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5章何黎明筹备女儿婚事
黄国放和他那群五大三粗的屠户们正在吃晚饭,每个人面前摆放着大粗碗,里面盛满了自酿高粱酒,一面大口喝酒一面大声聊着小镇上最近发生的风流趣事。
何黎明在门口轻轻敲了敲敞开的大门,——尽管他可以直接走进去,但觉得那样不礼貌,便多了这个小心翼翼的动作。
“呵呵,稀客稀客,何老板,请坐,请坐,喝两杯?”黄国放站起来热情招呼,并叫跛脚女人端来一条木制独凳。
“黄老板,你知道我不喝酒的!”何黎明老实作答,他向来不说谎。
“哈哈,无事不登三宝殿,晴儿的事我听说过了,你这是想来选一头膘肥体厚的猪?”黄国放听说了何黎明独女要结婚的消息。
“就是就是,想和你商量这事。”何黎明老实回答。
黄国放拉了何黎明坐下,同桌人都是熟悉的街坊邻居,用不着拘谨的。
大家七嘴八舌的议论猪肉数量来。
“一头猪哪够?”
“有多少桌人呢?”
“开几天席呢?”
“你为啥不在舒家酒楼包席呢?”一位年轻时打猎被伤了左眼的屠户话一出口,就引来大家瞪眼。
去舒家酒楼包席还能照顾黄老板的生意吗?简直太笨了!
“前后估计得有三天,至于客人,现在还没统计。”何黎明一五一十作答。
“你自家亲戚,就是百多人,还有街坊邻居,起码得有三百多人吧,三百多人就是三四十桌,按人平半斤肉来算,三天得要三四头猪才行。一头猪按1200块钱来算,大概需要四千多块。”黄国放算起猪肉数量来,比计算机还快。
“嗯,我也觉得差不多!”何黎明说,“黄老板,我再和老头子商量一下,明天再回你话。”
“没问题!”
何黎明站起身,一一拱手告别,场镇上的屠户,个个是脾气暴躁的主,少与他们往来,便会多一份安宁似的。
从嬷嬷巷回来的路上,何黎明又开始盘算鸡鸭鹅鱼等的数量,预算资金会不会超出他的承受能力。昨天,彭星宇要给他一万块钱,他拒绝了,说这钱你们年轻人自己安排。他不想让别人看笑话,嫁个女儿仿佛专门为了发财一样。那样岂不是把嫁女儿作为交易买卖?——绝不能做这样的事!
在沱江河跑来跑去的几十年里,在父亲的严格约束下,何黎明积蓄了些财富。家里新建的楼房和院坝,就是多年来日晒雨淋积攒下来修建的。
何黎明回了屋,为了女儿的婚姻大事第一次失眠了。说不上兴奋,也说不上难过,只是单纯的觉得,作为父母,把女儿终身大事安顿好,是应尽的义务和责任。他性格内向,口舌木钝,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来,只喜欢做实事。尽心尽力做好女儿出嫁的事,就万事大吉了。
老爷子和老太婆这几天硬朗得很,完全不像八十岁的人,他们把他们认识的亲戚几乎请了个遍,就连城里九十余岁的享受政府津贴,曾参加过川南地下党的表哥也请到了。
说起地下党表哥,何蛟渊的话题就多了。表哥曾是县立中学堂参加过“五四运动”游行的优秀青年,后来重庆“3.31”学生运动后,被迫转入地下工作。他是大名鼎鼎的革命画家尧文藻以及革命人士韩文畦、谢独开培养的优秀地下工作者,在川南有广泛的影响力。
“七十不留宿。”在传统意识里,像表哥这样大的年纪,是不方便走远门的,更不可能在外过夜。
“黎明,你开船去接表叔,坐船不会颠来颠去。”何蛟渊对儿子说。
果真,老表哥同意了,第二天在孙儿陪同下,来到县城东门外一个名叫“唐明渡”的渡口,唐明渡渡口到舒家湾渡口只有六公里。
唐明渡便是传说中当年唐明皇逃难时过河的渡口。
何黎明用救生圈把老表叔套了个结结实实,看起来像一只干瘪的企鹅。
“黎明啊,你对表叔实在是太好了,就是出气搞不利索。”老表叔干瘪的脸庞笑容里,带着一丝愉快的嘲讽。说罢,便咳嗽不停。
何黎明忙过去松了松约束的救生圈的带子。
一行三人顺水而下。
是夜,何蛟渊和饱经风霜的大老表谈到深夜,——谁知道这是不是他们弟兄俩人生中的最后一次相聚呢?
事实上,几个月后,这位历经磨难、开朗乐观的大老表与表弟在何晴婚礼上,一同听川戏、金钱板和谐剧后,未带一丝遗憾,满足的离开了这个美好的人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