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辞尘 作品

8. 第8章

沈将时看着投怀送抱似的顾姝臣,耳尖发烫。好在此刻烛光昏黄,顾姝臣看不清他的神色。


顾姝臣见沈将时不动作,心里有些奇怪。


“殿下,快来呀。”顾姝臣一张小脸白皙,染着些淡淡的红色,“我……睡觉很乖的,绝不会打扰您的。”


她说着,又往床榻里侧挪了挪,藕荷色软烟罗寝衣滑落,露出羊脂玉般的肌肤。


沈将时听着她娇滴滴的话,忽然想起儿时嬷嬷给他讲过的美人狐的故事,只觉得顾姝臣的容貌渐渐和那想象中媚骨无双的狐狸美人渐渐重合。


他猛地背过身,仿佛又听到太傅的谆谆教诲,心里默念着“储君要庄重自持”,闭上眼抿了抿唇:“孤……到美人榻上睡。”


顾姝臣撇撇嘴,略有些失落:“好叭。”


说罢,她就翻身自己睡去了。


沈将时看着床榻上睡得安然的顾姝臣,心里颇有些无奈。自己原本打算跟顾姝臣说清楚的话,也堵在嘴边。


看样子她还没看那本小册子……沈将时脸有些发烫。不然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应付这个说起话来全无顾忌的小女娘。


沈将时转身去了美人榻上。美人榻略短,沈将时身型又修长,想要在这里睡必得把腿蜷缩起来,很是不舒服。


无奈,也只能这样对付一晚了。


他躺下,往不远处拔步床看去,只见垂落的鲛纱慢慢晃动,将顾姝臣笼在一片朦胧里。


沈将时转过身闭上眼,恍然间却又看到顾姝臣含着眼泪的面孔在晃来晃去。


罢了,沈将时叹口气。顺其自然吧。


第二日,沈将时起身,只觉腰酸背痛。


转眼便看到顾姝臣端坐在自己面前,正盈盈笑着看他。他暗叹顾姝臣情绪去得也太快了,昨夜还泪汪汪地哭呢,今早就跟没事人一样了。


第一次和一个小女娘在同一间宫室共度一夜,沈将时心里感觉有些微妙。


顾姝臣却没有丝毫不自然:“殿下,您是不是要进宫拜见皇后娘娘呀?”


沈将时点点头,忽而又想到了什么,转头对顾姝臣道:“你随我一起去。”


父皇给他放了三日的假,许他不必去处理朝政。只是按例向皇后问安的礼不能免,既然顾姝臣入了东宫,也带她去认认门,嘱咐皇后多关照。


既然是自己注定要亏欠她,就在别的地方尽量弥补吧。


马车上,顾姝臣和沈将时并排坐着。顾姝臣穿了一身桃红百花团蝶裙,挽起的鬓发带着两朵珠花,整个人俏皮灵动,活像一只春日的小雀儿。


马车开动,顾姝臣就偷偷打脸着沈将时,只见他垂着眸,看不出情绪。


是心情不好吗?


顾姝臣不知道的是,沈将时正努力保持着端庄的坐姿。昨日睡得实在难受,腰背酸疼地厉害。


他扭头,却看到顾姝臣正偷偷掀开马车帘子的一角,好奇地向外打量着,桃红裙裾轻轻蹭过沈将时的玄色蟒袍。


他轻咳一声,出言提醒:“侧妃。”


顾姝臣回眸,一时不明白他的意思,直到看到他眸色里的不满,才老老实实坐回来。


沈将时这才收回目光,一旁的顾姝臣嘟着嘴,也只好学他正襟危坐。


……


东宫里,许良娣刚起身,款款坐到妆台前,任由婢女打理青丝。


“昨夜如何?”她丹凤眼微挑,瞥一眼长乐阁的方向,“殿下……可留宿?”


身后婢女眉儿噙着笑:“娘子放心,昨夜奴婢盯着,太子殿下进去一会儿就出来了,径直去了继圣轩呢。”


许良娣满意地点点头。


再高的家世,得不了殿下的宠爱,也就跟那墙根野草一般。新婚夜都未能将殿下留住,想必是极其不得太子喜爱,日后还能成什么大器。


许氏勾起一个得意的笑。


“不必梳随云髻了,换个倾鬓吧。”她端详着镜子女子妩媚的姿态,“再把太子赏的梅花步摇戴上。”


太子想必进宫里请安了。等他回来,自己就去书房送糕点。许氏自诩貌美无双,有了昨日顾氏做对比,想必太子怎么也得注意到自己了吧?


等自己拿下太子,再生下个一儿半女的,离东宫之主岂不就是一步之遥?


许氏正憧憬着未来,却见婢女急匆匆来报。


“娘子……”婢女低着头,神色有些紧张。


“怎么了?”许氏正专心致志地点着胭脂,一点红晕在眼下散开,红妆勾勒着娇美娘,无比楚楚动人。


“太子殿下……今早从长乐阁出来,和侧妃娘娘一起入宫了。”


许氏动作一顿,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婢女:“你说什么?殿下从长乐阁出来?”


