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他是多么信赖梅川。搜索本文首发: 进入她
身家性命,皇家来路,一并交予她还不算。连这等私密之事,也托与她。
杨令佩平复好心绪,推门进来。
朱瑁下意识地往龙榻里间缩了缩。
他这个动作更是如针一般扎她的眼。
杨令佩坐在他面前。
两人对峙着。
“又过去一夜,陛下想好了吗?国玺,陛下是给,还是不给?”
朱瑁翻了个身,对着墙,并不看她。
“有个消息,或要告诉陛下。哥哥手下的差役探得消息,西南昨夜发生了一场战事。苻妄钦的人马正在往京都赶来了……”杨令佩说着,盯着朱瑁。
朱瑁的手轻轻地动弹了一下。
“陛下以为苻妄钦是奉命勤王,对吧?可哥哥说了,他一路与齐兵勾结,想必这次进京,不是为了保皇,倒是为了浑水摸鱼。说起来,他倒是连端亲王都不如。端亲王起码是皇家的人。可江山若是落到苻妄钦手中,就彻底地覆灭了……”
“你果然是端亲王的说客。”朱瑁道。
杨令佩冷笑一声:“陛下心里恐怕已经想好废后了吧?”
“是,又如何?”
杨令佩的笑,到了唇边,渐渐狰狞起来。
朱瑁却并未察觉。
从昨日,到今日,怒火已将杨令佩心头的花草焚烧殆尽,只余一片烧焦的躯壳。
国玺不在,朱瑁的退位诏书未写。
战事一起,天下大乱。
鹿死谁手尚不知。
大梁只要在一日,她就还是中宫皇后。她的孩儿是最名正言顺的承继人。
她只要保住孩儿,不管是端亲王,还是苻妄钦,想要夺权,都将是“篡位”。她或可背靠兄长,斡旋两方势力,做那最后得利的渔翁。
朱瑁若还活着,必倾斜于全贵妃。全贵妃身后又有乱贼的支持。哪里还有她半分余地?
儿时梦,及笄嫁,陌上愁,万转千回恨未休。
一幕幕的影像从杨令佩心头闪过。
她看着香炉边的地面上的一颗佛珠。那是方才苏意睦蹿上房梁时遗落的。
她忽而有了主意。
她轻轻抚摸着自己凸起的小腹,从袖口摸出一把短刀,如母鹰一般迅疾地扑向朱瑁。短刀精准地插入朱瑁的心口。
他本就摇摇欲坠的生命,如祈福寺曾经的红松一般,倒了。
朱瑁尚还未来得及转过身来。
杨令佩的手,在发抖。
“你是杨家的小女儿吧。几岁了?”
“八岁了。”
“念书了吗?”
“念了……昨儿,读了《北芒客舍》。泱漭望舒隐,黮黤玄夜阴。寒鸡思天曙,振翅吹长音……”
“小孩子不该读这样的诗。念一念《列女传》便很好。”
杨令佩松开手,将香炉边的佛珠放置在龙榻上的血泊中。
她不动声色地走出门去,告诉鸿鹄:“找一个生面孔,去映月阁告诉南平公主,文德殿中有异动。”
“是。”
做好这一切,杨令佩从御膳房绕了圈儿,回到千秋殿。
对着铜镜,她发现,原来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那只刺杀朱瑁的手僵住了。许久许久无法动弹。
“你最大的错,错在不爱我。”
杨令佩闭上眼。
不敢回忆那滩血。
九月浓秋,宫中竟然飘起了雪花。
一片一片的。
很多年以后,梁史有载:天启三十七年,梁宣帝崩于文德殿。天色如赤,九月降雪,时人谓之以奇。
他还没有来得及拥有一个自己的年号。
一缕魂魄凝聚在宫闱上方,不肯飘散,朝着西南方向,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第100章 血泊中的佛珠
“娘娘,下雪了,今年京都的天儿可真奇了,看来,咱们千秋殿该早早笼上炭盆儿了。”小宫人说着,去杂物库里翻找炭盆。
杨令佩起身,站在门口处,雪花夹杂着风,飘到她身上。
她打了个寒颤,忽然神经质地大喊:“来人,快,把殿门关上——”
小太监连忙答应着。
殿门“吱呀”一声关上了。
“不,不,打开,打开——”她复又大声喊着。
小太监摸不着头脑,只好遵命。
“不能关门,不能,大白天的,中宫的门关着,让人瞧见,算怎么回事呢……”杨令佩絮絮叨叨的,又回到铜镜前坐下。
丧钟还没敲……
他们定是还没有发现朱瑁已经死了……
死了。
呵。
他死了吗?
想来是死了。那一刀捅得那么深。
杨令佩的眼神呆滞,像两只
血窟窿,往外渗着鲜血。
“他是我杀的吗?我真的把他杀死了?”她心里有一头困兽,咆哮着,挣扎着,在方寸之地撞来撞去。
“不,不会的,他的死与我没有关系。我怎么会杀他呢?”杨令佩捂住耳朵。
雪越下越大。
铜镜中的人,她竟好像不认识了。
她是忽然起的杀心吗?
不。袖中藏着的那把刀,不是偶然。
她藏刀多久了?
从在文德殿中,他拿刀指着她的脖颈,说出那句“再动朕的女人,朕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便开始了吧。
直至他说出“若让你的儿子登基,朕不如立时驾崩”,袖中的刀呼之欲出了。
今日,她终于向他动了手。
谁能想得到呢?
小时候,她曾因为他的一个笑脸,开心一整年。
他是东宫太子。东宫啊,是个什么样的地方。离权力最近的地方。“东”时属春,色属“青”,国储之宫啊。
他那样一个高高在上的人,却有一双天然皱起的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