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荒野追逃劫
剧痛终于把他的硬气给磨没了,那人脸上肌肉扭曲得不成样子,浑身哆嗦,声音断断续续,跟破风箱似的从牙缝里往外挤:“找……找……引子……定……定位……那个老……老东西……藏的……”
引子!柳三爷提过!
张俊心里猛地一跳,视线飞快地扫过厂房,最后定在角落里一堆锈蚀的废弃零件底下。
他伸手扒拉开上头的破烂,底下露出几块黑乎乎的陶片,碎得乱七八糟。
捡起几块大的,陶片质地糙得很,看着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内壁上还沾着点黑乎乎的黏腻污渍,凑近了闻,能闻到一丝极其微弱、但绝对错不了的邪气,跟之前从柳三爷身上逼出来的那股子玩意儿,一模一样!
果然是那个黑坛子!
周家拿这玩意儿当引子,是想用它找到那个所谓的“老东西”?
“引子到底怎么用?那个老东西是谁?藏了什么宝贝让你们这么惦记?”张俊手指再次发力,继续逼问。
就在这个时候,地上那活口脸上猛地涌起一层浓得化不开的黑气,跟墨汁泼上去似的,两只眼睛瞬间暴突出来,嘴巴大张,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咯咯”怪响。
一股子带着恶臭的浓黑烟气,从他嘴巴、鼻子、耳朵眼儿里猛地喷了出来!
“……都……都得死……主人……不会……放过……”他像是用尽了最后一口气,从喉咙深处挤出这句恶毒的诅咒,脑袋猛地往旁边一歪,脖子发出轻微的“咔吧”一声,彻底没了动静。
巫术反噬!还是周家下的灭口禁制!够狠!
几乎是这人咽气的同一时间,京城某处光线昏暗、透着股子阴森气的房间里,盘膝坐在蒲团上的周乾猛地睁开眼睛,喉头一甜,“噗”地喷出一口乌黑粘稠的血,溅在身前的地板上,发出“滋滋”的轻响。
他脸上肌肉剧烈地抽搐着,抬手抹去嘴角的血迹,指节捏得发白:“废物!一群废物!这么快就被找到了!”
他咬牙切齿的低吼,声音里全是压不住的暴怒和杀意,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焦躁。
厂房里,张俊和林雪站在原地,看着地上迅速变凉的尸体,空气里那股子带着浓重诅咒意味的黑气一时半会儿散不掉,都感到一股子寒意顺着脊梁骨往上爬。
周乾已经知道了他们在这儿。
这下,梁子越结越深,一场更大的风暴,怕是马上就要来了。
林雪低头,视线落在地上那几块黑陶碎片上,又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前。
那个一直贴身戴着的、刚才带来一丝暖意的古怪坠子,似乎对刚才那股喷涌而出的、充满恶意的黑气有所反应,极其轻微地波动了一下,那股暖流似乎更清晰了些。
那股子带着死咒的黑烟还没散利索,张俊已经扯着林雪冲出了厂房的破门洞。身后是三具凉得发硬的尸首,还有地上那几片扎眼的黑陶片——引子。周乾那边,铁定是知道了。
怀里的铜片烫得他龇牙咧嘴,稳稳指着一个方向。林雪口袋里的幽蓝晶石也跟着嗡嗡震,寒气收了不少,跟铜片指着一处。
两人不敢走亮处,专往荒草比人高的野地里钻。废弃厂区的黑影被扯得老长,又被天亮前最浓的黑给一口吞了。
林雪脚下绊了一下,手下意识捂住心口。不是兜里的晶石,是贴身戴的那个小坠子,这会儿正丝丝缕缕地往外冒着一股暖意,不烫,却很实在。
脑子里“轰”一下炸开。不再是石室里那些碎玻璃碴子似的画面。
一个巨大的黑色石坛子,孤零零戳在地底空洞里。坛面上全是沟,里头淌着暗红发黏的血,往中心汇。沟边上,刻满了歪七扭八的符文,比石室墙上那些更邪性,看着像活的,在慢慢蠕动。
坛子边上,那个灰袍影子,干瘪瘪的,举着两只鸡爪子似的手,嘴里叽里咕噜念着什么,调子又老又阴。
最清楚的,是坛子正中心偏下一点,有个特别扎眼的标记。乱七八糟的线条绕来绕去,不是方也不是圆,不是画也不是字,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邪乎和老旧。
这标记……她认得!
