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面壁惩罚

立春刚过,长安的天还在四处飘雪,城东北隅卫家一早便来了客人,卫宁远作为女婿早早便在门口候着,周全的礼数,让田老太太颇是受用,暗道难怪外孙女被养的那样出众,仪态大方、言之有物,丝毫不输大户人家的闺秀。


可叹言传身教的重要性。


想到外孙女,田老太太瞄了眼女婿身后咦了一声:“怎的不见我小姜儿?”


卫宁远边引人进屋边道:“前头犯了点错,叫她面壁思过呢,我们可是说好,就算您是长辈,在这方面也不能坏了规矩。”


哪家孩子还不犯点小错,田老太太并未在意,更不会干涉女婿的教育,只道:“你这个做父亲的费心了。”


田老太太此番就是为看卫姜来的,虽这会儿不方便见面,但带来的东西是要亲自送过去的,顺便再看看房里有没有缺的少的。


“母亲,这哪里要麻烦您走一趟,您放着,一会儿我亲自送去。”


“这说得什么话,你刚刚不是说有事,你且忙着吧,我认得路。”


田老太太胖胖的身体挤开拦在跟前的女婿,风风火火朝卫姜住的西苑走了过去。


卫宁远立时变了脸,朝下人使了个眼色,都让小姐房里的人管好嘴,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仔细点。


到了西苑,田老太太就见两个小丫鬟正在扫雪,她忙招呼人将东西接去,同往常一样上了二楼外孙女的住处,小丫鬟要拦时已经晚了。


门一推开,屋里冷的老太太猛打了几个寒噤,心里不禁埋怨道,天寒地冻的,怎么也不知道让人生个火盆,小姑娘哪里禁的住冻。


田老太太看着简陋的屋子满眼的心疼,想想从腰间解下两吊钱悄悄塞进卫姜的妆匣里。


只是才走了两步,老太太就被溅了满满墨渍的书桌吓了一跳。


“噢哟,这怎么搞成这副样子。”


老太太麻利惯了就要帮忙收拾,才揭了一层染墨的纸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墨渍的下头全是被撕碎的书,地上也是,从纸张的碎片里依稀看到有“地方风物志”的字样,纸是最劣等的灯草纸,字是外孙女的字迹。


这些书显然是外孙女抄的,便不可能是她自个儿去撕的。


老太太眉头挤在一处,立马招了门口的丫鬟进来问话:“屋里都是怎么回事?”


小丫鬟们刚得了警告,哪里敢说。


老太太可不是白活了一把年纪,一眼便看出猫腻,便诈道:“小姜儿她怎么能顶撞父亲,你们两个也不拦着。”


两个小丫鬟一听这话登时急了:“才不是的,是老爷规矩苛刻,我们小姐才没有……”


话一脱口,小丫鬟就意识到说漏了,可话再要往回吞,田老太太自是不肯的,两个小丫鬟只得一五一十交代起来。


原是卫姜看了不能看的书惹得卫宁远不满,所谓面壁思过也是因着这事。


田老太太听完只觉莫名,又不是什么淫*词艳*曲,她家姜儿什么书看不得,一个地方风物志而已。


“那你家小姐能看什么书?”她问。


丫鬟指指旁边薄薄的一摞,田老太太翻了翻,除了四书五经,就只剩下女四书。


老太太冷笑一声,不客气的将那四本训诫女子的书全扬了:“这算什么书,时下内城那些官家贵族人家养女儿都不看。”


两个小丫鬟就在这时“扑通”一声朝她跪了下来,声泪俱下:“老太太,求您救救我家小姐吧。”


老太太心里陡然一坠,两个小丫鬟瞄了眼楼下,主苑来的下人还没有走,是不便带人去的,只得道:“求您去临街的围墙看看吧,小姐被关了一天了。”


临街的围墙?


