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鹅吃大ne 作品

第11章 年纪虽小,心眼忒多!

在柳氏面前他说得斩钉截铁,出门便踌躇不已。

侍奴碧云同他一起长大,一眼看出他打了退堂鼓。

今天几位德高望重的族老都在,还有宋府那些人,就怕江暮秋不愿意还,再将事情闹大,平白丢了颜面。

公子从小要风得风,脸皮又薄,自然不懂那些嫁妆的意义,那是即便江府倒下,也能撑着他活完下半辈子的依靠。

公子的依靠便是他的依靠,日后公子成婚,有丰厚的嫁妆傍身,旁人也得捧着点他这个侍奴。

眼睛骨碌转一圈,出主意道:“公子,江暮秋最看重周小侍,开席前他必定前去探望,咱们直接去路上堵他,多带些人,不怕他闹!”

周小侍住在内宅,就算闹起来,等消息传到前院,一切已成定局。

江慕安点点头,特意挑几个力气大的老爹子,一群人浩浩荡荡往周小侍所在的院子走去。

没成想扑了个空。

在他们来之前,周小侍已经被江暮秋带走。

江慕安暗恨,只觉得自己被挑衅了,才刚记为嫡子就带周小侍去前院露脸,真当他与父亲是好欺负的?!

怒上心头,转身便往前院走。

老爹子们未经允许是不准擅自离开后宅的,他只能带着碧云去。

前院与后宅之间有一片葱翠的绿竹,浓密的竹叶遮挡日光,碧波流淌着洒下凉爽,连带着心头的怒火也散了三分。

妹妹江慕宁苦夏,最是怕热,柳氏特意命人在此种下绿竹。

江慕安放缓脚步,心中要回嫁妆的念头更加坚定,父亲待他们如珠如宝,他不能让父亲失望。

方才走得太快,碧云捏着帕子擦擦汗水,一晃眼,前方多出个背影,瞧着像个女子,情急之下大喊道:“什么人在那?!”

江慕安抬眼,一下怔在原地。

竹叶簌簌飘落,那人侧影清瘦,闻言只是微顿,回眸时轻挑眉梢,唇边含笑,目光上下一扫,不显无礼,倒自成一派风流。

女男七岁不同席,在外相见更要注意分寸。

她略一点头,算作打招呼,离开时衣摆扫过竹叶,平添波澜。

江府门前江慕安忙着照顾柳氏,没见到撩开车帘的宋观澜,但碧云偷偷瞥了一眼,当时就红了脸,现在再看,心脏还是怦怦直跳。

与他有相同反应的还有江慕安,二人幼时见过,但年岁小不记事,这还是曾经的未婚妻夫成年后第一次见面。

“轻云笼月,回风旋雪。”

“公子,您说什么?”

惊觉失言,江慕安胡乱答道:“没什么,你,你可看清方才那人是谁?”

碧云小心翼翼:“应当是宋三娘子。”

江慕安愣住,是了,今天出现在江府的年轻女子,除了她,还能是谁?

咬咬唇,他继续往前厅走,脑子已经乱成一团麻。

一会是暴怒的父亲,一会是竹林下她的回眸一瞥,想来想去,穿着浮光锦的江暮秋出现在脑海里。

江暮秋怎么能穿着他的浮光锦呢?

内心纠结着,宋观澜一行人却已经走到江府门口。

江母数次挽留都被拒绝。

哪有儿子和儿媳回门连口饭都不吃就要回家的?传出去指不定怎么议论江府!

“咳咳,母亲不必再劝,禅音寺路途遥远,秋郎不放心小侍,我也不放心秋郎,此刻启程,还能赶在城门下钥前回来。”

“母亲”二字令江母喜出望外,称呼上的变化代表着态度的变化,说明儿媳认可她,她的仕途有望了!

“好好好,你身子弱,路上务必当心。”

说完又像模像样的交代江暮秋一番。

江慕安匆匆赶来,江母正目送宋府车队。

他气喘吁吁:“母亲,她这就走了?您没留她用饭?”

