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辞尘 作品

1. 第1章

初冬的午后,日光好不容易有了些许温度,洒在琉璃瓦上,漾开一片刺目的金黄。


将军府小姐的院落里,清一水穿着绿衣的丫鬟们在廊下站成一排,垂眸听着里面的动静,一声大气也不敢出。


“什么赏花宴赏草宴的,我不去我不去嘛!”


一道娇媚女声带着哭腔,直直划破冬日的寂静。


丫鬟们面面相觑,又纷纷低下了头。


女子低低的哭声里,隐隐传来一道低沉慈爱的声音。


“好好好,听我们姝臣的,不去就不去。”


外面北风呼啸,屋里却是温暖如春。镂花的香炉里青烟一蓬一蓬升起,又缓缓散在空气中,带着淡淡的木香。


床榻上,顾姝臣红着眼眶,抱着被子蜷着腿坐着,桃腮粉面上淌过几道泪痕。


一旁坐着的谢夫人穿着雍容华贵,看着女儿,眸光中流露出满是心疼。


她心里叹口气,又一次在心里暗骂这皇帝老儿不知道抽什么风。


自己不过是带着女儿去给太后请安,隔着老远遥遥一见,怎么就看上了自家独女,非要给自己儿子当回媒人才好。


外人都说她好福气,嫡亲的女儿一朝入嫁东宫,虽只是侧妃,可如今东宫空虚,以顾姝臣家世地位摆在那儿,日后成为太子妃也未可知。


可放在别人家自然是祖坟冒青烟都求不来的好事,谢夫人却几乎在接旨那一刻,保养极好的青丝就泛了几根白,连带着眼角也生出些许细纹。


无他,只因为自家女儿这个性子……实在不适合入宫。


谢夫人看着床榻上小脸紧绷的女儿,心里又是一揪。


姝臣是幼女,又是独女,上面两个哥哥,好不容易才盼来了个女儿。


如珠似宝地捧在手心里养了十几年,成了这么个爱撒娇胡闹的性子。


本来这倒也没什么,顾家满门英杰,别说是一个太子了,就算是天子碰见了,也得敬三分。


顾姝臣一个小女儿,娇纵就娇纵些,横竖有家里护着,倒也无妨。


可这性子要是入宫,远了母家的庇护,把身家系在一个太子身上,恐怕是要被人扒皮剔骨,再吃得骨头渣都不剩。


谁知她一生顺遂,却在女儿的婚事栽了跟头。


思及此,谢夫人心又是一沉,再度拉起女儿的手,开口循循善诱道:“只是……这赏花宴是皇后娘娘办的,听说……听说太子殿下也会去呢。”


顾姝臣依旧哭得抽抽噎噎,梨花带雨的可怜样子,似乎根本没把谢夫人的话听进去。


谢夫人顿时泄了气,顾姝臣一团孩子气,哪里懂什么情情爱爱?提太子是压根没用。


可明眼人都看得出,这赏花宴是皇后娘娘想要见见儿子未来的侧妃,赏脸专为顾姝臣入东宫办的,这下主角不去,把皇家的面子往哪搁?


总不能还没过门,就把人家家里长辈给得罪了吧?


眼下没辙,她也只好耐着性子,轻声宽慰道:“姝臣不想去看一眼?就当替娘去瞧瞧皇后娘娘,你小时候她还抱过你呢。”


顾姝臣这才动了动眼睛,眼角还挂着泪珠,就这么嘟着小嘴可怜巴巴地看向母亲。


“那……清河郡主去吗?我好久没见她了。”


看着女儿那副懵懵懂懂宛如孩童的样子,谢夫人只觉牙疼,又把皇帝连带太子在心里骂了一遍。


心里也越发确信,这个赏花宴,女儿不仅要去,还得风风光光的去。


指望女儿讨太子欢心是不行了,东宫这样的是非之地,姝臣还是离太子越远越安全。


当下,也只能曲线救国,抱住皇后这个大腿了。


只是……皇后那样一个强人,能喜欢顾姝臣这样娇滴滴的女儿吗?


谢夫人满心思绪的时候,顾姝臣却没那么多想法。


她自打知道要嫁给太子,就闹了几回,吵着让父亲到皇帝面前帮她退婚。


不过,她不想嫁给太子,倒不是和谢夫人一样,因为惧怕深宫险恶、太子不喜。


她只是单纯不想这么早嫁人,离开父母和哥哥。


就算这圣旨上换个别人,或者压根没皇帝老儿赐婚,而是父母这几日给找了个人家,她也是一样的反应。


顾姝臣一连闹了几日,连太子遣人来家里送礼那日,她也躲着没露面,直到被兄长虎着脸训斥了一回,她才不敢闹了。


只是想到要离家,她依旧是满心郁闷,本来被家里人连哄带骗的,自己都快想通了,偏生这个时候皇后却还让她去参加什么赏花宴。


马上她就要一辈子被封在宫里了,皇后就这么急这一时半会儿嘛!