念头刚蹦出来,一股子阴冷到骨头缝里的恶毒念头,跟抹了油的蛇,远远地就缠了上来,死死锁住两人。比刚才那仨死鬼身上的邪气,浓了十倍不止!
周乾!这老东西亲自追来了!
“这边!”林雪猛地拽了张俊一把,硬生生偏离了碎片指的方向,一头扎进更荒、连路都没有的野地里。
脑子里那个【标记】,好像活过来一样,给她指了条活路。
张俊反应极快,反手扣住林雪手腕,丹田里的纯阳气劲不要钱似的往后甩出去。那股子追魂夺命似的阴冷念头,跟撞上了一堵烧红的铁墙,猛地顿了一下。林雪身上也腾起一层几乎看不见的冰蓝雾气,飞快把两人裹住。他们跑过去的地方,空气都好像冻住了那么一小会儿,留下的气味、痕迹,瞬间被抹得干干净净。
一追一逃,在荒地里玩命狂奔。周乾那巫术跟闻着血腥味的疯狗似的,咬得死紧。张俊的阳气一次次炸开,干扰对方的锁定;林雪的阴气玩命地遮掩踪迹。
就在两人刚觉得后背那股子针扎似的锁定感弱了那么一丁点,前头稀稀拉拉的树影里,几条人影跟从地里冒出来似的,悄没声地挡住了去路。
不是周乾的人。
这几个人,气沉,步稳,身上有股子洗不掉的大户人家养出来的规矩和森严。
打头的是个中年男人,脸跟刻板似的,一身合身的黑练功服,眼神没什么温度。
“张先生,林小姐,我家小姐有请,劳烦两位走一趟。”声音平得很,听不出喜怒,但那意思,就是没得商量。
秦家的人!还真是阴魂不散!
张俊心里骂了句娘,把林雪往身后拉了拉,脸上还得赔笑:“秦小姐太客气了。实在不巧,我们这儿还有点急事要办,改天,改天一定登门叨扰。”
第一百四十二章秦家的博弈
中年男人摇摇头,没什么表情:“小姐吩咐了,今天必须请到。”他身后那几个人往前逼了一步,不紧不慢,但那架势,就是个铁桶阵。
“请?”张俊琢磨着这字眼,今天怕是没法善了了。
林雪身子猛地一抖。
被围住,被逼迫……
脑子里,祭坛上那个被死命往上拖、哭得撕心裂肺的身影,跟眼前这几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一下子重叠了!
一股子她自己都控制不住的冰冷,从魂儿里头“轰”一下炸开了!
玄阴内劲彻底失控!
狂暴的寒气跟开了闸的冰河似的,朝四面八方冲出去!脚下的地面“咔嚓咔嚓”瞬间结了老厚一层白霜,空气冷得能把人冻成冰坨子!
离得最近的两个秦家人压根没反应过来,脸上瞬间挂满白霜,怪叫着被冻得连连后退,再看张俊林雪这边,眼神里全是惊骇!
