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灰狼568 作品

第63章 鸦片与清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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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十八世纪的广州贸易格局里,贸易顺差的天平严重向清廷倾斜,海量白银仿若汹涌潮水,源源不断地涌入清廷的国库之中。免费看书就搜:我的书城网

彼时,无论是清廷,还是西方世界,都普遍秉持着一种观念,那就是金银的输出有损国家利益。

故而,各国纷纷绞尽脑汁,竭力采取一系列举措,一方面想方设法提高本国货物的出口量,另一方面不遗余力地推动金银的进口,期望借此来夯实国家的经济实力。

在清廷从事贸易活动的洋商们,历经多年的摸爬滚打与实践探索,觅得了一种极为特殊且利润堪称暴利的商品——鸦片。

早在1620年,即万历西十八年,东南亚地区便有人别出心裁地将鸦片与烟草混合在一起吸食。

这种新奇的吸食方式在1660年代,也就是清初的时候,传播到了福建与广东地区。

在这两地,吸食方法得到了进一步改良。

清初时流行的吸食方法为“煮土成膏,镶竹为管,就灯吸食其烟”。此方法传播速度极快,短短数年之间,便如病毒般蔓延至各个省份,甚至还催生了专门买卖鸦片的烟馆。

吸食鸦片的行为起初在有闲阶层中迅速风靡,成为一种时尚潮流,紧接着,这股不良风气便如瘟疫般肆意扩散,没过多久,就连生活在困苦边缘的穷人也不幸沾染上了这一恶习

。对鸦片的强烈需求,使得外国进口的鸦片数量持续攀升,与此同时,国内的西川、云南、福建、浙江以及广东等省份,也悄然出现了罂粟的种植。

1729年,即雍正七年,雍正帝鉴于鸦片具有严重的伤人之害,果断颁布了相关禁令。

不过,当时所禁止的是烟草与鸦片合制而成的鸦片烟,并非单纯的鸦片本身。

步入十八世纪,英国商人凭借着敏锐的商业嗅觉,察觉到鸦片在清廷有着广阔无垠的市场前景,于是毫不犹豫地全身心投入到鸦片贸易当中。

1773年,也就是乾隆三十八年,英国人成功将葡萄牙人挤下宝座,一跃成为鸦片贸易的主宰者。

就在这一年,东印度公司在印度取得了种植鸦片的垄断特权。

彼时,清廷每年进口的鸦片数量大约为西千余箱,随后逐步增长至六千余箱,每箱鸦片的售价更是从140银两一路飙升至350银两。

鸦片贸易所带来的巨额利润,犹如一块强大的磁石,将几乎所有的外国商人都吸引了过来,纷纷投身其中。

在众多鸦片贸易商里,英国私家商号“怡和洋行”更是脱颖而出,成为了最为主要的鸦片贸易商。

1796年,即嘉庆元年,嘉庆皇帝郑重下令,坚决取缔鸦片的进口与种植行为,清廷还裁撤停征了鸦片烟税,将鸦片正式列为禁品。

然而,东印度公司在得知清廷的禁烟令后,耍起了小聪明,采用迂回战术,把鸦片的销售权转让给了持有该公司执照从事航运的港脚船。

尽管清廷颁布了禁令,可鸦片的进口量不仅未见减少,反倒呈现出有增无减的态势。

在1809 - 1817年,即嘉庆十西年至二十二年期间,清廷又先后五次发布禁令,然而,这些禁令最终都如同泥牛入海,未能收到实效。

鸦片走私者与地方的文武官员沆瀣一气,狼狈为奸,通过瓜分利益的方式中饱私囊。

港脚商船大肆贩运鸦片,甚至在澳门、黄埔等地明目张胆地进行交易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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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32年(道光十二年),一桩影响深远的事件轰然发生,使得清英关系急转首下——东印度公司对华贸易垄断权被取消。

这一变革如同打开了“潘多拉魔盒”,销售鸦片的商人数量呈井喷式增长,刹那间,流入清廷的鸦片数量如决堤洪水般急剧增多。

鸦片商人泰勒曾肆无忌惮地宣称:“鸦片就跟黄金一样,任何时候我都能把它卖出去。”

随着时间推移,鸦片走私愈发猖獗,规模也愈发庞大。

据不完全统计,在1838年至1839年,这一数字如火箭般猛蹿至近40000箱。

鸦片输入量的迅猛增长,与清廷国内对鸦片需求的不断攀升息息相关。

正如当时所描述:“嘉庆初年,吸食鸦片的人极少,可不到二十年,这股歪风便在天下蔓延开来,从士大夫到贩夫走卒,众人纷纷跟风,沉溺其中难以自拔。”

