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张铁匠又看了会儿,一声嘎吱,前面的院门忽然开了。本文免费搜索: 看书地
陈大?娘带着一粗使婆子出门,手头拎木棍。
陈大?娘正要打?贼,看清来人,尤为惊讶:“张铁匠?怎么是你?”
“我看门外有?人鬼鬼祟祟,还以为来贼了。”
张铁匠有?些尴尬,只好笑了笑:“令郎读书用功,我忍不住多瞧了。”
张铁匠说完就溜,陈大?娘也只好再?度关门。
夜骤寒,她阵阵咳嗽,由婆子扶着进屋。陈大?娘端起灶台熬好的鸡汤,敲了敲屋门。听到儿子应了声,她才进去。
陈大?娘把鸡汤搁在桌边,周垚还在留神写字。黄纸上密密麻麻的条儿,横放、竖放、斜放都有?,却没有?一个她能看懂的。
陈大?娘不识字,但看儿子写出这些,很是欣慰。看他熬红的眼睛,又心疼,“儿啊,趁热喝,别累坏身子了。”
周垚应声,端起来就喝。
没喝两口,他又放下?了。连字也不再?写,反而去床底箱笼翻出夜行衣。
陈大?娘知道?他又要出门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周垚迅速套上黑衣,脸也遮住。
陈大?娘看得担忧,半年前开始,他就变得这样古怪了。经常夜里出门,也有?黑衣人来找他,这些人说话小声,就像密谈。陈大?娘很怕儿子做了不好勾当,可又担心自己什么都不懂,反倒冤枉他,心里已经憋了半年的话。
今夜,陈大?娘终于忍不住开口:“我儿啊,你要做什么去?”
周垚愣了下?,似乎也没想?到母亲会问。
他回头看了眼烛影里的母亲,她矮小年迈,一双苍老的眼目担忧失色。
周垚心头被揪着,不由放低了声,“娘不用担心,我去去就回。”
他刚转身,袖子又被抓住了。
陈大?娘的手满是褶皱,此刻也在颤抖。“儿啊,你可别走岔了道?。你从?前用功读书,会试遇到徇私舞弊的主考,你为道?义不受他贿赂,还当众检举他。当时?同考的举人都赞你,连巡抚大?人也高瞧一眼。”
“儿啊,虽然咱们?家中清贫,不如别的做官人家。可咱们?行得端,坐得正,任什么妖魔来了都不怕。”
陈大?娘重重地?叹,“娘瞧如今与你走动的那伙人,各个古怪,凶神恶煞,他们?身上的血味,连娘都闻得到。这伙人会杀人,又不是堂正的官差,自然也不是善人,娘可说对了?”
“儿啊,你听娘的话,就别和他们?走动了。娘怕你最后害人又害己......”
周垚听得静默,许久不曾出声,
陈大?娘以为说服了儿子,刚想?拉人回来,手却被挣开。只见周垚讥讽地?笑:“娘,行得端坐得住又待如何?我只做给了自己看,可咱们?家还是穷,穷的只剩下?道?义。”
“可道?义能做什么呢?”
虽然他检举了主考,被人颂赞,被巡抚大?人高看。可巡抚大?人的高看又有?什么用呢?后来他被人报复,孤立无援,却没人救得了他。他被人打?得半死不活,颂赞他的举人们?却没人叹悯,反而笑着鄙夷:枪打?出头鸟,揭了旁人短,坏了旁人饭碗,还想?走得到最后?
没人帮他,没人救他。却是他从?不认识的一位娘子,对他施以援手了......
他听人说,她是褚家的四?娘子。褚家,上京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那是富贵荣华,将及皇天的世族。
曾经,他也深知自己配不上,不敢高攀。他自觉地?避开褚氏,可阿敏却没有放弃他。阿敏不嫌他清贫,阿敏说:我瞧你周垚这个人,便是瞧个眼缘,瞧个品性。会试的事我都知道?,你周垚不畏强权,我很钦佩。
阿敏说喜欢他,想?要嫁他。他也发誓了要努力往上走,好配得上她。
可是谁知道?,他就算再?努力,挣破了脑袋,那也是配不上阿敏的。
他至今还记得,月老庙里褚家五娘看他的眼神,是如此高傲、不屑。即便他发了毒誓,人家也正眼不瞧。褚五娘说,他配不上她的阿姐。
她说,我褚卫怜今日把话放这儿了,你若是走,我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但你若对我姐纠缠不清,那么周家之祸,皆由你一人而起!
她十分傲气,又拿周家威胁,不给他留任何余地?,他只能认命低头。
周垚看着自己年老的母亲,突然笑了。其实有?一点褚五娘说得对,只有?权和钱才能紧紧握在手里,又了权钱,他才能行想?要的事,要心心念念的人。褚五娘不就是有?钱有?权,才能拿捏他,像踩死蝼蚁一样踩死他么?
所以,他一定要向上爬。他只有?爬的够高,才能护住周家,才能娶了褚卫敏。至于道?义,那是读书人讲究,不是他这个想?当官的人讲究......
最终,周垚还是撇开了母亲苍老的手,“娘,你就别管那么多了
。等我日后走上去,你都会明白的。”
“你......”
陈大?娘长叹着摇头:“你见识多,我一个妇道?人家说不出话。等你爹回家,我再?叫他好生劝你。儿啊,走远了莫忘来时?的路......”
......
黑夜的尽头将要拂晓,五更天时?分,月落乌啼,天涯浮着一抹鱼肚色。
周垚刚去了处老地?方?,那是从?前他与夏侯尉的人会面之处。夏侯尉离开京城前,留了些暗线在这儿。周垚问他们?可还有?三殿下?的消息,他们?皆摇头。
夏侯尉真的死了吗?
周垚走出瓦巷,凝神冥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