“走!”张俊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一把横抱起几乎失去意识、浑身散发着恐怖低温、连他都觉得刺骨的林雪,脚下发力,整个人像炮弹一样冲了出去,硬生生从秦家人被寒气逼出的缺口里撞了出去,眨眼就消失在更深的黑暗里。
中年男人看着两人消失的方向,又低头看了看地上还在蔓延的冰霜,脸色铁青。
破旧居民楼里,一股子呛人的灰尘味儿扑面而来。张俊反手把掉漆的木门锁死,门栓落下的声音在这死寂里格外响。他怀里的林雪软得像没撑骨头,身子却冷得瘆人,像块刚从冰窖里捞出来的玉,那股子失控后没散干净的玄阴内劲还在她身体里乱撞,皮肤上甚至蒙了一层薄薄的白霜,看着就让人心头发紧。
张俊把她小心翼翼地放在唯一一张看着还算完整的旧沙发上。林雪脸白得像纸,嘴唇都发了青,身子控制不住地轻微哆嗦着。他不敢耽搁,手掌赶紧贴上她后心,纯阳气劲放得又缓又轻,像温水似的慢慢往里探,想把那些到处乱窜的寒气给笼住,安抚下来。
手指头刚挨上,张俊就感觉到了那股寒气的厉害和纯粹,里头还夹着一种说不出的、像是从很久很久以前传下来的凉意和绝望。林雪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哼,眉头死死拧着,嘴里断断续续地往外挤字儿:“坛子……黑石头……血……往下流……那个记号……坛子中间……”
张俊耳朵竖着,一个字都不敢漏,把这些零零碎碎的话跟柳三爷说的、地上的黑坛子碎片、白塔寺石室里的符文,还有自己怀里那块烫手的铜片、林雪兜里那块晶石的反应,飞快地在脑子里串。线索兜兜转转,最后全都拧成一股绳,指着一个地方——白塔寺那座老宅子,而且是地底下,一个比他们之前进去的石室更深、更邪乎的地方。
这地方,肯定藏着大秘密,也藏着大凶险。
就在这时,“咚、咚、咚。”敲门声响了,不快不慢,一下下敲得很有节奏。在这死寂的破楼里,这声音像是直接敲在张俊紧绷的神经上,让他后背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他动作一下子停住,手还虚按在林雪后心上方,没敢挪开,全身的肌肉都瞬间绷紧了,眼神锐利地盯着那扇吱呀作响的旧木门。外头的人,跟得真他娘的快。秦家?周乾?还是那个鬼知道活了多久的老怪物?
“张先生,林小姐,是我,秦月瑶。”门外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清清冷冷的,异常平静。正是秦家那位心思深沉的大小姐。
张俊没动,更没傻到去开门,声音也沉了下去,带着点毫不掩饰的讥讽:“秦小姐,这前后脚跟得够紧的。你们秦家是属猎犬的,鼻子这么灵?还是说,刚才在荒地里堵我们那几位,就是你放出来探路的?”这话问得相当不客气,直接把脸皮撕开了点缝。
门外安静了一瞬,似乎没料到他这么直接。秦月瑶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没什么波澜,像是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周乾的人也在找你们,而且动用了不止一批。至于那位守着白塔寺的老先生,你们应该也领教过了,他可不是靠蛮力就能对付的。”她顿了顿,声音里透出一种笃定,“凭你们两位现在的状况,再闯白塔寺,跟主动往铡刀底下送脖子没什么区别。秦家恰好知道一些关于医门旧事的隐秘,比如,那地方不止一个入口,也不止周乾一条饿狼在惦记。或许,我们可以谈谈。”
张俊没吭声。秦家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前脚派人下绊子,差点把他们俩交代在那儿,后脚就跑来送温暖、谈合作?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可她说的也是实话,那个灰袍老头强得不像话,周乾又是个疯子,再加上可能还藏在暗处的其他势力……他回头看了一眼沙发上气若游丝、脸色苍白的林雪,又感觉了一下怀里那块还在持续发烫、指引方向的铜片。秦月瑶这女人是毒蛇,但眼下,似乎只有借助这条毒蛇,才有可能靠近那个要命的真相。与虎谋皮,总比被一群狼直接撕碎了强。
“条件?”他走到门边,手搭在冰凉的门锁上,但没拧开,声音冷硬,隔着薄薄的门板传出去。
“合作。”秦月瑶回答得也干脆利落,“情报共享,人手互补,一起行动。周乾盯着的,恐怕不只是传闻中的药鼎那么简单,那个地方牵扯的东西,远比你我想的都要深。多一个人,多一分力量,至少能让浑水更浑,我们才好摸鱼,不是吗?”
张俊手指在门锁上敲了敲,发出轻微的“嗒嗒”声。“合作行。”他语气没什么起伏,“但得按我的规矩来。第一,进去之后,怎么走,怎么办,我说了算,你们秦家的人,得听指挥。第二,事成之后,不管捞着什么好东西,怎么分,等咱们囫囵出来了,看我心情再说。秦小姐要是觉得这条件太苛刻,现在就可以带你的人掉头走,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他这话说得,半点没给秦家大小姐留面子,直接把主导权往自己手里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