己像棵圣诞树。

“今日不出府,穿得自在些就好。”

不出府?那就是在府中待一整天。

他喜上眉梢,脚步轻快地重新取件衣裳,抬手要帮她换,被拒也不恼,只眨着亮晶晶的眼绕着她打转。

宋观澜脱衣服的手顿住,前段时间睡觉都放个枕头防着她,今日又像条甩不开的尾巴,时松时紧,这是在……钓她?

从哪学来的招式?

“你要看着我换衣裳?”

身为郎君,他看看怎么了?

脸颊飘粉霞,他脚下不动,身子侧开,两步之遥的梳妆铜镜却印出女子姣好的身姿。

雪白里衣从肩头滑落,红色小衣兜着两团嫩豆腐似的绵软,腰身劲瘦,皮肉分外紧实,任谁看了也不会觉得她是个病秧子。

呼吸渐乱,他不敢再看,脑袋下意识转回去,视线被宋观澜抓个正着。

“早膳该好了,我去瞧瞧。”

神态自若地说完,扭头撞上琉璃屏风。

屏风边缘雕刻繁复的祥云,向外凸出一角正对着额头位置,他毫不知情地撞上去,八成要破相。

预感中的疼痛并未传来,一只手掌扶着屏风边缘,他正磕在那手背上。

事发突然,她披着衣裳,来不及合拢衣襟,小衣露出一角,他又瞥两眼。

宋观澜咬牙:“还看?”

他抿唇,全当没听见,出了卧房才赌气道:“就看!”

不仅今日看,明日还看,宋观澜能拿他怎么样?

掌心痛楚渐缓,宋观澜随意揉了揉,继续低头穿衣。

习武之后耳聪目明,那两字她听得清楚,系腰带时不知怎的,忽然笑出声。

片刻后,妻夫二人坐在饭桌前。

江暮秋脸上粉色消退,没话找话地说起秋宴上遇到的趣事,不仅有年轻公子们吵架争艳,还有身怀诰命的主君看不顺眼相互挖苦。

宋观澜并不觉得枯燥,后宅的关系亲疏会反馈到朝臣甚至整个家族上,透过他们,宋母曾给她的人物关系脉络越发清晰。

她表现出兴趣,江暮秋说得更详细。

他不爱出门参加宴会,更不爱与陌生的公子郎君们虚与委蛇,但她需要,他会是个完美的郎君。

恰逢年末,各府宴会帖子纷至沓来,有些连裴氏都不好推脱,花些时间去应酬应酬也好。

吃到一半,杨管事来传话。

听闻燕小金前来,还带着好几个娘子,宋观澜拧眉:“大清早的,她来做什么?”

“金世女没有细说,此刻人正在前厅等着呢。”

难得休沐,以燕小金的性子该睡到日上三竿才对,这不像她。

宋观澜咽下口中胡饼:“备上好茶,我待会就到。”

杨管事一走,江暮秋放下碗筷要为她准备见客的衣裳,宋观澜让他不必着急,先填饱肚子再说。

磨磨蹭蹭吃完,又慢悠悠换好衣裳,走到前厅正听到有人不满地议论。

“……架子可真大!”

“白白浪费半个时辰!非要同她一起吗?”

“咱们等也就算了,金世女也在呢,怎么一点面子都不给?”

似乎刚睡醒,燕小金长长打个哈欠,懒洋洋开口:“我不觉得没面子啊!”

那人还要再说,被同伴捅了捅胳膊。

宋观澜跨入厅堂,正笑着看她。

挑拨关系被正主听见,那人脸上一阵青白变换。

前厅除燕小金外还有三人,是甲舍同窗,也是诗会成员。

燕小金三两步跑过来,姐俩好地搂过她肩膀:“听说穆茹婷醒了,我们打算前去探望,你也去吧!”

宋观澜自问与穆茹婷没有交情,彼此甚至暗含敌意,宋、穆两家也无甚往来。

但燕小金带人找上门,一口回绝显得她十分不近人情。

所以,她沉思半晌再拒绝:“我不——”

“你去!”

燕小金眼疾嘴快,转头吩咐杨管事备车,勾着她往外走:“别说我不把你当姐妹,今儿可有场好戏!”

说着,左右看看,确保那三人还没跟上来:“穆茹婷坠马不是意外,而是人为!猜猜是谁干的?”

贼兮兮的眼睛里扇动着幸灾乐祸,能让她如此反应,说明凶手的名字会让人感到意外,那必定是关系亲近之人。

穆茹婷跟同窗关系都不错,称上亲近二字的只有王鸢和江慕宁。

前者没那么多歪点子,后者可能性更大。

“江慕宁?”

“无趣!”

燕小金气哼哼甩袖,宋观澜一点都不好玩,就不能装不知道吗?!

没一会又忍不住笑道:“江慕宁就在府外等着呢,你去不去?”

“去!”

江慕宁没理由害穆茹婷,没记错的话,那匹马是学官牵来给她骑的。

耍阴招耍到自己人身上,她也想看看二人作何反应。

宋观澜拂开燕小金搭在肩上的手,命人给江暮秋传话,这才往观澜园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