没听出话中的她是谁,江母默认指的是江暮秋,毕竟儿子为改族谱的事闹了许久,这会也只当他故意找事。

“怎么没留啊,观澜执意要走,出嫁从妻,暮秋能做什么主?”

江慕安看着即将消失在视线中的马车,久久出神。

只有碧云急的跺脚,嫁妆!公子,你可还记得嫁妆啊!

*

驶离江府没多久,宋观澜琢磨着该去哪吃饭。

观澜园的饭菜滋味不错,可惜太过寡淡,加上连喝几天药汁,舌头都苦麻了,这会特别想吃些鲜香酸辣的。掀开帘子一角向外细看,古代的市井百态别有一番滋味。

江暮秋冷不丁在她脚边跪下。

“你这是?”

“多谢妻主将小爹接出江府。”

宋观澜不紧不慢地为自己倒杯茶:“何必谢我,你自己也能做到吧!”

江暮秋还想装傻:“妻主?”

她摸了摸他肩头的衣料:“你这身打扮很好看。”

成婚以来,江暮秋偏爱素色衣衫,很少在打扮上费心思,今日回门,衣服首饰格外扎眼贵气。

起初以为是少年人爱面子刻意打扮。

可在竹林里遇到江慕安,她忽然发现二人身上的衣服布料很是相像,再联想江暮秋刚下马车柳氏就晕倒……

如果柳氏不是故意的,那就是受了刺激。

如此一来,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江暮秋手里攥着江慕安的嫁妆!

他越是高调显摆,柳氏就越愤怒,拿回嫁妆的念头就更加强烈。

只要柳氏失了分寸,他就能用嫁妆和柳氏谈判,换周小侍出府。

宋观澜忽然向江母提出让周小侍前往禅音寺,既是乱了他的计划,也是达成了他的目的。

江暮秋啊江暮秋,年纪虽小,心眼儿忒多!

她抿口茶,心中生出几分欣赏,身在泥潭还能几方斡旋,这样好用的员工值得她费心思。

江暮秋没想到她如此细心,竟然察觉他的意图。

对待宋观澜,他也摸索出一套行事方法,实话实说远比遮遮掩掩来的有用。

“侍身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您方才也看到他……再留在江府,他会死的。”

周小侍坐在后面的马车里,出门时虽然带着帷帽,但露出的手布满褶皱与伤痕,手腕细得像根竹子,行走间右腿微跛。

父子二人受尽磋磨,八个字在书中一笔带过,他们却苦熬十七年。

宋观澜扶他起身,拍拍他的手安抚道:“你一片孝心,我怎会怪你?秋郎,你我妻夫不只是说说而已,日后遇事可以同我商议,不必自己扛着。”

两世为人从来没人同他说过这些。

周围净是披着人皮的虎豹,他一个人,如同悬丝一线,稍不注意就会被啃得渣都不剩。

鼻尖酸涩,江暮秋险些落泪,他连忙低头遮掩。

宋观澜权当没看见,深怕真给他惹哭了,她可不太会哄人。

随便找了家酒楼用饭。

周小侍怕见生人,宋观澜要了两个相邻的雅间,江暮秋跟着她往里走,却被推向另一个房间。

“你去跟你父亲说说体己话,我这有丛青伺候呢!”

江暮秋说不清心头滋味:“多谢妻主。”

听见隔壁房门关上,宋观澜向丛青招手,主仆二人低声密谋,没多久丛青翻窗离开。

几人用完饭再次出发。

马车越走越偏,已经不是前往禅音寺的路了。

“前面是葫芦巷,我在此有一座私宅,禅音寺太过清苦,还是让你父亲住在这吧!”

“多谢妻主。”

宋观澜被他逗笑:“你今天跟我说了几次谢来着?”

江暮秋哑然,陡然沉默下来。

一行人在葫芦巷下车,车队继续往禅音寺走,这是为了遮掩江府耳目。

葫芦巷里的清凉院已经提前收拾妥当。

江暮秋陪着周小侍,宋观澜则待在书房。

夕阳的余晖洒进窗台,比余晖先到的是办完事的丛青。

“娘子,已经安排妥当了!”

宋观澜合上书。

今夜游湖,答应给闻潇公子的大礼也该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