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私心
宋醉丹一直在等个解释,半晌,身后人却一言不语。
当即冷笑一声:“你不觉自己有错为何要跪呢?”
“女儿惹母亲生气了,自然要跪。”
她转过身,声音猛地提高,深色官服上的麒麟怒目圆睁:“知道我会生气你还做?事情一旦暴露,整个宋家都保不住你!”
宋观澜没被吓到,门外的丛青吓得双膝跪地。
娘子所为,桩桩件件她都参与了,连夏双都是她亲自带到娘子身边的。
查清真相后,主母一气之下很可能拿她开刀。
丛青不后悔,唯独盼望主母能放丛鱼一命。
她脑中天人交战,宋观澜仍挺着脊背:“梁州之事刻不容缓,女儿只能兵行险招。”
引兵去梁州逃不开宋母的配合,所以她从没想过瞒住宋母。
单靠一本梁州志做不出那般相像的牌匾,工艺与做旧程度也非普通工匠能做到,宋醉丹在外征战多年,收归不少山匪盗贼于麾下,草莽出身的人各有看家本领,仿物、做旧只是其一。
若不是宋醉丹首肯,谁哪敢冒诛九族的风险为她做事?
提及梁州,宋醉丹偃旗息鼓。
即便是她也不敢轻信梁州堰坍塌之事,但总要有人去分辨真假,所以在得知夏双的存在时,她默认了女儿的做法。
所幸她有能力为女儿兜底。
“起来吧,地上凉,再生病你父亲该伤心了。”
“多谢母亲。”
接下来,宋母将朝臣与燕帝的反应细细道来,颇有教她议政的意思。
宋观澜敏锐察觉到宋母的意图,分析道:“秦家独霸梁州已久,借机驻军泓庙正合陛下心意,师出有名,秦问婵顶不了多久。”
宋母眼中露出赞许:“不错,我会向陛下请命亲自前往梁州训练驻军,因为我相信自己的女儿,至于那个夏双——”
“她要是戏耍我们母女二人,我会活刮了她。”
宋观澜心中动容,迎上宋醉丹的目光:“听母亲的。”
“丛青?你怎么在这跪着?澜儿呢?”
门外传来裴氏的疑问,丛青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裴氏眉尖一褶就要冲进去。
房门被推开,宋观澜解释道:“丛青犯了些小错而已,父亲怎么来了?”
裴氏仔细打量后确认女儿无恙才道:“父亲命人做了你爱吃的菜式,左等右等不见你,自然要来抓人了!”
看见宋醉丹不由嗔怪:“妻主,有什么要紧事不能用过饭再谈?侍身让人温了莫将军送来的酒,满屋子都是酒香呢!”
宋醉丹嗜酒,最爱烈酒,西北守将莫争艳与她私交甚笃,常从西北搜罗好酒送来京都。
果不其然,听到有酒,宋醉丹大喜:“争艳的酒必定是好酒!澜儿也陪母亲喝两杯如何?”
裴氏担心:“澜儿能喝吗?”
“小酌怡情嘛!”
“还是先问过府医再说!”
两人走远,宋观澜示意丛青起身,揶揄道:“吓成这样?”
丛青麦色的脸发红:“娘子,您就别取笑属下了。”
“有我在,不会让你出事的,陶豆蔻那边我会解决,丛鱼也不会有事。”
陶豆蔻看到的身影正是丛鱼。
她性格大大咧咧,行事却很小心,投掷完牌匾后总有些不安,返身途中与浑身湿透的陶豆蔻擦肩而过。
当时没有细想,事后惊出一身冷汗,她把此事告诉丛青,没想到在太学见到浑身湿透的陶豆蔻。
宋观澜递给丛青两块金锭,这还是从燕小金那箱子里拿的:“丛鱼办事也算稳妥,让她与巡防营的人打好关系,过段时间派得上用场。”
丛青接过,金锭放入怀中,只听“吧嗒”一声,她默默摸出个面具。
宋观澜苦笑,差点把这东西忘了,燕小金被燕帝盯上不是没有原因的,一箱金锭已经足够贵重,这张纯金打造的面具也不遑多让。
“放书房吧。”
交待完,宋观澜进了裴氏的院子,宋母和裴氏已经落座。
一家三口,缺了个人。
裴氏频频为她夹菜,似乎没注意到有什么不对。
宋母看他几眼,在宋观澜开口前给她倒了杯酒:“浅尝一点也无妨。”
这具身体还是第一次碰酒,宋观澜不敢多喝,轻轻抿了一小口,烈酒如火,沿着喉管一路向下灼烧。
“咳咳!”
裴氏给她抚背,心疼道:“下次可不敢再喝了!”
宋母掩唇憋笑。
饭后,宋观澜借口温书先回书房。
几乎是女儿身影消失的瞬间,宋母沉下脸:“今日家宴怎不见女婿?”
“啊?哎呀,我这不是忙忘了吗?”
裴家家风严谨,行事规行矩步,裴氏就算忘记上妆,也不可能忘了规矩。
“上次呢,也忘了?”
上次苏氏送苏榆入府,他也不曾留江暮秋用饭。
没想到这点小事被她注意到,裴氏神色淡了淡:“我不曾立规矩要求晨昏定省,也不曾整日咒骂,与他为难,做父亲的就想单独与女儿吃顿饭怎么了?”
妻夫多年,宋母最懂如何捏他七寸:“时日久了,你与女婿关系必然生疏,澜儿不会多想吗?难道让她读书之余还要思考父亲与夫君关系是否和睦?”
裴氏哑然,他是有私心,可这点私心不足以和女儿相比。
“知道了……下次秋宴,我带他同去便是。”
*
回到观澜园,宋观澜先问江暮秋是否用饭,见侍奴摇头,心道果然。
下学便去了宋母书房,留下用饭是理所应当,但江暮秋性格倔强,她不回,他便不吃。
换了旁人,宋观澜才懒得搭理。
可这人是江暮秋。
她有些心虚地低咳一声,内室人影浮现。
长发半束,风姿绰约,面上没有半分怪罪,更像只盼归的雏鸟。
“妻主回来了,今日入学可还好?可缺吃的用的?”
这些问题裴氏已经一一问过,宋观澜只好再答一遍:“都好,我让人送回来的东西收到了吧。”
“收到了,还没谢过妻主呢!只是侍身长居内院,鲜少用到金银,妻主在外读书交友,您拿着比侍身有用。”
那可不一定。
宋观澜侧身,顺势避开他的目光:“你先收着吧。”
“对了,我看府中囤了不少米粮。”
梁州堰的事不能宣之于口,江暮秋推脱到负责采买的苏榆身上:“苏管事提议的,前几日米粮涨价,他怕有什么天灾人祸……反正府中人多,米粮消耗大,侍身就随他去了。”
天灾人祸?
听到这四个字,宋观澜很难不多想。
尤其是杨管事提过,苏榆曾经偷看过她的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