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楼徽宁抿了抿唇,抬手从层层叠叠的发髻中抽出一根簪子。搜索本文首发: 打开它 她转身对着一旁的树干,按住簪子头部的梅花花蕊,只听清脆的“铛”一声,簪子尖部骤然弹出一只尖锐纤细的银针,飞速刺入那粗糙的树干之中。
“这是我无聊之时自己捣鼓的暗器,可用来防身,姐姐带在身上罢。”
她声音有些不可自制地哽咽:“若是……若是真遇到了什么紧急情况,姐姐便将这簪子从头上取下,对着那人的喉咙按下这朵梅花——一击毙命。”
昭阳郡主并未推脱,抬手接过楼徽宁递过来的簪子,小心翼翼地藏进袖中:“那便谢过殿下了。”
楼徽宁握住昭阳郡主的手:“这一年来你我姐妹相称,还这般生疏做什么?”
昭阳郡主缓缓将手抽出,语气柔和:“昌宁,我走了,你可千万要照顾好陛下。他龙体欠安,又总是批阅奏折到深夜,这样下去不行的。你平日里多说道说道他,他向来最听得进你的话。”
楼徽宁强忍着情绪点点头,旋即想到什么:“那……姐姐对陛下的情意……”
昭阳郡主微微愣住,随即苦笑着摇了摇头。
“我已经放下了。”
“可惜,我不能陪你过十五岁的笄礼。”
昭阳出嫁在景和十四年的四月,槐序之时。
芳菲已尽,碧天如练。
踏着满地的落英,楼徽宁亲自送她出城,一直到元京城城门口。
楼徽和站在她身前一步的位置,她看不清他的神情。
不过短短一年间,定北侯身死殉国,霍铮下落不明,昭阳郡主被迫和亲北邙——她很想知道,对于这些接踵而至的生离死别,楼徽和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彼时楼徽和正垂眸,凝神思索,脑海中回想起不久前和荣昌太后争执不下的场面。
……
“母后,难道真就别无他法,要让昭阳前去北邙和亲?想必母后也知晓其中风险,昭阳自幼养尊处优,只怕是有去无回!”
太后寝宫,荣昌太后横卧于玉榻之上,神情慵懒地拨弄着自己的指甲:“不去和亲,难道还要打仗不成?”
“定北侯死了,霍铮和杳无音讯,我南胥尚村的得力武将就这么陨落了,陛下,你告诉哀家,这还怎么打?”
楼徽和几乎是不假思索:“那便打!这战场霍铮上得,朕自然也上得!”
“简直是荒唐!胡闹!”
荣昌太后终于缓缓直起身子,看向楼徽和的眸光中满是鄙夷。
“陛下拿什么御驾亲征?拿体弱吗?拿画笔吗?你真以为打仗是在过家家,大手一挥便能平定天下?跟你闹着玩儿么!”
“母后!国难当头,朕身为一国之君,难道就要忍气吞声、妥协退让吗!”
“那也是陛下没本事。陛下要怪就怪你父皇吧,若不是他给陛下你留下这么个烂摊子,你这个皇帝也不至于难做至此。”
“……母后,朕是一国之君,万人之上,您虽贵为太后,也不可这般数落朕!”
荣昌太后闻言终于有了些反应,她缓缓下榻:“怎么?陛下这是长大了,翅膀硬了不成!”
她嗤笑一声:“哀家是你母后!就算陛下千百个不愿意,也是艾灸当年将你抱上的龙椅!若是没有哀家,你怎能稳坐这皇帝之位!”
“母后以为,朕真的愿意当这个皇帝吗?”
楼徽和苦笑:“母后给过朕选择吗?”
“……荒唐……荒谬!陛下,哀家看你真是被鬼迷了心窍了!”
“朕被迷了心窍?母后整日派人去搜寻那所谓的长生仙长生石,母后更像是被蒙了心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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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凭子贵。若是没有朕,想必母后也不一定能作为这太后之位!”
“你放肆!”
“朕是皇帝,朕为何不能放肆!”
“砰————”
一道剧烈的破碎瓷器声。
寝殿内气氛瞬间凝固,楼徽和毫不避讳地对上荣昌太后直勾勾的目光,二人对峙良久,僵持不下。
终于还是荣昌太后服了软,她长叹一声:“陛下,此事乃是下下之策,母后也是别无他法。”
“……国不可一日无君,陛下若是御驾亲征,先不论龙体圣安的问题,就说这偌大的元京城,若是没了陛下的执掌,只怕是会乱成一锅粥啊……”
“母后所言极是,可北邙蛮人贪得无厌,有了第一次,定然就会有第二次。”
“朕知晓母后的良苦用心……这次母后是以昌宁年幼为由搪塞了过去,可若是有下次有下
下次,母后又该如何应对?您真的觉得凭您的一己之力能够护得住昌宁吗?”
“……”
一反常态的,荣昌太后没有再反驳。
她沉吟良久,最终发出一道悠长的叹息。
“今后的事情,今后再说罢。如今…
…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
意识逐渐回笼,楼徽和察觉到一束目光,转过头恰巧对上楼徽宁那双澄澈的眸子。
晃神间,楼徽和竟差点把楼徽宁看成荣昌太后。
楼徽宁看向他,眼眶微微泛着红,低垂的鸦睫掩不住满眸的心事。
楼徽和迟疑片刻,旋即伸出手,轻轻揽过她的肩膀,将她拥入怀中。
“陛下……我们的朋友都走了,都没了……”
楼徽和眸光一暗,沉默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这个道理他早就想明白了。
——自古无情帝王家,于他而言,这世上没有朋友,没有兄弟,只有君臣。
死谷天坑之下。
经过阿青的治疗,霍铮身上的伤很快便好得七七八八。他留在了阿青的竹屋里,替她打下手做些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