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他的口、鼻是她的,眼睛却是朱瑁的。搜索本文首发: 奖励一把 跟朱瑁一样,眼皮朝下耷拉着,倦极了的样子。
血脉的相传是多么奇妙的事啊,他还未来得及出生,便已如父亲一样,倦极了。
一丝柔软像火苗一样,舔舐着杨令佩的心。
但,转瞬,便被恨意熄灭了。
这是朱瑁搞的鬼。杨令佩想。
她杀死了朱瑁。冥冥之中,朱瑁便不允她生下她与他的孩子。他要将一切带走。
他还是那么狠心,那么决绝,什么都不想给她留下。一如他在世时。
杨令佩轻轻闭上眼。
“我不会让你们得逞,不会的。”
她要用棉絮缝一个跟胎儿一样大小的布枕,绑在腰间。千秋殿的安胎药,照旧。待到医官们掐算得皇子预产日,便从宫外悄无声息地带一个孩子进来。哥哥杨令休是京畿巡察使,整个京都,新生婴孩登记户籍全都要呈他阅览。这是再方便不过的事。
是不是她生的,有什么关系?
天下人都认为是她生的,才最要紧。
越是非常时期,便越要稳住。
鸿鹄从外头归来的时候,杨令佩的心已然安定下来了。
鸿鹄颇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主子。
她不像是刚刚失去孩子,倒像是在御花园里跌了不打紧的一跤,眨眼间,便神色如常。不,比之前看上去更冷静,更沉寂。
鸿鹄没有注意到的是,杨令佩眼底那抹黑色更浓了,如墨,似葚。
“小姐,都办妥了。”
“嗯。”
“奴婢熬了粥来,加了糖了。”
鸿鹄小心翼翼地递过去,杨令佩接过,一匙一匙地吃完。
“刘蟠可有归来?”
“还没。”
“那便再等等,应是快了,快了……”
杨令佩嘴角勾起冷冰冰的笑。
城外军营。
梅川在帐中醒来,坐起身。
她做了一个血淋淋的梦。
那个久违的、送她到这个世界里来的黑衣男子出现了。
他在云端看着她笑,却不言语。
厮杀声传来。
将士的血、老人的血,妇孺的血,孩童的血,溅到她身上,热乎乎的。
“不,不,不——”她喊着。
从梦中醒来,她格外地想念阿季。
阿季还没回来,她裹着黑袍,走出营帐。
尚未休战,军营里空荡荡的,只有孙册和阿季留下的保卫她的一队精兵。
一个飞镖射在离她不远的地方。
兵丁们连忙过来问她是怎么回事。
飞镖上带着一小块绢绸,上面写着一句话:全贵妃,意和之子为朱旻所掳,在芷兰河,速来。
落款是苏意睦。
梅川看过,笑笑,将绢绸丢在一边:“不知是何方贼人的障眼法,不理会就是。”
苏意睦从未称呼她“全贵妃”,他唤的是“梅医官”。
这必是旁人伪造的,意在引她出营,上钩。
雕虫小技尔。
梅川未放在心上。
她往孙册的营帐中走,她想去问问他,碧龙玺在何处,剿灭朱旻后,打算什么时候将它交给朝廷。
这是一种试探。
梅川想看看这个孙先生,这些日子的恭顺是真是假。
忽然,她闻到一股奇异的香味。
“不对!”
她心内暗叫不妙。
医者的敏锐让她在霎时间屏住气。
回头,却见那一队精兵三摇两晃,陆陆续续倒在地上。
她拔腿往军营外跑去。
身后,一个榔头砸向她的后脑勺。
她直挺挺地栽倒在地。
一个麻袋套住她,飞快地消失在晨雾中。
那厢,天灵山外一番周旋、苦斗。
数个时辰后。
掩护朱旻的将士皆被斩杀殆尽。
阿季的青龙刀如猛龙过江一般,升腾跃起,在空中一晃,“哗”,砍掉了朱旻的头。
大风起兮。
天灵山树林撼动。
将士们齐声喊道:“将军神勇!将军神勇!将军神勇!”
第105章 将军夫人
那朱旻的人头顺着坡一路滚到沟壑中。
一双眼瞪得老大,满满的欲望和泥土、血污混在一起,顷刻间从人间到地狱。
数月前,他在将军府与阿季说的那席半真半假的话,此刻想来,倒像是丧音的前奏。
他不甘只是“醉卧美人膝”,想要“醒掌天下权”。如今事败,美人不得,香茗不得,权势更不得,连身家性命亦丢在这荒僻的天灵山上。
风越来越大,在山林中啸叫,旋转。
忽而掠
过山顶逃遁,忽而扫起地上的尘土,忽而卷着树枝,如群魔乱舞。
时允用长枪挑起人头,向阿季道:“将军,贼首已灭,不愁城中那伙子残兵不降。”
阿季点头,道:“你且带人去将残兵收服,记得,尽可能地莫要惊扰城中百姓。愿意投降者,不杀。冥顽不化,抵抗者,立斩。”
“末将领命。”
时允去了。
阿季调转马头,往营帐奔去。
他惦念着梅川。
他知道,梅川一定也惦念着他。
战事毕,他要第一眼见到她,叫她安心。
朱旻之乱已平。总算不负朱瑁的嘱托,不负那纸勤王诏命。
安顿好他的兄弟们,他与她,便可离开此处了。
做一对逍遥的鸳鸯。平淡处,有无时无刻不在的小欢喜。
揽着她的肩,静静地等待着闺女的降生。
他会亲手在闺女的手腕系上一根红绳,这是西都老家的风俗,新生婴孩系红绳,寓意一生(绳)平安。
想着,他的嘴角不禁上扬,胯下的天骢烈跑得越发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