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他才不走!
宋观澜坐在书房,指尖拨弄琴弦,发出一声刺耳的锐鸣。
杨管事听得眼皮直跳:“娘子,琴弦不是弓弦,当心伤着手。”
“拉弓可比弹琴简单多了,算了,不说这个,近日府中如何?”
憨厚的脸上略显迟疑:“确实有件大事,前天夜里盼绿对彤雨下手,苏管事到时他还有口气,现下安置在东城一处宅子里,暂未苏醒。”
宋观澜好一会没转明白。
那人小气的很,彤雨得罪他迟早会被报复,为什么偏偏是现在?还要如此急切地取人性命?
“他怎么忽然对彤雨下手?”
杨管事何等人精,这个“他”指的当然不是盼绿:“似乎与您的心上人有关,不过彤雨没有吐露姓名。”
什么东西?
哦,应该是原身的心上人,萧韫。
江暮秋恐怕又要多想了,彤雨怎么就管不住嘴呢?
“娘子,老奴不该多嘴,但盼绿确实常在府中打听您的消息。”
“都问些什么了?”
“大多是娘子的喜好与儿时趣事,盼绿出手大方又嘴甜,时常在府中各处行走。他是郎君贴身侍奴,老奴也不好管教。”
郎君年纪不大,腌臜手段不少,杨管事行伍出身,虽然看不惯男子的小心思,但一直睁只眼闭只眼。
要不是涉及人命,她也不会特意向娘子提起,最好能借敲打盼绿,警醒郎君。
哪知宋观澜轻飘飘揭过:“不好管教就别管了。”
“宋观颖落水是怎么回事?是她私下拦了郎君?”
“是,事后,主君给郎君送了厚礼。”
杨管事没说细节,毕竟二娘子“意外”落水对宋府而言是喜事,别的不说,这件事郎君做的对极了。
“苏榆一直没有与人通信?”
“没有,如果不是娘子一开始就让老奴盯紧他,还真看不出他有什么破绽。”
“等彤雨醒来就未必了,到时候还抓不到把柄,直接把人绑了。”
之所以留着彤雨就是要钓出苏榆背后的人,否则凭他知道原身与萧韫的瓜葛,宋观澜早就杀了他。
可惜,苏榆不咬饵。
“留没别的事了,你先下去吧。”
杨管事脚底抹油,在门口差点撞到盼绿。
盼绿手中灯笼差点烧起来,看清眼前人,问罪的话挤到嘴边成了:“杨管事,您没事吧!”
江暮秋站在他身后,手中提着食盒,目光关切。
“更深露重,杨管事当心脚下。”
杨管事弓着腰,娘子纵容郎君,她也得更加恭敬:“谢郎君关心,老奴没事。”
她走后,盼绿踮着脚尖回头:“怎么感觉杨管事腰板没以前直了?”
“胡说什么,你在这等着,我去瞧瞧娘子。”
早听到他和杨管事在门口说话,宋观澜拨动琴弦装装样子:“进来吧!”
江暮秋推开门,将食盒打开:“妻主练琴辛苦,方才席间也没吃几口,侍身炖了乌鸡参汤,您尝一尝?”
油脂被细心撇净,金色的鸡汤汤底澄澈,零星点缀着红艳艳的枸杞,入鼻有清苦的药香,舌尖却尝不出药味。
趁她喝汤,江暮秋抬手抚琴:“妻主在练基础指法?前几日侍身看到一本入门琴谱,您要不要试试?”
被陌生男子教过一次如同经历一场酷刑,因此听他提议宋观澜下意识抗拒,但口中还有鲜美的鸡汤,吃人嘴软,那就试试吧。
一炷香后。
所谓温柔乡,英雄冢,古人诚不欺我。
试问谁能受得了美人在旁,轻声软语地哄——
“您的手指又细又长,天生就是弹琴的手!”
“妻主藏拙了?您分明弹得很好,若是力道再小些,岂不是完美无缺?”
“哎呀,方才弹得真好,让侍身再听一遍吧!”
……
明知是在哄她,宋观澜仍信心大增。
又一遍弹完。
他坐在桌旁,双腿紧紧贴着她,单手撑着下巴,狐狸眼一眨不眨,眼底满是她的倒影。
红唇像是涂了蜜,泛着莹润的光泽。
很好吃的样子。
朝夕相处多日,宋观澜仍会因美色晃神。
在对方期待的目光中,她深吸一口气:“今天就练到这,夜深了,回房歇息吧!”
每次都是这样!
她分明不讨厌他的,这张脸分明不丑的,为什么?为什么一直不愿亲近他!
他偏过头,烛光照亮委屈的神情,很快被额前散落的发丝遮住:“妻主,暮秋做错了什么吗?您为何……”
后半句哽咽在喉间,宋观澜便知,他哭了。
“别哭啊,你没有错。”
“那为何成婚至今不愿圆房,难道不是因为讨厌我?”
“我怎会讨厌你?”
得了这话,江暮秋像是下定决心,双手环上她的腰,灼热的呼吸逐步靠近。
双唇即将触碰的瞬间,宋观澜别开脸,他如石雕般僵住。
眼泪掉进脖颈,冰冰凉凉。
他不吵也不闹,就抿着唇静静地哭,时而小声抽泣。
宋观澜动作轻柔地帮他擦干眼泪,打心眼里感叹:真好看啊!
她承认自己对他有好感,但没到要一辈子和他在一起的程度,宋家前程未卜,她更没心思谈情说爱。
而江暮秋讨好她,探听她的喜好,是因为那一丁点心动和寄人篱下不得不低头的妥协。
即便二人是妻夫,宋观澜仍然有随时抽身的机会和权利,再不济抬几房喜欢的侧室入府,没人敢说她半点不是。
江暮秋身为男子却没有退路。
原书中,他作为大反派被宋玥命人活刮,死前猩红的双眼久久注视着破旧的窗户。
‘若有来世,他要自由,要像人一样活着。’
今生他才十七岁,还有大好年华,何必为了这点喜欢耽搁一辈子。
眼泪怎么也擦不干,宋观澜捧着他的脸:“江暮秋,你有没有想过离开这里?”
哪知他哭得更凶:“你要休我?!”
“你我婚事本就是意外,寻个恰当时机,我助你假死脱身,届时天高海阔任鸟飞,你可以和你小爹一起离开京都,我保证江家无人敢拦。”
“冀州富庶,荆州民风淳朴,你大可四处走走,要是担心在外不安全,也可以去宋家族地定居,再寻个两情相悦之人,厮守终生。”
眼泪挂在腮边,他不哭了。
她说了好多话,特意提了冀州、荆州,俨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她计划着送他离开,他却想日后生下的孩子会有几分像她。
前世穷尽一生都得不到的自由,如今触手可及,却生不出半点欢喜。
“要不,你好好想想?”
江暮秋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到卧房的,回过神时,盼绿正从他手中夺过长簪。
盼绿一脸后怕和心疼:“郎君,你方才差点拿簪子划破脸,您怎么了?”
江暮秋抓着他的胳膊:“盼绿,我们快要自由了,她说要给我们自由!”
他咧着嘴笑,却比哭还难看。
“郎君——”
什么狗屁自由,他才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