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3章翟旭刚回乡与父商讨
临近春节的盘石县城汽车站,到处挤满大包小包返乡的民工。寒冷的空气里,混杂的难闻的气味在车厢里无法释放,翟旭刚掩盖口鼻,好久才适应下来。
地处县城最东面的琴山镇,贫穷不堪的日子,从湖广填四川起,已延续两个世纪有余。民主革命时期以前,除少有的富裕人家外,真正大量脱贫则是改革开放后。
靠勤劳双手致富的琴山人,顶着仅有初高中甚至小学文化或文盲的脑袋,轰轰烈烈的涌向需要大量劳动力的沿海,在新时代滚滚浪潮下,演绎着各自不同的跌宕起伏的人生。
翟旭刚鲤鱼跃龙门的成为舒家湾镇人民教师中的一员后,一度成为琴山镇孩子们学习的榜样。多年后再度返乡,感慨脱离了农村生活的他,却依然是宇宙中最平凡的那颗星,毫无亮点可言。
这座丘陵深处的小镇,虽然经济落后,但人们渴望在万花筒般的世界里闯荡的勇气却一辈一辈传承下来,历久而不衰。
琴山镇的琴山村,离民国三十一年创办的琴山中学并不远,穿过琴山中学操场,右面拾级而上便是鼎鼎有名的琴山镇粮站;而沿操场左侧由细小碳渣铺就的百米跑道直行,穿过马路,竹林掩映下错落有致的院落便是翟旭刚的老家琴山村了。
民国时期,这里主要有李、翟两户姓氏人家,李家崇文,翟家尚武。李家“征”字辈分兄弟先后入读黄埔军校三四期,后来参加北伐战争,一时轰动盘石州城,成为琴山镇人的骄傲;而翟姓人家,清末时,有武举人在盘石县城武庙举行的比武大赛中一举夺魁,更使琴山镇声名远播。
从此,琴山镇日渐热闹,场镇居民也多起来,开糖房,酿白酒,办私塾,建客栈,铁庄山庄,茶铺窑子,一幅天下太平盛世景象,基于此,有人便将此地称之为太平镇。而又因其处于普州、盘石、函安交界处,得天独厚的地理环境又成了革命党人秘密聚会之处,直到后来地下党员杨西南在县城被捕牺牲,革命风潮才暂告一段落。
翟旭刚的父亲是个干瘪的老头,而两个孩子则高大健壮,旁人对此不可思议。就其祖上历史挖掘,才知道他的爷爷曾是国军一位将军的保镖。这大概便是所谓的隔代遗传吧。
祖上的风光到了父亲这一代黯然落幕,在三年困难时期,年少的父亲啃树皮吃观音土,竟没有随父辈爷辈饮恨黄泉,而是奇迹般地活了下来……
土地承包制后,本以为日子会好过起来,但居住场镇的父亲梦想发财以改变家庭贫穷落后面貌,拿着仅有的八十元去外面闯荡,由于不善经营,亏得一塌糊涂,终使母亲吃农药而含恨归西。
每每想到母亲最后绝望的眼神,翟旭刚对父亲就充满了仇恨,发誓长大后要教训害死母亲的父亲。
为母报仇在父亲佝偻的背影下,化作一道云烟,随时光一飘而散了。
弟弟在他省吃俭用帮助下,已考上大学,仍是读的师范院校,这样可以节约不少家庭开支。
家里没有电话,但翟旭刚很早就给村子公用电话打了电话,并叫接听员告知父亲,中午前他要回家里。
父亲弯腰来到操场,在篮球架下的水泥墩上坐下,从腰间拿出烟杆和叶子烟,点燃,贪婪的吸起来。他远远的看见高大的儿子从操场上走过来,有气无力的挥了挥手,又闷着吸烟。
儿子很少回家,这次回来,估计也没什么好事。很可能是为娶媳妇的事儿回来,家徒四壁的他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办法给孩子娶媳妇,所以这么多年来,儿子不主动提起,他就不会主动问。
多年来,翟旭刚几乎没看到老爸笑过,这样的情绪也影响着弟兄俩,他们觉得人生就这样,苦难是标签。
弟弟翟旭强去镇上给超市老板的孩子补习数学去了,一时还不能回来。
父子俩见了面,翟旭刚开门见山就说,“爸,我处了个对象!”
翟父沉默良久,他并没问孩子对象的基本情况,而是问,“是要结婚安家了吗?”
“暂时还没谈结婚的事,就先回来和你商量一下。”
“哦。”低矮的土墙房屋下,漆黑的房间里,翟父低低的哦了一声。
“爸,你不用操心我的大事,钱的事你也不用管,我有。这次回来主要是给你说一下,看你有没有意见?”
“我没啥意见。”翟父一如既往寡言少语。
父亲不多问,儿子也没有多说,父子之间最重要的对话就这样简单结束了。
翟旭刚买了些水果,苹果梨儿之类的,还买了一块大肥肉,拿给父亲,“爸,我走了,可能要春节后我再回来。”
随后,儿子又拿出五百元钱给父亲,被老人拒绝了。
“你需要用钱!”翟父说完,提了水果回房间,背对着身,“你走吧!”
翟旭刚本想去搂一下父亲,却最终没能采取行动,便走出了家门。
翟旭刚来到镇上,找到弟弟,并给弟弟说了说他有对象的事。这一次,他说得更详细了些,告诉弟弟女友家庭条件好,彼此认识多年,如果一切顺利,来年春节后就会举办婚礼。
“哥,祝福你!只是,像我家这样的条件,又像你说得她那么漂亮,总觉得不匹配,是我们配不上人家一样!”
“旭强,我和她是有感情基础的!就等好消息吧!”哥哥露出难得的笑容!
弟弟点了点头,去上课了。
……
翟旭刚一路轻松。
突然,他在离学校不远处,临近娇子河边的一家面店停下了脚步。
面店老板娘是个风情万种的少妇,读初中那会儿,老板娘那对迷人的奶子像两个晃荡的皮球,在宽大的毛衣下仍然鼓鼓囊囊。这成了他青春时期特有的记忆。
昨夜,与舒佳竹迷幻的交融,让他突然想起少年时的朦胧印记。他想再次踏进乌漆麻黑的门坎吃碗香喷喷的杂酱面,却惊见一个布满皱纹的神情落寞的女人抱在胸前,在肮脏的围裙上抹鼻涕,那对引以为傲的乳房像泄了气的皮球不见了。
他立马转身,朝车站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