田老太太来时就是沿着围墙进的卫家门,统共一人高的墙,她家小姜儿个高,站那肯定要露头,人要在那儿,她早注意到了。


但事关卫姜的事,老太太半点没有迟疑赶了过去。


围墙里外,田老太太来回看了好几遍都没见着人,正心说两个小丫鬟是不是指错位置的时候,猝不及防听到墙里面传来很轻的一声哽咽。


就一声,像是极力压抑最终没能忍住发出的声音。


稍不注意或是风大些便会略了去,一时,田老太太身体比脑子反应更快的贴地找了起来。


没错的,是她乖乖姜儿的声音,她不可能听错。


然而,地上没有找到,一抬头老太太先对上墙里的一双眼睛,见惯太多风雨的老人家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


那是个怎么样的场景呢……


卫家的院墙不全都是石砖垒的,隔一段距离就是间隙很密的栅栏格,栅栏格为了和石砖墙一样宽,是双层的,就像个带缝的木头盒子。


卫姜就卡在中间,站,站不得,坐,坐不得,脸上被人用墨写满了字,都是女戒里的话,面朝向人来人往的长街,栅栏虽密,但有心留意,或是里头人随便发出一点动静,便能看见。


根本不敢想一个女孩子被人围观时的样子……


田老太太当时一个巴掌朝闻讯赶来的卫宁远脸上扇了过去:“这就是你说得面壁思过,我孙儿到底犯了什么天条,你怎能如此羞辱她。”


卫宁远变了张冷脸:“她母亲没了,我这个当父亲的自是要多费心教育,特别她又是个女孩子,一不小心就走了歪路,我在我府中管教我的女儿还轮不到外人插手,老太太无事便回吧。”


田老太太听了一通歪理,被气的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你这是在杀人,不行,我今天无论如何要把小姜儿带回去。”


“若不想她背上忤逆不孝的罪名,母亲您大可去做,还有,您要不怕你宝贝外孙女更加难堪,便继续闹下去。”说着,卫宁远拂袖而去。


两句话都戳在老太太的无奈之处,是啊,一旦担上那样的名声,哪还有人家敢娶,一辈子都毁了,老太太登时失了争取的力气。


因着刚刚的骂,卫宁远没再继续为难卫姜,过了午时令人将卫姜放出来。


暗门打开,少女没有立即出来,如往常每一次出门一样理了理鬓角有些凌乱的发丝,又整了整起皱裙衫,方才挺直脊背走了出来。


是从前惯常见到的闺秀样子,哪知是这般训诫出来的……


老太太心疼坏了,赶忙打水替她擦去脸上辱人的墨字,墨迹褪去露出少女的美貌,挺鼻深目,像是开在白雪里的牡丹,已初显成熟女子的明艳。


看着这张和女儿长得十分像的脸,老太太想说些活跃气氛的话,几次堵在喉咙,反是少女先宽慰似的朝她展开笑颜,又颇是骄傲模样悄悄竖起了三根手指。


“怎的了?”田老太太看的更加难过还是配合问道。


“三次,去年到今年只有三次,父亲只罚了我三次,明年我会做的更好的。”卫姜拉住老太太的手,“婆婆你不必担心,没你看到的严重。”


三次都是因为这点算不上事的小事!


三次便已经是少的么?


从前还有更多……


这些她竟都不知道?


田老太太不敢继续深想,气得真是捅卫宁远一刀的心都有了,可卫姜还要继续在这里生活,最后为难的还是这孩子。


好在她今年便要及笄,她得赶紧给这孩子相看个好人家,不再受这可怜罪。


田老太太心里有了打算,又兀得想起一事。


“都给我忘了,你那爱爬墙的小友早上遇到我,托我转给你的。”田老太太说着从袖袋里掏出一封信,看着上头印着的桃花戳,心念电转,“那小子模样怪好的,人也有教养,从小又玩在一处,小姜儿你觉得他如何?”


