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不是鸿门宴
褚嫣没来得及说“我自己来”，面前的碗已经被拿走，再端回来时，里面盛了满满一碗鸡汤带一个鸡腿，肉质细腻，汤色清亮，油花被撇得很干净。
褚嫣没想到，说邀请她吃饭，还真有一桌子菜等她。司令和夫人两人清俭质朴，今晚这一大桌家常菜，已经算是接待贵客的规格。
“……谢谢…司令夫人。”
老妇人假装板脸，“跟你说了，喊我外婆就好，这孩子，这么见外。”
随后又更加不悦地瞪丈夫一眼，“都是你！瞧把孩子吓成啥样了！”
郑司令慢条斯理递碗过去，无视老伴的谴责，“给我也盛一碗。”
褚嫣捏着瓷勺的手微微一顿。
有点想笑是怎么一回事。
郑司令是出了名的不怒自威，上辈子有一次，她还无意间听到谢老爷子背地里骂过这个老亲家是“黑脸煞神”。
但此时此刻，他递碗的动作和说话的语气带点讪讪，甚至如果过度解读一下，像在对老伴……撒娇？
褚嫣不由抬头多看了一眼，恰好对上司令睇过来的目光。
她猛缩一下脖子，连忙埋头喝汤。
司令夫人给老伴盛完汤，又笑着看过来，“丫头，喝完不够再盛一碗，冬天正是滋补的时候，不要怕长胖。”
“谢谢外婆，很好喝，我一会儿自己盛。”
“诶，这才乖。”司令夫人又往她的餐碟添了些菜，“高三很辛苦吧？”
褚嫣答，“辛苦是应该的，拼搏这么一年，才能考上心仪的大学。”
向来话少的司令冷不丁发问，“想考哪里的大学？”
褚嫣看见他那双锐利如鹰的眼睛，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我想考容大。”
司令沉默看了她几秒，收回视线，开始喝汤。
司令夫人却很欣喜，像一下子被打开话匣，“容大好！以后离得近些，周末来家里吃饭，外婆给你们改善伙食！”
“你和郁白都太瘦，等念了大学，外婆给你们养回来，保证你们白白胖胖……”
司令冷声打断，“年轻人就该多吃苦！什么白白胖胖，你当养猪呢？”
褚嫣一口汤差点呛着。
她从前怎么没发现，司令还有这种一本正经的幽默天赋。
不过上辈子司令不喜欢她，本来就是话都懒得跟她说，更别提坐在一桌上吃饭了。
褚嫣这回学乖了，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非要“劫”她过来见一面，但既来之则安之，有些工作得做在前面。
她乖巧地应和他，“司令说的对，我现在这样正好，就是小白还是稍微瘦了点，抵抗力也比同龄人差，之前刚入秋那阵，他就感冒发烧，请假在家里躺了一天呢。”
司令夫人听着心疼得要命，眉头紧锁，“诶呦，这孩子……我就说没人照顾他吧！他一个人在江城多可怜……”
司令的眉宇也不动声色变得凝重，只是嘴上还要反驳老伴。
“你当他爷爷是死人？怎么可能没人照顾，要你在这里咸吃萝卜淡操心。”
褚嫣到这一刻已经彻底摸清了郑司令是怎样一个人——面冷心热，刀子嘴豆腐心，心疼外孙但打死不会承认。
她不会蠢到认为今天真的只是和他吃顿饭这么简单。
郑司令的时间比她的更宝贵，从来不浪费在无意义的事情上。
褚嫣从善如流，不介意多向两位老人透露一点宝贝外孙的日常生活。
她放慢用餐速度，有一搭没一搭地提到这个学期各种趣事，大多都是关于谢郁白的。
“小白一来我们学校，直接把之前的理科第一挤成了万年老二。”
夫人激动，“我们郁白这么厉害？”
司令冷哼，“看来江城一中的教学质量值得质疑。”
褚嫣：“……”“小白很受同学们欢迎，刚转来就跟大家打成一片，认识了不少新朋友。”
夫人欣慰，“真好，我之前还怕他被人孤立。”
司令轻嗤，“你看他爷爷给他溺爱成什么样了？就差从容城挑两个太子伴读送过去！你放心，只有他孤立别人的份。”
褚嫣：“……”
到后面，褚嫣被噎得不说话了，专心埋头吃饭。
司令却似乎做了半天心理建设，清清嗓子主动问：
“咳，他那轮椅，怎么不太用了？”
褚嫣忍着笑，一本正经地抬头，“因为我跟他说，希望他能多走路。”
“我当然知道是你跟他说的，”司令又不自在地轻咳一声，“我的意思，他怎么愿意听你的？他坐了十几年轮椅，倔驴一样的性子，我会不知道他？”
司令夫人白他一眼。
瞧瞧郁白对这丫头的态度，这不是明摆着么！
这种问题也要问。
“丫头，别理他，多吃菜，”司令夫人又给褚嫣夹菜，“我和郁白外公的意思是，谢谢你在江城这么照顾他，你家境好性格也好，有你这样的朋友在郁白身边，给他正向引导，我们也就放心了。”
褚嫣愣了半天，终于厘清了今天这顿饭的意思。
敢情不是鸿门宴，而是答谢宴。
同时，她也反应过来，说不定今天来容城之前，自己的背景就已经被司令调查清楚了。
这小老头……
谁说他不疼谢郁白的。
褚嫣一方面很感动，一方面又有一种被扒光了裸奔的不适感。
但没办法，面对绝对的上位者，她只能换种阿Q精神：她被扒，是因为人家看得起她。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谢郁白是幸福又不幸福的。
无论爷爷还是外公，给到他的都是近乎窒息的爱，只是一个在明处，一个在暗处。
等到一顿饭吃完，司令又不紧不慢地安排餐后茶点。
褚嫣手捧热茶，第三次抬腕看表时，听见司令在沙发对面冷哼，“我一个战友今晚也飞江城，你坐他的飞机，一会儿有人送你过去，耽误不了。”
“哦，这样啊，谢谢司令！”
临行前司令夫人又给她打包了些糕点。
“这是咱们容城的特产，你就来这么一下午，郁白没时间带你好好逛，等到将来再有机会，来容城多住些日子，好不好？”
“好的外婆，我一定会来。”
郑司令没打算送她，只是从沙发上站起来，遥对着玄关正在换鞋的褚嫣，板着脸：
“好好念书，就你那成绩，想考容大，够呛。”
褚嫣一脚踩进靴子里，直起腰，不服气道，“已经在进步了，我这次期末班级第十呢！”
郑司令像是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脸上神情是少见的鲜活生动。
“第十名也能算名次？前三都没进，好意思说要考容大。”
“行，您等着，”褚嫣气得咬牙，“我还非把录取通知书拿到您面前不可！”
司令乐了，“丫头片子，口气还不小。”
“你要是能考上容大，从此在容城，我替你爹妈罩着你。考不上，那就该干嘛干嘛去。”
褚嫣一愣，立刻龇着牙笑起来。
“那看来，您是罩定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