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你是?
俗话说,是富是贵看大门。宋府是陛下赐下的宅邸,自是显赫威武。而穆府世代传承,大门制式低调讲究,更重庄严肃穆。
门前,穆府管家迎来送往,都是熟面孔。
直到宋府的马车出现,确认完帖子及宋观澜身份,她打起精神命人带路,又派人通知穆茹婷。
对这位临时加在名单上的宋三娘子,她可不敢薄待。
宴会还没开始,娘子们齐聚前院,江暮秋和盼绿在其中一位侍奴的带领下走向后院,宋观澜则继续向前。
分别没多久,宋观澜在长廊遇见两个身穿华服的女子。
两人好奇的目光扫过,互相推搡着走开,嘀咕道:“晦气!谁知道那小霸王犯什么病,居然真来参加诗社!”
“惹不起还躲不起吗?快走吧!”
听到这般描述,不难猜出对方口中的人是谁。
穿过长廊便是花园,微风吹过,阵阵浓香席卷,除了时下女子盛行的熏香,还夹杂着鲜花的芬芳。
姿态轻盈的侍奴捧着茶盏糕点穿梭其中,年轻娘子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意气风发。
看着眼前场景,宋观澜微微挑眉。
现下初秋,来时路上,草木已有凋零之势,穆府花园却花团锦簇,比观澜园更甚。
宋府家业大多是陛下赏赐,观澜园是裴氏爱女心切用嫁妆砸出来的,穆府就全靠底蕴支撑了。
历经几代屹立不倒,难怪皇帝忌惮世家门阀。
陌生面孔的到来吸引许多人的注意,她们似有若无的打量,又和熟识的同窗好友私语,看着宋观澜被侍奴领着走向偏僻的席位。打量和好奇转瞬化作不屑。
席位不仅代表才华能力,更代表出身背景,坐得那么偏估计又是哪个寒门娘子,不值得费心思。
唯有隔着一株木槿花树的人偷偷多看两眼。
花树枝叶繁茂,恰好遮挡身形。
“原来这就是宋三娘子,长得可真是美——咳!”
“慕宁,她真的跟侍奴去了!”
说话这人名叫王鸢,年纪不过十六,是穆茹婷的堂妹,此刻焦急地晃动身边少女的胳膊。
江慕宁与江暮秋同岁,因为江母在柳氏怀她时纳了周小侍,柳氏动了胎气,不足八月便生产,以至于她生来胎里不足,瞧着比同龄人更加瘦小。
这也是哪怕江母纳过不少小侍,柳氏唯独最恨周小侍的原因。
前些日子江暮秋回门,她在太学,隔日收到家书,长兄向她哭诉父亲被江暮秋气病。
彼时江暮秋已经嫁人,深入简出,她抓不到人,便把主意打到了宋观澜身上。
从王鸢手中拿张新帖子骗她来诗社,先在席位上给她个下马威,大司马行事霸道嚣张,她的女儿估计也是如此。
等宋观澜因为末席吵闹起来,她再言明侍奴弄错,给个中间席位。
说辞都想好了,非太学学子不方便坐前排,有理有据,就算穆茹婷事后知情也不能借此责骂她。
偏偏事情不按她的设想发展,宋观澜似乎没有察觉不对,王鸢吞吞口水:“待会怎么跟茹婷姐姐交待啊?快把她请过来!”
眼见宋观澜走向偏僻的角落,江慕宁咬着唇,这人若是真的坐在末席,她和王鸢可就闯大祸了。
带路的侍奴脑袋几乎埋进地里,默默地指着最末的席位。
宋观澜来时已经有三个人坐在左右。
她们穿戴简单,发髻上顶多一两根素银簪子,衣裙颜色灰旧,叫人一眼看出她们与世家娘子的区别。
几人并不言语,看到宋观澜略一拱手算作见礼。
其中一位袖口内侧缝有补丁,头上也只有根木簪,瞧着比另外两人更加窘迫。
神情却洒脱,笑道:“新来的?我叫陶豆蔻,你可以叫我豆六儿,你叫什么?”