顾姝臣又气哭了一场,但她也听出来了,母亲想让自己去这个赏花宴。她虽爱胡闹,但毕竟是世家出身的姑娘,在大事上,还是明事理的。


不过,虽然顾姝臣不承认,但其实在刚才母亲说到太子也会去的时候,她心神到底还是有些动摇。


自打接到圣旨开始,太子就似乎在她心里留个印,就像月亮打在水池子上那么一个影,朦朦胧胧间粼粼颤动着。


要说全然无意,也是难的。


谢夫人离开以后,顾姝臣擦擦眼角,唤丫鬟采薇进来。


采薇一进来,就看到小姐还红着眼圈,正坐在妆台前,拿着珠花在鬓边比划着。


采薇定睛一看,就发现这珠花正是前几日东宫和聘礼一起送过来、单独送给小姐的礼物。


五十颗圆润的珍珠用金线做成蝴蝶的样式,栩栩如生,在阳光下流光溢彩,摇曳之间似是要从少女的墨发里飞出。


“采薇,你看我好不好看?”顾姝臣一歪脑袋,从镜子里看向身后的采薇。


采薇知道自己小姐脾气,这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哭了一场性子也去了大半,连忙应和着:“奴婢觉得很衬小姐呢!想来太子殿下也是用了心的。”


听到自己的丫头说到太子,顾姝臣心里又是颤动一下,手里的珠花不知怎的,突然就捏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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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越到这时候,她偏偏就要越表现出混不在意的样子,于是秀眉一扬,开口道:


“你这丫头,这跟太子又有什么关系……”


采薇一张银盘般的圆脸,声音也糯糯的,看起来不像个机灵丫头,应付起顾姝臣却独有一套:“怎么没关系?小姐,奴婢说心里话,小姐出身家世都是顶好的,再论起模样,这满京城里,更没有哪个能比得过小姐。”


采薇把擦脸的巾子放进水盆里,抬眼看一眼自家小姐。只见顾姝臣正看着首饰,似乎没有听到她说什么。


采薇心下了然,手上动作不停,继续开口道:“奴婢常常觉着,这世上顶好的东西,都该让小姐占了去。姑娘总有嫁人那一日,咱们小姐嫁人呀,也得嫁天下第一的儿郎才是呢。”


顾姝臣指尖一抖,抬眼斜睨着采薇:“要你这么说,我是原该就要嫁太子来着?”


采薇拿了钗,在身后利落地给顾姝臣挽头。


一边说着:“是呀,奴婢前些日子还听夫人说,许家的夫人送了帖子要来咱们家见小姐,偏偏送了帖子第二日,圣上就送了圣旨来,这里头未必没有老天爷的意愿在的呢。”


顾姝臣听采薇这么一说,心胸倏地明朗了不少。


奉承话她从小到大听了不少,这一次却是格外顺心。


她抿着薄唇一笑,眉眼也弯成了月牙:“你这丫头惯会说嘴,许家那儿郎如何能跟太子比?别说八字没一撇,就是定了亲,天家要是有意思,也得作罢。”


采薇见小姐又喜笑颜开了,也跟着笑:“是是是,小姐贯来命好,定能成东宫第一人呢。”


顾姝臣刹那通红了脸,心里忽地一空,声音也轻柔了几分:“我、我不过是侧妃……”


采薇梳好了头,又给小姐戴耳坠,一边宽慰着:“侧妃又如何?奴婢斗胆说句,如今凤仪宫娘娘,当年不也是侧妃出身?如今又是如何光景?”


顾姝臣却似乎是起了别的心思,蹙着眉,神色也惴惴不安的:“虽说这样,但若是……日后真来了太子妃,若是她小心眼,或者关系不和,我可如何是好?”


听了她的话,采薇心里偷笑。将军和夫人和睦,一辈子生了两男一女,再没外人,小姐没见过那样妻妾相争的样子,心里发怵也正常。


“奴婢说句僭越的话,如今东宫只有两个侍妾,小姐进去就是头个主子。凡事呀,都讲究个先来后到,日后无论如何,只要在当下把殿下抓住了,就占了先机不是?”


顾姝臣低着头一思忖,确实有理,一双水葡萄似的眼睛渐渐染上些羞意:“明日赏花宴,母亲说殿下也去,我倒要看看,这天下第一儿郎,是个什么模样,是不是真跟传闻里一样。”


她抬眼看一眼菱花镜中的自己,一头乌发整齐挽着,落着朵蝴蝶珠花,一左一右两只珍珠耳饰,衬得人美目流盼,好一副娇美人的模样。


顾姝臣指尖轻轻点着桌面,面上浮生淡淡的桃红:“不过一个赏花宴而已……去就去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