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你胆儿真大!

江暮秋整理完所有账册,还要把它们归类重新放好。

这些都是裴氏交代他的,晚些时候还要核查一遍。

作为正室夫郎,看账管家是基础。既然决定接纳这个女婿,就要把人调教起来,日后后宅走动、出门赴宴,不能让人笑话。

有前世的经验,他处理起来得心应手。

听到动静时,扭头便是宋观澜吐血的模样。

比头脑更先反应过来的是身体,修长如玉的手迅速捡起药瓶,倒出一颗递到她唇边:“是要吃这个吗?”

宋观澜低头,唇瓣从他掌心含起药丸,合着血水吞服。

静待好一会,灰白的脸色缓缓恢复正常,江暮秋顺着她的脊背安抚:“不是已经解毒了吗?怎么还会吐血?”

“我身体向来不好,应当是余毒作祟。”她又咳两声,带着鼻音:“满嘴血腥味,好秋郎,给我拿些蜜饯糕点来吧。”

江暮秋看了看丛青,一步三回头:“您真的没事?”

“我没事,我在这等你。”

门外脚步声渐远,丛青差点跪在地上。

“娘子,早知您把自己的身体当作儿戏,属下肯定不会替您寻药!”

大司马的独苗出事,她万死难逃其咎!

宋观澜叹气,穿来几天,吐血三回,除了第一次是江暮秋砸的,后面两回都是自己动的手脚。

把脉之前,她服下丛青找来的毒药,所以詹清书诊的脉象和汪大夫不同,开出来的药方自然也不一样。

“这是最后一次。”

疑心如蚁穴,可溃千里之堤。

她用自己的性命启开一条缝,后面怎么做,端看宋母如何选择。

“不过这些药你是哪弄来的?居然真能按照我的要求配出来。”

不同的毒药,相似的解药,偏偏主药还得彼此相克,研制这些药的人可不简单。

丛青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倒想起另一件事:“之前派去族地的侍卫回来了,族谱记载,名叫宋玥的族人有两个,一个年过六旬,一个刚刚出生,不满五个月。”

年纪对不上,宋玥根本不是宋氏族人!

猜测成真,宋观澜却高兴不起来。

自己没死,宋玥没机会继承宋家,所以没以宋氏族人的身份出现。

同时意味着如果女主换个名字,即使两人面对面,宋观澜也认不出她。

敌暗我明,反而麻烦。

急促的脚步声靠近,来人隔着门窗唤道:“娘子,皇城司的人来了,说要见您!”

丛青做贼心虚,她听过皇城司的威名,名字跟“皇”沾边,行事却如同鬣狗,被她们盯上,没咬下一块肉绝不松口!

无论是燕小金遇刺,还是前朝余孽重现,都归皇城司管。

宋观澜被刺客误伤,皇城司必定会前来探查,因为她一直昏迷才拖到今天上门。

衣服上沾着血,她重新换了一套,命丛青在院里待着,独自前往前厅。

半路遇到捧着蜜饯和糖果子的江暮秋,随手捏了一个扔进嘴里:“好吃!”

“妻主,皇城司那边——唔”

软韧的蜜饯抵在齿间,他惊讶地睁大眼。

宋观澜展眉:“问几句话而已,我身体扛得住,不用担心。”

她逐渐远去,衣袖飘飘,看不出半炷香前呕血的狼狈模样。

盼绿在他唇边捧着帕子:“唉,娘子待您虽好,却不知您吃不得酸。”

打小被柳氏苛待,吃不饱肚子,时间久了,肠胃碰到酸的就会反胃。

少年没有如他所想的吐出来,舌尖一卷,酸甜的滋味在口中化开,哪里好吃了?眉头几乎打结,喉间涌动直接把蜜饯吞入腹。

“走吧,父亲还等着查账。”

穿着甲胄的皇城司下属里三层外三层,把前厅围得水泄不通,熟悉的声音飘过大门:

“你家娘子是镀金身去了?真能磨蹭!”

接着“唰拉”一声,宋观澜甚至能想到那把镶满宝石的金扇子被展开,整个前厅都会蒙上刺眼的金色。

“宋三来迟了,请大人勿怪!”