宋观澜在她旁边坐下:“你叫我宋三就好,我听说太学学子悉数出身显贵?”
声音平淡,身侧却投来两道愤怒的视线,言下之意是她们穷酸,配不上显贵二字?想要反驳,还真找不到理由,毕竟她们的确出身寒门。
陶豆蔻如实回答:“陛下新令颁布后,学官手中有举荐名额,寒门学子若是经过考核便能入太学读书……等等,你不知道?”
此事在太学人人皆知,参加穆茹婷组织的诗会,学子身份是最低门槛。
宋观澜还没开口,王鸢拽着江慕宁走到她跟前,肩膀撞了撞抿紧唇的江慕宁,低声催促:“快啊!”
穆茹婷只是琐事缠身,中途去处理,这会肯定收到门房的消息往这赶了。
她可不想被堂姐骂!
两人的动静引来不少人,江慕宁涨红脸,声音嗫嚅:“宋、二嫂嫂,侍奴弄错了,你的位子在那边。”
二嫂嫂?!
人群爆发惊呼,脑子快的已经反应过来,能被江慕宁称呼二嫂嫂的人唯有宋家的病秧子,宋观澜。
当今朝堂派系众多,总的来说却只分文武两派,文官以大司徒谢元霜为首,武官以大司马宋醉丹为首。
穆家家主穆锦是大司徒门生,任博士仆射,总领太学,穆茹婷是她的亲外甥女。
在场众人敬穆茹婷三分,不仅因为她素有才女之称,更重要的是她身后的穆府,以及穆府身后的大司徒。
太学这个学堂,处处写满阶级。
而大司马独女宋观澜,生来就压她们一头。
“谁安排的位置?”
“茹婷办事向来周到,肯定是侍奴的错!”
“今儿是怎么了?金世女来咱不知道,宋、这位来也不说一声!”
话里话外有些埋怨穆茹婷这个诗社牵头人。
王鸢听得更怕了,顾不得承诺过帮江慕宁出气,连忙道:“对啊对啊,宋姐姐随我换回来吧!”
两个小孩战战兢兢的模样着实好笑,算计她的时候指不定笑的多开心呢。
宋观澜可不惯着她们,只盯着与江暮秋有两分相似的江慕宁,疑惑的问:“你是?”
她一顿,扯出笑来:“二嫂嫂,我是慕宁。”
“不认识。”
江慕宁脸色唰一下白了,她故意的!
“大家不去赏花对诗,怎么都聚在这?”
女声清脆悦耳,刺破僵局。
王鸢如见救星,闻声看去,女子身穿天水碧缎面长裙,袅娜娉婷,英丽秀气,正是穆茹婷。
走近后,她惊喜道:“呀!宋妹妹来了,冒然给妹妹发帖,还怕妹妹不肯赏脸呢!”
“妹妹怎么坐在这?这儿阴冷潮湿,你身子才好,我特意挑了日头底下的席位,你且瞧瞧可喜欢?”
听听人家这话说的,既体贴又温柔,可宋观澜屁股都没移开座椅:“我觉得这儿就挺好的啊!”
她在穆茹婷微僵的笑脸中问向傻眼的陶豆蔻。
“你冷吗?”
头一次被所有人注视,陶豆蔻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还没从宋三的身份中缓过劲,下意识抬起手:“你说呢?”
穷人的衣服多穿几次会磨损的更严重,才入秋不久,陶豆蔻可舍不得多穿两件,手背关节已经被风吹红了。
穆茹婷当即唤来安排席位的管事,罚了她半年月例,又着人把席位移到见光的地方。
“都怪茹婷招待不周。”
如此低声下气的姿态,宋观澜再不识趣就得惹众怒了:“唉,穆府花园风景如画,到处都好,可惜盛情难却!”
她刚起身,一道金光拨开人群。
燕小金挥着金扇子,语气贱嗖嗖:“关~观澜娘子!好久不见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