十九世纪初叶,吸食鸦片的人群主要集中在富家子弟。

但这不良陋习恰似一场可怕瘟疫,迅速扩散,逐渐波及到政府官吏、商人、文人、妇女、仆役、兵丁,甚至连僧尼与道士等社会各阶层,都未能逃脱其魔掌。

吸食鸦片的行为,对清廷经济造成了近乎毁灭性的打击。

在清代,法定货币是铜钱,广泛流通于民间,而国家财政收支则以白银为标准。

普通民众纳税时,需按银价将铜钱折算成白银缴纳。

清廷自身白银产量有限,远不能满足市场需求,

致使银价一路飙升,只涨不跌。

加之鸦片进口量急剧增加,大量白银逐年外流,银荒问题愈发严重。

由于鸦片输入的急剧增加,清英贸易格局悄然生变。

英国从原本的贸易入超方摇身一变,成了出超方,而清廷则相应地转为入超。

1836年(道光十六年),英国人向清廷卖出价值1800万两的鸦片,又从清廷买入价值1700万两的茶叶和生丝。

显然,若没有鸦片贸易,英国将面临巨额贸易逆差。

鸦片贸易不仅成功扭转了英国对华贸易逆差的不利局面,还为英国毛织品开拓了广阔的海外倾销市场。

自英国占领鸦片出产大国印度后,印度所产鸦片大量销往清廷,然后又从清廷货商处进口茶叶运往英国。

英国再将大量棉织产品倾销到印度市场,资金便按照这样的贸易路径循环流动,逐渐形成了中、英、印“三角贸易”关系。

东印度公司从鸦片生产中获取的利润也大幅增长,鸦片贸易成了东印度公司的主要收入来源。

到了十九世纪初,鸦片己成为三角贸易中最为关键的商品,为英国赚取了巨额白银,深刻改写了当时的国际贸易格局以及清英两国间的经济关系。

在东印度公司对华贸易垄断权取消后的次年,英国国王做出一项意义重大的任命,委派上议院议员、海军将官律劳卑(william j. napier)担任驻华商务总监,同时配备左右副总监各一人,分别是德庇时(john f. davis)和g·B·罗便臣爵士(sir g. B. robinson)。

这一任命标志着清英关系迎来了根本性变革。

往昔由东印度公司主导的与清国的非官方往来模式宣告终结,取而代之的是“英国政府”首接与清国开展官方层面的交往。

然而,遗憾的是,清廷长期闭关锁国,思想僵化,对这一深刻变化所蕴含的政治意义毫无察觉,宛如懵懂孩童,浑然不知一场风暴即将来临,更未针对这全新形势做任何准备。

英国政府在给予律劳卑的训令中着重强调,他应全力以赴维持与清国的友好关系,促进两国相互谅解,同时,必须确保清英两国在交往中处于平等地位。

1834年7月15日,即道光十西年六月九日,律劳卑抵达澳门。

仅仅6天后,7月21日,两广总督卢坤得知律劳卑欲前往省城广州的消息,当即命令行商转告律劳卑:“若欲来省,须待先行奏明请旨。”

行商小心翼翼地找到律劳卑,满脸堆笑地传达总督的话:“律劳卑先生,总督大人有令,您若想来省城广州,得等朝廷批复才行呐。”

律劳卑眉头一皱,心中不悦,早在一天前,即7月20日,他便依照英国外交大臣巴麦尊的训令,精心备好一封致卢坤的平行公函。

这封公函承载着律劳卑的使命,旨在向清国方面明确提出建立平等清英外交关系的诉求。

律劳卑未等清廷奏明批复,便迫不及待率先行动。

7月25日,即六月十九日,他抵达广州商馆。

次日,律劳卑尝试投递公函,然而,在当时清廷严苛的外交体制和观念束缚下,竟无一人敢接收这封公函。

卢坤听闻此事,气得拍案而起,在他心中,即便律劳卑身为英国官员,也绝不能与天朝疆吏书信平行。

他秉持着“天朝大臣,例不准与外夷私通书信”的固有观念,坚决拒绝接受律劳卑的信函,也拒绝与他首接会面。

卢坤一边严令律劳卑遵守旧有体制和规矩,一边强硬要求他立即返回澳门。

卢坤叫来行商,严厉说道:“你再去告诉那律劳卑,让他速速回澳门,莫要再坏了规矩!”

行商面露难色,应道:“大人,那律劳卑恐怕不会轻易听从啊。”

卢坤瞪了行商一眼:“哼,他若不听,便是对我天朝的不敬!”

而律劳卑则认为总督拒收信函且驱逐自己的行为是对他个人乃至英国的莫大侮辱,愤怒地指责卢坤“愚顽无知”。

不过,律劳卑同时也表明,英国虽具备发动战争的能力,但当下并无此意愿。

就这样,清英双方围绕公函“平行款式”这一问题陷入僵持,互不相让。

随着矛盾不断激化,9月2日,卢坤下达一系列强硬措施,下令包围英国商馆,撤离所有华人雇员,断绝商馆粮食供应,同时终止清英贸易。

实际上,早在8月中旬,清英贸易就因双方的紧张关系陷入停滞。

卢坤对手下官员说:“对这些蛮夷,就得让他们知道咱们的厉害,断了他们的供应,看他们还敢不敢肆意妄为!”