那婢女小心翼翼地点着头:“是……奴婢看得真切……”


许良娣猛地从妆台前站起,指着眉儿怒骂道:“你这死丫头,你不是说太子昨夜没在长乐阁吗?”


眉儿此刻也是脸色苍白,结巴道:“奴婢是看着太子……兴许是今早又去的……说不定,是皇后娘娘嘱咐叫侧妃进宫呢?”


许氏深吸一口气,重新坐回妆台前,眸中怒色涌动:“不急……先静观其变。”


她冷笑一声,眼底一片阴鸷,果然还得是有个好家世,连一贯冷若冰霜的太子也会给几分薄面。


自己算是输在母家上了。可若是太子真跟她有什么也好,既然已经开了个口子,就终能有到她那一天。


到时候,她不信顾姝臣能得到的,自己就得不到。


几乎同一时间,画扇阁也得了消息。


张孺人还躺在床上,听着小棠在一边絮叨。


她懒懒翻了个身,睁开朦胧的双眼看着小棠:“这不挺好的……要是侧妃真得了宠,皇后也不必天天催着我和良娣的子嗣了。”


小棠一时语塞,张孺人却幻想起了未来:“到时候侧妃生个小皇孙……嗯,咱们东宫也热闹了。”


不用受怀孕生产之苦就能有个小孩子玩玩,张孺人很满意。


……


凤仪宫里,皇后含着笑接过顾姝臣的茶。


沈将时依旧是不苟言笑,对着上首皇后行礼:“母后,侧妃刚入东宫,若有举止不当之处,望母后包涵。”


听着沈将时的话,皇后颇为意外。


这还是她的儿子吗?怎的忽然如此怜香惜玉了?


看着顾姝臣红润的面色,皇后笑意更深三分:“姝臣是个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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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的,太子不必忧心。”


她说着,一边从腕上退下来金镯,套在顾姝臣手腕上:“好孩子,母后也没什么好送你的,这对镯子你且拿着,往后为我们皇家开枝散叶的才好。”


罢了,她抬眼意味深长地看着沈将时,却见太子神色颇有几分怪异。


“太子,怎么了?”皇后微微蹙眉,“可是身子不适?”


沈将时扯出一丝尴尬的笑:“谢母后关心……儿臣无事。”


皇后看着沈将时不自然的姿态,恍然大悟。


这孩子是……


皇后心里暗叹,又抬眼去看顾姝臣,只见她依旧笑意盈盈,把镯子往里推了推,护在袖子底下。


皇后不由咋舌,他儿子怎么还不如顾姝臣一个女娘,也太失面子了。看来回去得嘱咐太医院上些药膳,给沈将时好好补补。


回去的路上,顾姝臣摆弄着手上的镯子,脸上是藏不住的笑意。


她从小就喜欢这些金银首饰,如今得了皇后亲赐,心中很是得意。


沈将时望着她长睫羽在眼下投下的月牙影,忽然开口道:“这是母亲的陪嫁。”


听到这话,顾姝臣愕然抬头:“这是皇后娘娘的陪嫁呀!那岂不是很贵重的东西……”


她入东宫,将军府也带了不少陪嫁。反正她的陪嫁,无论是什么,她是不舍得送人的。


看着她惊诧的小模样,沈将时轻笑一声:“既然赏了你,就好好拿着。”


顾姝臣郑重点点头。


“不过也不必过分紧张。”沈将时悠然地靠在马车上,“宫里什么好东西没有。你以后就知道了。”


顾姝臣“哦”一声,低头用袖子把镯子盖好。


既然是贵重的东西,回去便嘱咐采薇收起来,放到妆台屉子里,逢年过节进宫再戴,既有面子,又显庄重。


马车驶过长街,碾过嘈杂的叫卖声。顾姝臣平日被关在将军府里不得外出,得了个只要逮着机会就往外使劲看的毛病。如今有尊大佛在身边不好动,她只好伸长耳朵往外听。


“五色鹦哥!卖五色鹦哥嘞!”


听到吆喝声,顾姝臣眼前一亮,不由抬手扯上沈将时的袖子。


“殿下,鹦哥,是鹦哥!”


她忍不住掀开帘子一角往外看去:“真漂亮!”


沈将时正闭目养神,被她这么一吵,睁眼就对上她可怜巴巴的眼神。


“殿下,我能养一只鹦哥吗?”


养鹦哥?养那干什么?


沈将时有些不解。


从前宫里娘娘大多寂寞,养猫养狗不少。他父皇还是太子的时候,儿时的沈将时也养过小兔子。只是后来进了书房,母后就再也不许他养了。如今他又住进了东宫,却也对饲养小物没了兴趣。


在他看来,小猫小狗还有些意思,养个鸟雀有什么趣?


宫里娘娘不大养鸟,本来自己就是笼中囚鸟了,再养一只同样的鸟,多少有些悲凉。


看着顾姝臣渴望的眼神,沈将时略思索,横竖也不是个什么大事,于是低声唤:“慕容逸。”


慕容逸立刻在马车窗外应道:“属下在。”


沈将时面色平静:“去买只鹦哥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