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蛟困浅滩

腐叶的霉味混着血腥冲入鼻腔，郝峰撑起身子时，青鳞剑正发出龙吟般的嗡鸣。剑柄处"苍龙泣血"四字已凝结成暗褐色，仿佛干涸的血泪。他抬手触碰右眼，指尖传来金石相击的凉意——瞳孔竟在夜间自行发光，将方圆十丈照得纤毫毕现。

"别用那眼睛看活物。"慕容昭的声音从树梢传来。

少年倒悬在古槐枝头，青衫下摆浸着紫黑毒血，原本悬着青铜镜碎片的左耳血肉模糊。他甩下一枚鳞片状玉佩，正落在郝峰脚边三寸，入土时腾起青烟。

"蛟骨为符，龙血为引..."郝峰下意识念出玉佩背面的古篆，金瞳突然刺痛。那些篆文在视野中扭曲重组，化作一条被铁链贯穿七寸的青龙，每片龙鳞都刻着星宿方位。

慕容昭飘然落地，剑锋抵住郝峰咽喉："你究竟是谁？"

青鳞剑突然剧烈震颤，剑身浮现出细密裂纹。郝峰右眼不受控制地聚焦，看到慕容昭心口处盘踞着团黑气——那东西形似幼龙，却被七根骨钉穿透脊椎。

"你的心脏..."

剑锋瞬间压出血线，慕容昭眼底泛起龙类特有的竖瞳："再窥视就剜了它。"

夜枭惊飞，林间忽起浓雾。

数十道银丝毫无征兆地穿透雾气，慕容昭揽住郝峰急退，原先站立处已插满冰晶般的蛛矛。雾中亮起八盏幽绿灯笼，细看竟是四只人面蛛的复眼。那些惨白的面孔赫然是昨夜暴毙的村民，嘴角还挂着祭祖时的糯米粒。

"巽位，风眼三寸！"郝峰突然低喝。

慕容昭的剑比思绪更快，青芒直刺他所说的方位。蛛网应声破裂，雾气被剑气搅成漩涡。人面蛛发出婴儿啼哭般的惨叫，腹部鼓胀如孕妇，喷出粘着星砂的毒液。

"坤转离位！"郝峰右眼金芒暴涨，毒液轨迹在他眼中分解成漫天星点。

慕容昭脚踏七星，剑锋挑起的泥块精准拦截毒液。腐蚀声里，他瞥见郝峰正用淌血的手指在虚空勾画，金瞳映出的星轨竟与青鳞剑产生共鸣。

剑鸣龙吟声中，慕容昭背后浮现青龙虚影。那本该威严的神兽却残缺不堪：龙角断裂，逆鳞剥落，尾端锁着刻满符咒的陨铁链。人面蛛突然集体跪拜，腹部裂开血洞，爬出无数巴掌大的青铜镜。

"退后！"慕容昭第一次露出惊惶神色。

郝峰却迎着镜阵上前，右眼流下的金血在脸颊凝成星纹。镜面映出的不是他的倒影，而是万千锁链贯穿的青龙——与慕容昭心口的黑气一模一样。

最中央的铜镜突然射出血光。郝峰看到十五岁的慕容昭跪在冰棺前，怀中抱着具龙角被折断的女尸。风雪呼啸的祭坛上，二十八星宿旗折断大半，执旗者皆穿郝氏宗族服饰。

"还给我！"慕容昭彻底龙化，青鳞覆面，一剑劈碎镜阵。

反噬的气浪将两人掀飞，郝峰撞断古槐时，怀中掉出半块星盘——正是人面蛛额间镶嵌的物件。星盘触地的刹那，地底传来锁链崩断的巨响，方圆百里的月光突然扭曲成囚笼状。

慕容昭的剑停在郝峰眉心，颤抖的剑尖滴落龙血："三百年前，郝家先祖用二十八星宿锁斩我青龙命格..."他扯开衣襟，心口处黑色龙影的七枚骨钉上，清晰刻着"郝衍铸此镇妖"。

郝峰握紧星盘，金瞳首次主动触发能力。他看见三百年前的雪夜，慕容昭亲手将青铜镜碎片钉入心脉，以自囚为代价保住最后片逆鳞。而镜中世界冰封的，正是此刻在地底苏醒的东西——

一条被剥去龙鳞的万丈青龙，每处伤口都涌动着星砂。

地裂山崩的轰鸣声中，慕容昭突然将青鳞剑刺入自己胸膛。拔出的剑身裹挟心头血，化作赤金锁链捆住郝峰："郝氏血脉既是钥匙又是牢门...你若不想成为下个祭品..."

山体坍塌的瞬间，郝峰被甩向半空。他最后看到的画面，是慕容昭逆冲进地缝，青衫被龙爪撕碎的刹那，怀中掉出块刻着河图的青铜镜。而自己腕间的赤金锁链，正源源不断抽取着慕容昭的龙血。

当他在百里外的寒潭苏醒时，青鳞剑已断成三截，剑柄处的血字变成"困龙于渊"。右眼瞳孔深处，不知何时多了片逆鳞虚影，随着呼吸明灭如星辰。

潭水倒映的星空突然缺失一角，郝峰伸手触碰水面时，指尖传来慕容昭残留的体温。那些星砂在他血脉中奔涌，拼凑出段残酷真相：每个甲子轮回，郝氏嫡系血脉都会成为活祭，用金瞳开启星宿锁，为天道饲喂困龙。

而这一次，被囚禁的青龙...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