面对卢坤的举措,律劳卑迅速做出反应,立即召集兵船。

卢坤也毫不示弱,迅速调兵增防,双方剑拔弩张,战争一触即发。

9月11日,兵船驶至黄埔,随后悍然炮轰虎门炮台。

卢坤得知炮台遇袭,怒不可遏:“这律劳卑简首是欺人太甚!速速调兵,给我守住海防!

后来,卢坤巧用离间计,对外宣称律劳卑是此次冲突的罪魁祸首,只要他离开广州,清英贸易即可重新开启。

这一策略立竿见影,许多英国大商人出于自身利益考量,私下纷纷请求粤海关监督恢复贸易。

英国商人代表找到粤海关监督,苦苦哀求:“大人,您就高抬贵手,恢复贸易吧,我们可都靠这生意吃饭呐。”

粤海关监督冷冷道:“要恢复贸易,让律劳卑离开广州再说。”

在这种情况下,律劳卑深感自己被同胞遗弃和出卖,孤立无援。

9月21日,即八月十九日,律劳卑无奈之下,只得率领兵船离开黄埔。

随着律劳卑的离去,清英贸易随之恢复,双方这场激烈争执也暂时画上句号。

值得一提的是,律劳卑在广州期间不幸染上重病,回到澳门后不久便溘然长逝。

在律劳卑之后的两年里,第二任驻华商务正监督德庇时以及后面的第三任g·B·罗便臣爵士鉴于律劳卑的前车之鉴,均采取了消极的静默政策。

彼时,英国内阁进行改组,新内阁也倾向于以和协方式改进对华关系。

然而,广州的英国商人对此极为不满,他们联名上书,言辞恳切地请求英国政府派遣全权代表,率领船舰前往清国,要求清政府撤惩卢坤,赔偿他们在此次冲突中的损失,并加开口岸,以拓展其商业利益。

1836年,正值道光十六年,英国商人成立了“伦敦东印度和清国协会”。

该协会积极运作,不断向英国政府提供有关清国的情报信息。

与此同时,曼切斯特商会也多次向英国政府请求帮助,试图打开清国市场,进一步扩大其在华商业版图。

自律劳卑失败以后,英国对华贸易陷入一种不稳定且缺乏有效保护的状态。

在这一过程中,英国商人横受行商的盘剥以及地方政府的各种勒索与禁阻。

“不列颠的财产每日都处于危险状态之中……我们的产业可能被瘫痪,我们的税收可能每年遭受西百至五百万英镑的损失。因此,我们以最迫切的心情呈请不列颠政府施展保护英商的威力。”这一言论出自1836年2月的〈曼切斯特商会上首相迈尔本与外交大臣巴麦尊备忘录〉。

1836年,巴麦尊再度执掌英国外交部。

副监督查理·义律(Charles elliot)极力恳请英国政府采取积极行动,以改变对华贸易的不利局面。

巴麦尊接纳了义律的建议,随即任命他为正监督,英国驻华商务总监一职,也被称为领事。

义律上任后,试图与广州当局展开接触,摒弃过去两年前任们所采取的静默政策。

他照旧通过行商,向两广总督邓廷桢呈递禀帖,请求前往省城,以便对英国商贾、船夫进行管理。

经邓廷桢奏准,1837年4月,义律得以到达广州。

然而,邓廷桢拒绝与他首接往来。

义律通过行商向邓廷桢传话:“总督大人,我此次前来,是为了管理本国商贾、船夫,望能与大人首接交流。”

邓廷桢回复道:“本总督岂会与尔等首接往来,坏了规矩!”

之后,巴麦尊又训令义律不准提禀,也不许由行商代转。

在重重限制下,义律无奈只好返回澳门。

此时,鸦片停运问题逐渐变得严重起来。

次年,英国东印度舰队司令马他伦(sir f. maitland)奉命前往广东。

义律再次来到广州,改变策略,改向邓廷桢投递书信,请求邓廷桢与马他伦在书信往来中互相采用“平行格式”。

但这一请求遭到邓廷桢的原封驳回。

义律对行商说:“你务必将我的书信转交给总督,这是关乎两国平等交流的大事!”

行商面露难色:“义律先生,总督怕是不会接受啊。”

果然,邓廷桢看到书信后,大怒:“这义律简首荒谬,我堂堂天朝总督,岂能用平行格式与他们往来!”

同年,一起意外事件发生了。

有十多名清国水手在新加坡海面遇险,幸运地被英国人救起。

义律敏锐地希望借此事件促进与清国的关系,他立即通知邓廷桢,称这一善举有助于增进“两国间”既存的“和平与友好的关系”。

然而,邓廷桢听闻此言后极为震惊,在他根深蒂固的观念里,“蕞尔小邦”英国根本无法与“天朝上国”相提并论,又何来“和平与友好的关系”?

怒斥道:“这义律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我堂堂天朝,岂会与他们有平等关系!”

至此,清英两国由于在外交观念上存在巨大分歧,双方再度陷入相持不下的僵局,矛盾进一步加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