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咎 作品

10. 祸端

一群人面面相觑的呆滞样看得俞溪心头一阵无名火,今日不幸中的万幸就是自己开口问了这个问题。


“来了我这儿的人,往后不得再与旁的客人或是店家作画,任何形式的都不可以。你们可明白?”


底下的人登时乌泱泱乱成一团。


俞溪冷着脸把手中的纸张重重砸在桌上。身后两个偷偷咬耳朵的孩子被惊得原地站直,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对视一眼后手牵手自后门溜到街上去玩了。


拍桌声响过,门口站着的两个彪形大汉重重咳了两声,整个场子终于又安静下来。


有性子急的,梗着脖子冲上前。


“哪有你这样做生意的!”


“原来你们是来我这儿做客人的啊。”俞溪压下烦躁冷笑一声,抓着手里的稿子坐回椅子上,抱臂扫视了一圈面前的人。


作甚?自然是她开的价格太高,年纪又轻,人人都想来这儿碰个运气,能糊弄过去那自然最好。


“我的条件摆在这儿,难以接受的劳这会儿背过身往前走几步。”俞溪已经平静下来,脸上重新挂了笑。


“门就在那儿,烦请。”而后伸手拍了拍桌上层叠的纸张,“东西记得带走。”


等人退出去大半,俞溪依旧维持着一副泰山崩于前我自岿然不动的样子。半阖双目,撑着脑袋指尖在太阳穴打圈。


“你们呢?”


悉悉索索的声音彻底消失。俞溪睁眼看着余下的几个人,另一只手拿起剩下的画稿,一张一张地翻。


纸张相互摩擦哗哗作响,俞溪看完后心下稍微安定了些。


“鲁启?”画纸上两只看着色泽鲜亮的的桃子吸引了俞溪的注意。


一个衣衫褴褛的中年男人从队伍最后出现。


…………


等到完全筛完人已然落日西垂,俞溪揉捏着自己的眉心,手掌按在那叠留下来的稿子上,已经开始盘算之后该从哪请掌事。


昏昏欲睡之时一阵冷风卷到面前,俞溪按耐住头痛去寻来者,却是不久前才见过的容晟。


她实在太想知道此人到底怎么投的胎才能在“落难”的境况下成天到晚如此悠闲,两手揣进袖子里不是窝在那张软榻上就是跑到枕风坊里东看看西敲敲。


“怎的,你也要来我这儿做画师?”


容晟从俞溪手底下抽出一张稿子,粗略看了一眼就放到边上去。


“啊,我看漏了。原是那纸上还写着一行容某不得自荐。”


俞溪奇了,她方才不过揶揄两句,哪能想到这位成日里逗鸟浇花自个儿同自个儿下棋已然无聊透顶。


“你若是真愿意来,小店还真是蓬荜生辉。”俞溪懒洋洋地挪出白纸与画笔放在容晟面前,“不过,该走的流程一样少不得。”


容晟盯着面前的白纸,眉梢挑起,没提笔。


俞溪耸耸肩不甚在意地把容晟抽走的那张稿子拿回来:“容公子,今日又是所为何事啊?”


“俞老板,近日屋外怕是要有鬼。”容晟手腕轻转晃动手中的折扇,一眼可见扇上黑白的山水错落。


俞溪收起面上的散漫,皱眉看向容晟满是轻松惬意的脸。纵然铺子里里外外都有人盯着,可现如今都没开张,会不会亏不亏钱都未可知,哪来的“鬼”。


“是来寻我的。”


“那就好。你多加注意。”


俞溪扬眉,面上甚至带了点笑意。


容晟没料到是这样的回答。


她似乎很不适,纵然方才说笑时眉心也是隆起的,那是被各类事务打搅多了的烦躁,却毫无下一瞬就会被人抓走逼问的害怕。


“别这样看我,你一个被追杀的都不见得着急,我急什么。再说,真把我抓去有什么用?是逼问我你的行程?还是严刑拷打质问我为什么要救你?”


容晟脸上的表情似乎都出现了缓慢的滞涩。


“你若真不想我死,就得多派点人保护我的人身安全。”俞溪拍拍容晟的肩膀,心中生出自己好像在叮嘱不听话的孩子的荒唐感。


纵然容晟足足高出她一个头。


终于送走了成日在琢磨一些有的没的的容晟,俞溪猜想容晟就是刻意跑来恐吓自己寻开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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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从那天掌柜意味深长的那一眼起就开始不断问自己一个问题——当时为何要把容晟救下来,毕竟那绝对是个大麻烦。


只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就算时间回溯,她依旧会选择把人拖出来。


尤其是她不认为能摸到自己位置的人会选择放弃直接弄死正主的机会,而是来杀自己一个小喽喽打草惊蛇。


“那倒也是。”当夜,姚锦听完俞溪煞有其事的分析,点点头很是认同。而后却伸出手指一碾盒里的胭脂,幽幽补上一句。


“可我怎么觉着,你和我说这些,是在旁敲侧击提醒我,好托孤呢。”


俞溪露出一个被戳穿后尴尬的微笑,连忙凑到姚锦身边抱住她的胳膊。


“小姚姐,我的好姐姐。你不会放着小昙不管的对吧?”


姚锦狠狠戳了一下俞溪的额头。见她满脸都倦怠得很,本还有些不虞,这下不由得又心软了不少。


俞溪自己倒不怕所谓被人拷问,就怕俞昙若是真要一个人了,日后的日子不好过。


“不会出现那样的事。”姚锦轻抚着俞溪的发丝,“绣绣不会同意,我更不会同意。”


俞溪这头顺理成章地安排上“身后事”,那头几个黑影子悄然渗入木料铺中。


“把人看好了。”白皙的手背在烛光下泛着光,容晟眼中情绪晦涩难明。


黑影融入夜色,几声几不可闻的“是。”将将落地,影子便如游蛇一般朝着俞家和姚家两个位置涌去。


密室里又只剩下容晟一个人。


墙上的线条连接着各个姓氏,有的姓氏已经被一笔鲜红划掉。最上头高高悬着一个孤零零的“容”,写得最是规整,在一堆龙飞凤舞的草书中格外突兀。


左右石壁规整,容晟起身按下一块石砖。


巨大的红木棺材自石壁中吐出。


容晟推开最上头的一层棺木。


排排烛火照耀下,惨白的肌肤,漆黑的眼珠子与容晟的视线碰撞。一个是空茫,一个是无情绪的冷漠。


两个堪称一模一样的人,唯独生死有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