坐在主位的燕小金身穿金袍,脖子上的纯金璎珞圈正中央镶嵌着婴儿拳头大小的玛瑙,一双眼带着好奇打量她:“你就是宋观澜?居然真的活着!”

传闻中必死的病秧子活生生站在眼前,还长着一副好相貌,燕小金稀罕的不行,还想追问她是如何逃过死劫的,是不是真的和成婚冲喜有关。

与她同来的女子起身打断:“宋三娘子,在下皇城司指挥使傅娆玉,奉陛下之命调查金世女遇刺一案。”

较女人来说,她身材有些瘦,清冷的脸微沉,腰间挂一把煞气满满的长剑。穿的是骑装改良后的官服,减去赘余的首饰搭配和宽袖大摆,看上去英姿飒爽又方便行动。

行礼时双手交握,十指略显宽大,指侧边缘带着厚茧,是个练家子。

宋观澜还礼:“傅大人不必拘礼,皇城司查案,宋三必定知无不言。”

几人落座,侍奴换了热茶。

傅娆玉毫不客气开口询问:“事发当日宋三娘子去过哪些地方?做过什么?当夜为何现身一处偏僻宅院?刺客体型相貌如何?使用什么兵刃?”

宋观澜心底早已经打好腹稿,说话时佯装思考,表情时而凝重时而迷惘,回答滴水不漏。

仿佛真的只是被牵连的无辜路人。

还打算从她口中找到突破点的傅娆玉一时无言。

燕小金气得双手抱胸,她自告奋勇参与查案,结果三天过去案件毫无进展:“早知道先审萧韫了!他是前朝五皇子,肯定知道些什么!”

宋观澜捧着茶盏,慢悠悠摩挲杯口边缘,似乎有些好奇:“萧韫?是那位闻潇公子?”

“你也知道?!哦对,现如今整个京都谁不知道?”

不知怎么,宋三娘给她一种熟悉的感觉,燕小金将此归结为“投缘”,因此想也不想的细说一二。

试图复国的前朝余孽自然是要处死的,可姮亲王当年屠尽萧氏一族惹得天下人以为陛下性情暴虐,心胸狭窄。

即便陛下当机立断夺了姮亲王的兵权,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的朝局还是多了几个揭竿而起的反军。

这些年陛下广施仁政,试图挽回声誉,但此事始终是她帝位的污点。

此番萧韫身份暴露,陛下为显仁德,不仅没杀他,还封他为异姓皇子,命礼官择期行册封大典!

“现在他不仅不用接受审讯,还凭白成了尊贵的皇子,稳稳压老娘一头!真让人生气!”

明眼人都知道那场刺杀是萧韫主使,为的就是报萧氏之仇,如今陛下厚待他,燕小金只能暂避锋芒,京都小魔王怎能咽下这口气?

傅娆玉没想到她什么都敢往外说,此时阻止也来不及,只好再次打断:“在下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宋三娘子以为,逃跑的刺客为何不杀你灭口?”

那宅院偏僻,一时半会搜寻不到,如果刺客真的走投无路,一剑杀了宋观澜便是,何必留个活口?

燕小金无语极了:“你说的是人话吗?人家好不容易活下来,你倒巴不得她去死?”

“你!”

傅娆玉脸色微变,燕小金说话不过脑子,偏偏陛下疼爱她,许她随行督查,凭白添了不少麻烦,令人头疼!

宋观澜轻咳两声:“或许一时心软,或许以为我熬不过剑上毒药,具体什么原因,恐怕只有刺客本人知晓。”

“多谢宋三娘子解惑,日后若再有——”

“大人尽管来问。”

傅娆玉点点头,皇城司的人如流水般退去。

燕小金在她咳完之后眼神微变,路过她耳边忽然轻轻唤了一声:“关娘子?”

宋观澜神色如常:“怎么了?”

“你胆儿真大——”

余光里,走到门口的傅娆玉站立不动,无声催促。燕小金知道不是说话的好机会,轻轻拍了拍她受伤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