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里话 作品

第199章

“你、何意?”隋棠蹙眉问。本文免费搜索: 看书地

蔺稷两手环在她腰间,仰头道,“昨晚你又做梦了,梦中喊着阿母……”

隋棠避过他眼神,想起不久前的那个

梦。

“我想起我回来翌日你午歇时,也喊了阿母!”蔺稷抬手捏了捏她下巴,“女儿思念母亲,是自然事。你若想回去看看,也可以。”

隋棠摇头。

她回太极宫,乃以身犯险,兹事体大。

蔺稷扫过滴漏,就要到启程的时辰,“平心而论,我肯定不希望你回去,太危险。但若有万一,也不想你有遗憾。与其到那日你偷偷地走,累我千里之外担心,还不如这会告知你出入方案。”

隋棠不知该说甚,低低唤他“郎君”。

“你家郎君养兵甲蓄门客,开疆拓土,就是为路途好走,人生好过。”铜漏滴答,蔺稷站起身,目光落在那块玉佩上,“你不必有负担,兵甲任你用。”

隋棠拉住要重上征途的人,“我送你。”

这一送,便是城郊外,长亭中,只剩尘土不见离人,夕阳渐隐时方归。

同隋棠马车一道入城中的,是一匹疾驰的快马,卷起烟尘无数。

护卫公主车架的都是东谷军,正要拦下呵斥,问清来人面目,竟见得他手持符节,胸掏黄卷,道是奉天子令贴告皇榜。

隋霖的诏书在很多年前便已无法生效,也出不了洛阳城,这厢能千里传至,想来令藏玄机。

隋棠甚至有一刻猜想,许是刘仲符的计谋,遂只让侍卫护守车架,谴了一人前往观看。

未几,侍者复命,道是太后病重,医署无措,天子征良医。

原是以孝道之名出了京畿。

一首领悄声言语。

“殿下——”马车内,兰心见隋棠失神,低声问,“要不要谴人打探一下消息真伪?”

隋棠沉默良久,终是摇了摇头。

真的又如何?

这等风口上,她没法回去。

即便蔺稷说,她可以回去。

她抚摸腰间那个玉佩,想起那日她亲吻的他玉冠边的那根头发,亦是今日她为他束发簪冠时拔下的那根头发——

她回来寝殿,从妆奁中捏出。

在日光下、抖着手反复看。

确定是一根白发。

他才过而立,竟生华发。

她如何还能让他徒生牵挂!

第79章 南望洛阳。

六月季夏, 夜来幽梦,隋棠又一次薄汗涔涔从榻上仓皇坐起。

还是那个梦,梦中太后已薨逝。

她七窍流血, 人死而眼不闭合。

隋棠低头缓了会神,掀帘借着壁灯微弱的光扫过门边滴漏, 还未到丑时,遂重新躺下, 催自己赶紧入眠。

在送别蔺稷那日看到的皇榜,她两头顾虑, 白日人多还好, 一到晚间夜深人静,难免多思,失眠多梦。

连着七八日下来,精神便有些微萎靡, 今日头又涨又疼。是故只想法子让自个赶紧入睡。然越是这般,便越难成眠, 一双眼睛闭了又睁,睁了又闭,最后再度睁开, 根本半点睡意全无,反而脑子清醒了些。

隋棠望了会帐顶,披衣起身。也没惊动侍女, 只打开帘幔将床头一盏琉璃灯捧入帐中, 放在了另一头的一方案几上, 又从案几底下拿出一本医书翻阅。

自回来冀州,除了照顾沛儿,她大部分的时间都在看医书, 辨草药,试图寻找治疗蔺稷病体的法子。

按他所言,当是前世换求的代价,但隋棠始终觉得事在人为。他的身体发病症状清晰呈现为数脉,无法受寒,受寒则心绞疼痛,气闷喘息艰难。五脏之中如今心、脾、肝三脏受损。这类疾患一般发作于中年以后,乃因年岁上涨身体个脏腑衰退所致。按照这般推理,她且多研抗衰之法,或有疗效。

医署亦是这般分析,遂彼此分工。他们还是应循基本的药理,给蔺稷所用的都是温补的药。隋棠则翻阅偏门轶方,寻找草药,再给医署以辨别。

近来失眠少觉,她便在榻上置了这桌案,笔墨齐全,俨然一方简易书案,可供她随时阅书读卷。

孤灯一抹,光线昏黄,她一手揉着太阳穴,一手落在竹简,逐字指阅,间或翻卷。也会遗憾自己读书太晚,偶遇不识的字还需记录查询,影响了阅读速度,恨不能一目十行,将文字嚼烂入喉。转念又慰自己,尚能识文断字,为医署分担压力,不至于空待辰光,看岁月在他身上加速流逝,自己无为无力。再一想,她今日可以读书阅卷,还是出自他之手,亦是因果。

隋棠按揉太阳穴的手挪到肩颈按揉,一手翻过竹简继续阅读,读得细致又沉静。

天不知何时亮的,只知兰心入殿掀帘时,瞧见她阅书模样,不禁惊愣了一瞬。

“殿下这是何时醒的?是一宿都在读书吗?您瞧瞧您眼底乌青

!”兰心从她手中挪了书,不免气恼道,“再急您也总得顾着自个身子,这些事左右有医署呢,你能帮衬便已很好,如何能这般废寝忘食!”

寻常隋棠起晚了,兰心入内看她自然手脚极轻。这日亦然,只是这一连串话下来,已然声色扬起。

隋棠都插不上话,只待她说完方求饶,“姑姑冤死我了,我哪里就是不爱惜身子故意为之。实乃夜中少眠实在睡不着,方寻了书打发时间,哪知一晃天这般亮了!”

隋棠眯着眼睛,看外头艳阳金光四射,闻树上蝉鸣都已响彻院子。

“辰时四刻了,便是读得认真,腹中不觉饥饿吗?”兰心嗔道,给她将滑落在榻上衣裳披上,“殿下起身吧,婢子给你更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