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妻夫“同心”

宋观澜送他去附近的医馆包扎。

医馆伤患多,大夫忙得脚不沾地,宋观澜接过药瓶,捧起他受伤的手。

一道细长的伤口横在手背,玉色的手因此生出瑕疵,她动作很轻,江暮秋不知在想什么,药粉倒在手上好似没有知觉。

医馆陈设简陋,她们身处的隔间是布帘隔开的,拦得住窥探的目光,拦不住外边的声音。

“她奶奶的,那条水路老娘走了十几年,还是头一次被人劫道儿!”

“咱们不是给盘龙寨交了过路钱吗?这事她们得给个交待!看这腿,疼死我了!”

“跟水匪要交待?你睡男人睡傻了吧!依我看,那群人不像水匪……倒有点梁州口音。”

“京都哪来的梁州口音?肯定是你听错了!都说那位不仁,所以咱们百姓才流年不利,年初西北大旱,如今连泓庙——”

大概意识到这话不能当众说,那群人换成地方土话,叽里呱啦,后面的宋观澜听不懂。

单前面的对话,她立刻想到即将造成京都动乱的梁州灾民。

她们距离京都已经不远了。

难怪莫寻玥在这个节骨眼来京,加官进爵的大好时机,女主怎会错过?

白色纱布覆盖伤口,于手背打结时微微用力,她忽然有个绝佳的主意。

让莫寻玥死在这场动乱之中。

手背的触感令江暮秋回神。

他语气愧疚:“妻主,我再为你挑一张琴吧!”

“不用,初学琴随便挑一张就行。倒是你,一直心不在焉,是怎么了?”

“妻主。”他咬着唇,倚进宋观澜怀里,紧紧扣着她的腰,把宋观颖私下堵他的事添油加醋地说出来:“虽然她没能得逞,但我还是害怕。”

“方才在听弦阁,门口有个陌生娘子一直看我,我不知怎的便失手摔了琴。”

听到宋观颖敢在宋府对他出言不逊,宋观澜本欲推开他的手一顿,随即化作轻抚。

“我知道了,此事我会处理。”

“至于那个陌生娘子,她叫莫寻玥,出身西北莫家,宋莫两家有些交情,不用怕她。”

他嗓音骤然提高:“莫寻玥?!”

“嗯?你认识她?”

“不!我、我只是没想到她是莫将军的女儿。”

腰上力道不减半分,宋观澜微微用力才挣开:“小心伤口崩裂。”

“天色不早,咱们先回府。”

回到府上,听说江暮秋手受伤,盼绿心疼坏了,见到人又下意识噤声。

郎君这般模样,像是要吃人。

脑袋里蹦出的想法连他自己都吓一跳。

“去打听打听莫家,莫寻玥。”

平静的声音也像淬了毒。

盼绿咽咽口水:“这个奴知道,今晨有个自称莫家侍卫的人递了拜帖,大司马得知此事很是高兴,留侍卫说了好一会话,也提到过这位莫娘子……”

盼绿将自己打听来的都说了,包括莫寻玥的身世。

江暮秋以为自己听错了:“莫家旁支?你确定没错?”

盼绿认真想了想:“府中不少老人都是战场上退下来的,与莫家侍卫熟识,她们的消息不会有错!”

可她不是应该姓宋吗?

施压在手背的力道加重,血色晕开,拜她所赐,经历过千刀万剐之刑,他对痛感已经麻木。

江暮秋仔细想了又想。

宋玥也好,莫寻玥也罢,都得死!

大司马看重莫家,对莫寻玥下手需得想个万全之策,必须一击致命!

“莫家有个公子也在京都,我要知道他喜欢吃什么,玩什么,难得有年轻公子来府上做客,咱们得好好招待招待。”

他已为人夫,不便关注陌生娘子,与公子经常往来倒不妨事。

盼绿应下,却头一回没明白这话是字面意思,还是要给那公子一个教训。

*

清风绕竹林,溪水撞青石。

学琴讲究意境,太学后山景色秀丽,鸟鸣悠扬,深秋景色也别有滋味。

鲁学官常年在此授琴。

宋观澜坐在一块巨石边,尽力隐藏自己的存在,鲁学官听着琴音精准地找到她。

“不要再折磨老娘了!”

她连连摆手,四周笑声此起彼伏。

为甲舍授琴几十年,头一次见到如此不通乐理的学生。

宋观澜羞愧:“学官,要不我再练练?”

“基础指法都不对,再练也没用,你先旁听。”

她年纪大了,受不住!

足足两个时辰,宋观澜百无聊赖地拨动琴弦却不能发出声音,一旦被鲁学官听到,便会受到一记嫌弃的眼刀。

最后,她不出所料被留堂。

燕小金笑得肚子疼:“宋三娘,你也有今天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陶豆蔻抱着张旧琴叹息,今日之前,她还以为三娘子无所不能,没想到竟是个音痴。

“三娘子,我相信你可以的!”

甲舍众人下山前对她投以爱莫能助的目光。

“跟我来!”

鲁学官抱着心爱的琴,轻车熟路走到山下一处院落,推开其中一间摆满名琴和琴谱的房间。

她弯腰捶腿,交待道:“你就在这练,什么时候学会基础指法,什么时候再回家!”

腿酸疼的厉害,她得去喝碗药。

身后传来动静,宋观澜没回头,而是迅速闩门。

鲁学官身边没有侍奴和侍卫,却有堆满整间房子的琴和谱,住得这么偏僻,怎能不招人眼红?

顺手抄起一根扫帚:“哪来的小贼,还不现身?”

琴室内有红影闪过,宋观澜疾驰两步,扫帚抽中小腿,对方痛呼一声,结结实实跪了下来。

是个男子。

他穿着艳丽的红衣,两只手紧紧捂着脸,一本琴谱从他怀里掉落。

“还真是贼!”

“我不是贼!我、我是学官的琴奴!”

情奴?

宋观澜晃晃脑袋,把鲁学官敦厚的笑容从脑中甩开:“什么奴?”

“就是专门修琴、调琴的侍奴,整间屋子都是我打扫的!”

他急着自证身份,连忙挨个报琴的名字,没注意到压在肩头的扫帚棍移开。

“不是贼,你偷书作甚?”

“我、我想学琴,可我身份低微,学官不愿教我,我就偷偷学。”

说着,他抹了抹不存在的眼泪,偷偷看宋观澜的反应:“好心的娘子,你能不能别告诉学官?我可以教你基础指法!”

宋观澜动心了。

“挑啊,食指挑完再用中指勾,你这样会把弦勾断!”

“不对不对,劈要用大拇指,跟托是反方向的!”

“使点劲啊,弦都没声了!”

他抓着宋观澜的手摆出适用的指法,口中喋喋不休:“哎呀,你是木头做的吗?怎么这么僵?”

如果说她的琴声对鲁学官是折磨,那么此刻她已经得到报应。

宋观澜当着他的面十指弯曲自如:“看见了吗?我手指头灵活的很!我看是你不会教吧!”

“自己学不会还怪我!”

他扯着嗓子反驳,看到两人交叠的手,双唇嗫嚅:“你自己慢慢练吧!”

话音落地,鲁学官走到门外催促。

“闩上也挡不住魔音,快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