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戒备
江雪衣很轻易就能从祝昭身上看出戒备来。
之前的生活好不容易让她对自己依赖了一些,敞开了心房,可是现在那些全都消失干净——
取而代之的是她身上生出的密密麻麻的荆棘,全部都刺向她一个人。
不过这也很正常,换做是江雪衣知道自己被那么相信的一个人骗了那么久,也会变成这样。
而且,也没什么好伤心的,反正之后可能也没有接触了。
想到这里,江雪衣不免叹了口气。
至于她到底图什么,这个即便是她和祝昭说了真话,想必她也不信。
但是有一点江雪衣是可以确认的,她帮祝昭并非完全是为了活下去,至少现在不是。
那薛久她到现在都没见过,但是处处都是那老不死的影子,江雪衣早就看他不爽了,只有继续推动剧情,才能让那老不死赶紧下线——
那帮帮祝昭也就理所当然了。
祝昭的视线几乎要凝在她身上一样,似乎想从她眼里看出哪怕一点愧疚来——
可惜并没有。
江雪衣就是定定地站在那里,垂着手,手腕上的伤痕很快就愈合了,只剩下残存的血迹。
她和祝昭保持着距离,然后开口:“我没图什么,图个开心,算吗?”
祝昭咬牙。
她要是听不出江雪衣口中的敷衍来,她就枉为剑修,她拼了命的压抑自己想要拔剑的想法,又想起这青烟从某种意义上而言也是江雪衣送给自己的。
就算是青烟认可她,但是没有江雪衣的指点,自己绝无可能接触到青烟。
她从腰间取下青烟,直直地朝着江雪衣的脚下丢了过去。
剑鞘落在地面上,发出铿锵的金属撞击声。
江雪衣没有去捡,她知道祝昭大概是没办法原谅她了。
就算她说自己不是想要她的剑骨,她也不会相信的。
而且她好像也没必要解释,反正该做到的都做到了,剩下的事情,就要交给祝昭一个人去做了。
至于最后会不会成功,那就看祝昭了。
尽人事,听天命。
人生如此。
江雪衣长长的叹了口气,没有去看地上的青烟,她小心翼翼把最后一枚从落莲剑宫抢来的剑印握在手中,她还要找机会给祝昭呢,只是现在看上去,祝昭完全不想和她接近。
祝昭看着女人脸上变幻莫测的神情,表面上看着冷漠,实际上内心杂糅成一团。
她不知道此时自己的情绪应该是什么样的,只能说兼而有之。
江雪衣,剑墓宗主,她的杀父仇人,师尊说她想要自己的剑骨合道,可是她刚刚否认得很果决。
那她这段时间接近自己,又对自己那么好究竟是为什么?
这就是为了图个开心?
江雪衣修行已在合道边缘,捏死自己就像捏死一只蝼蚁那样轻易,那为什么还要做这些无用的事情?
她有太多的问题了,但她问不出口,生怕自己心软。
江雪衣骗了她是事实,就算她曾经可能是真心对她好,但是她也无法接受。
毕竟正邪两道难以彼此谅解,她也不可能原谅自己的杀父仇人——
那是她从小就一直背负着的使命,那太过于沉重,无法舍弃,不会被短短两个月不到的时间所动摇。
她们之间横隔着的深渊深不见底,谁要是想往对面踏出一步,就会跌落下去,粉身碎骨。
但更加恨自己这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就好像还保留着什么希望一样。
沉默了很久。
两个人都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江雪衣还是弯下腰,把地上的青烟捡了起来。
剑是好剑,握在手中就感觉到一阵寒意流遍全身,只是剑不该是她的。
江雪衣往祝昭的方向走了两步,落在她跟前。
祝昭下意识的想要后退,可是却被江雪衣一把拉住了手腕。
“你干什么?”祝昭想要甩脱江雪衣的手,可是这一次没能成功——
江雪衣抓得很紧,她也没有想要解释的意愿,只是把青烟剑重新塞回到她的手中。
连带着最后一枚剑印也塞进她的掌心。
祝昭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女人已经退开了,留给她的是一个漠然的背影。
她赤着足走在神都城外的土地之上,脚腕上的铃铛安安静静的,一身短衣湿透,手腕上的血痕风干了,但依旧存在,前所未有的狼狈。
祝昭也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接过了那柄青烟剑,她小心翼翼地张开五指,默默把青烟剑重新挂回腰间。
一枚铁片顺着她的掌心跌落。
祝昭震惊了一下,立刻伸手接住。
那是一枚剑印,有一点点冰凉,是她没见过的。
她把一枚父亲死前留给她的剑印,和之前在剑墓秘境中拿到的剑印取出——
刚刚好三枚,正好能拼成一个完整的大剑印。
这是遗失的最后一枚。
毫无疑问,是江雪衣临走之前塞给她的。
祝昭放眼望去,女人的背影早就消失了,神都城外的土地看上去荒僻得很,看过去也只有一片寂寥的平原。
此时暮色降临,落日隐没,她的视野更加受限。
真的走了。
祝昭垂眼。
可是她为什么要把剑印留给自己呢?
现在想想,江雪衣可能早就知道她是上元宗的剑修了吧?
也知道她就是单纯为了剑印而来。
那时候在剑墓秘境的时候,祝昭还记得江雪衣问过自己有没有见过什么东西,之前祝昭刚刚把秘境里的剑印藏起来,面对江雪衣的问题还有些愧疚。
原来那时候她就知道了,剑印是她特意留给自己的。
但是,为什么?
祝昭觉得自己应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找不到答案了。
江雪衣不会告诉她,她会自己慢慢寻找。
只是,在外流浪这么久,也应该回归正轨了。
她攥紧了手中的三枚残破的剑印,收回了视线。
她还有自己的路要走,她也有自己的仇要报。
她们迟早会有再见面的时候的。
希望那时候自己已经能摆脱现有的天真,不会沦落到被人算计得一清二楚的狼狈境地了。
希望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