卫姜那张故作老成的脸上登时红的滴血:“婆婆,你说什么呀,我和秦之牧只是朋友。”


田老太太过来人看破不说破,心道改日去探探那小子的口风。


虽这样想着,老太太半点坐不住了,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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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立马知道人家有没有意自家孩子,将信封往卫姜手里一塞,就火燎燎地走了。


屋里只剩下卫姜一人,她看着手里的信封,心脏在因为悸动快速跳动,良久也没有拆开,最后原封不动收进了床头的暗格。


一整夜没睡,又一整日没有进食,关节也像散架了,卫姜撑不住了,确定父亲今日不会前来考校功课,便早早熄了灯歇息。


渐渐迷沉之时,只听西北侧的窗子“噶哒”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寒风裹着风雪霎时倒灌进来。


卫姜一下子清醒过来,又听人从窗子跳下来的声音,吓得她贴着床板不敢发出任何声响,脑中迅速厘清眼下形势。


她这处偏僻,天冷只有两个丫鬟在耳房守夜,来人步重,多少是个练家子,就算喊了两个丫鬟进来,只恐也于济无事,于是,她的手不由摸向暗格,那里有柄拆信的小刀。


正当卫姜做好搏命准备的时候,床帐被人轻轻挑起,少年独有的清亮调笑响在耳边:“姜姜,你睡了吗?”


卫姜脑中空白一瞬,直到秦之牧将她从床榻上捞了起来她才回过神,整个人脱力虚抖着。


许久不见,少年郎的身形更加挺阔了,已经初显成熟男人的舒朗,身上带着寒夜的凛冽气息,站在那像刚刚磨刃的刀,很是锐气。


“姜姜,就知道寻你玩,你不会回我,我来接你了,不过,你这水捂子也烧得太暖了吧,你背上都湿了。”


这都怪谁!


“还有,你怎么又翻窗。”


秦之牧小时候找她玩从不走正门,回回爬墙进来,被父亲用扫帚扫了不知道多少次,大了倒是不爬墙了,改爬窗了,还压根说了不听。


卫姜气得推人,面前人浑身硬邦邦的,根本推不动,还作恶似的反钳住她的手。


秦之牧的手很大,大的可以包裹住她的两只手,感受到对方手心传来的热烫,那热一直窜上卫姜的脸颊,她忙觉不妥,想要抽手,却被对方更加大力抓了回来。


两人的身子一下子贴的很近,近到隔着衣料都能感觉到对方身上的热度,卫姜心怦怦跳,脸也烧的更红了,正当不知如何挣脱时,脖子上忽然多了圈毛绒绒的大尾巴,是件狐裘围领。


“喏,宫里赏的,家里都是男人,用不上,你这娇滴滴的,给你拿着玩吧,来,手举起来。”


秦之牧长了双浓墨的桃花眼,漫不经心的一扫,轻狂又恣意,就让人不由定住身形,再也移不开眼,卫姜呐呐照做,秦之牧不知什么时候从衣架上取来了她的衣服,要给她更衣。


“我来,你放手,我自己来。”


秦之牧根本不听她的话,自顾自给她穿好了,连她要搓的香膏都没拉下,卫姜又羞又无措呆呆任由摆布。


“小时候又不是没给你穿过,别娇气。”秦之牧说着又替她披上斗篷。


卫姜头疼,秦之牧和从前一样,一直将她当成男孩子处了,只他们都大了,需得遵守礼教,岂能同小时候一样肆无忌惮,况且,她的心思早就在不知不觉中变了,如何能揣着明白装糊涂。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们都大了,男女授受不亲你懂不懂......”


卫姜觉得要说清楚,秦之牧已经扛起她跳窗而出,刮面的寒风将她剩下的话吞了进去。


“你放开我,大晚上你要带我去哪里?”


“不是特意写信与你说了。”


“秦之牧,太晚了,你快送我回去,这不合规矩。”卫姜有点急了,别说父亲不准,长安旁的人家的女子也是不便出门的。


“什么规矩不规矩的,跟你爹似的,又不是其他人,你和我出来,看谁敢说什么。”


秦之牧根本不听,脚下又快了几步,几个跳跃就出了卫府,枣红骏马一路疾行。


“鞋,我还没穿鞋。”


回应是少年低而恣意的笑声,这个娇气小胆的兔子,有鞋她就待不住了,才不给她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