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你牵着我——
听完丛青的话，宋观澜面色凝重。
关于这场水灾，原书只是一笔带过，如果那人真的是灾民，一路跋涉来到京都，体力耗尽也正常。
为何身上会有鞭笞的痕迹呢？
一边给江暮秋擦药，一边细想，两条秀气的眉拧在一起。
江暮秋心知南方水患一事，但他无法言说，也不能贸然插手。
纱布系的有点紧，故意轻轻吸气引来她的注意：“我没事，妻主快用饭吧，待会该凉了。”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交待丛青让人养好身子，她拿起筷子填肚子。
大概是最近舞刀弄棒，饭量格外大，一顿饭敞开了能吃两碗米。
吃完饭又去逛附近最热闹的坊市。
二人并肩而行，盼绿和丛青坠在身后。
路边商贩大声叫卖，常有打闹的孩童你追我赶，稍不注意就撞人身上。
江暮秋戴着惟帽，透过薄纱看向外界，景致落在眼里像是覆上一层薄雾。
因此当孩童撞过来，他反应不及，下一瞬被人拉到身后，宋观澜捏着小女孩头顶的揪揪，从她袖子里拽出一个锦绣荷包。
“下次再被我撞见，小心你的屁股！”
小女孩捂着脑袋，矮着身子在人群中逃窜。
宋观澜把荷包递还给江暮秋：“这儿人多，你牵着我——”
的袖子。
不等她说完，江暮秋微凉的指尖搭上她的手，用尽握紧。
“我一定跟着妻主。”
“好、好吧。”
置身于市井烟火，两手交握，衣袖相缠。
二楼临窗，有人将两人互动看在眼里，眸中闪过复杂情绪。
那人背影像她，却不是她。
普通妻夫的日常，他这辈子都得不到。
支开的窗户重新关上，侍奴悄声问：“殿——萧公子，您怎么了？”
方才还说要透透气，刚打开却又关上了。
“外面太吵，你去催催店小二，热茶怎么还没沏好。”
侍奴犹豫一下，还是转身出去了。
萧韫嗤笑，狗皇帝派了这个侍奴跟着他，就是为了监视他是否和前朝之人联络，最好一举抓捕，永绝后患。
多亏燕小金那封请帖，他借口参宴，出了宫门便调转马头来了最热闹的街市。
热闹意味着人多，人多易乱，再凶狠敏觉的鹰犬也无法时时顾及他见了什么人、说过什么话。
侍奴刚出去，一个店小二打扮的女子端着托盘进来：“客官，您的茶水点心！”
萧韫以帕掩唇，展开她无声递来的信纸：“上个茶怎么这么慢？”
店小二连忙告罪：“公子息怒，今儿生意好，实在忙不过来。”
等他看完，她将纸收回，抬手扔进嘴里咽了。
按照以往的规矩，这就该退出去了，萧韫知道短时间内没有再联络的机会，忽而开口。
“你在这迎来送往，可曾听过什么趣事？”
店小二脸一僵：“趣事？您是指？”
“听闻半月前金世女被刺杀，有位关娘子救了她？你可知她究竟是何方神圣？”
“这个、小的只知道那关娘子出手豪爽，旁的就不清楚了。”
“罢了。”
萧韫扯扯嘴角，扔给她两块碎银，她弓着腰接了：“谢公子赏！”
店小二喜滋滋抓着银子出去，在拐角处被人劈晕，对方将她浑身上下搜了一遍，又撬开嘴巴检查，连银子都捏变形细看，确定没有要找的东西才放过她。
“关娘子是谁？”
“他的恩客呗，嘿嘿，这是想女人了！”
“千人骑的伎子成了尊贵的皇子，这年头真是什么稀奇事儿都有！”
待两人走后，她晃晃悠悠爬起身，揉了揉后颈，继续做活。
呸！殿下冰清玉洁，若是先帝还在，这群走狗怎么敢口出狂言！
心中又琢磨起殿下的意思，到底是愤怒关娘子坏了刺杀大事，还是单纯让他们找出关娘子的身份？
这个问题，萧韫自己也不知道，只是心底沉甸甸的，总记挂着她浑身是血的样子。
他鲜少提要求，就这一次，就任性这一次！
再看窗外，那对年轻妻夫已经消失在人海，不见踪迹。
*
回府后，宋观澜命人搬来一堆风土地貌方面的书。
江暮秋命人炖了燕窝给她送去，又换一身常服听下人回禀府中事宜。
苏榆也在其中，他负责采买，递上来的单子最长。
白茶站在一旁，目光随着江暮秋的指尖移动，看见单子上需要支出的银两数目睁大眼。
江暮秋却利索地盖了私印让苏榆去账房支银子。
关上房门，白茶愤愤不平：“郎君，咱们前几日盘查铺子已经买过一批米面粮油，怎么还要再买？而且这次价格比上次足足贵了一成，肯定是苏榆中饱私囊，您就这么轻易的同意了？”
“此事你不必管，我自有安排。”
江暮秋摩挲着手臂，伤口被白色纱布缠绕，连带守宫砂也被遮住，宋观澜细心给他上药的场景自脑中一闪而过。
前世这个时候他已经成了鳏夫，被公公锁在荒芜的小院里，每日只有一碗米粥。
渐渐的，米粥成了米汤，后来连米汤都没了，只能靠枯井里的水过活。
他也再没见过那个送吃食的侍奴，因为南方水患爆发，除了米面外，药材、木头、布匹等价格通通疯涨，公公卖了大半侍奴勉强支撑府中运转，自己却累倒了。
担心管家权旁落，才想起小院里等死的江暮秋。
而江暮秋彻底攥稳管家权那晚，他给公公喂下一碗毒药，不致死，却会让人如蛆虫般瘫在床上……
对旁人而言的灾祸却间接救了他的性命。
他记得格外清楚，不出半月，堤坝崩塌、水患肆虐的消息将会震动朝堂！
水患淹没农田、毁损屋宇，灾民四处奔走引发暴乱，大司马亲自携兵前去镇压。
但有灾民混入京都，几家守备不足的世族被砸破府门，尖叫声与火光天亮方歇。
那夜，宋玥率领宋府护卫挨家挨户巡查，杀了不少劫掠的灾民，皇帝念其立下大功，特封正五品巡防营提督官，而后一步一步往上走，直到黄袍加身，登临帝位。
江暮秋只是内宅男子，不能建功立业，即便知晓即将到来的灾祸，能做的只有多囤米粮。
他不能把重生之事告诉任何人，却想提醒宋观澜防备。
具体该怎么做需得好好揣摩，还有半个月，总能寻到机会。
救下的乞丐歇了半天，身上鞭伤尚未结痂，她却跪求丛青见宋观澜一面。
额头在一次次俯身中磕破，鲜血和着眼泪顺着鼻梁往下滑。
丛青为难：“见我家娘子？你知道我家娘子什么身份吗？”
“我知道！姐姐，我有天大的事向娘子禀报！求你让我见她一面吧！”
丛青细问，她又不说到底禀报什么事儿，一个劲磕头。
直到额头血肉模糊，丛青看不下去：“别磕了，我会把话带到，但娘子愿不愿意见你可不敢保证！”
她破涕为笑，动作牵动身上伤口，一阵龇牙咧嘴。
宋观澜没有半点犹豫，她巴不得立刻见到人。
第二天，天色蒙蒙亮，丛青带着换了身干净衣裳的乞丐进了观澜园。
“待会见到娘子记得行礼问安，娘子问话你才能答，要说官话，不准用雍州方言！”
她很听话，丛青说一句她跟着点一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