稚夏 作品

6. 塱原的盛夏

第六章


半个小时后,梁怀暄从书房出来,径直走向亮着灯的恒温酒柜。


酒柜里陈列着来自世界各地的名贵佳酿,智能温控和湿度调节系统让每一瓶酒都能随时达到最佳的品尝状态。


梁怀暄取了一瓶干红走到中岛吧台旁,色泽浓郁的酒液沿着杯壁缓缓注入高脚杯中。


他抿了口酒,顺手给特助卓霖发了条消息:【查一下】


电话那端的卓霖也还没睡,刚准备和女友躺下休息。


女友着卓霖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好奇地探身过来问:“阿卓,谁这么晚给你发消息?”


“我的老板。”


女友撇了撇嘴,嘟囔道:“这么晚了还有工作?你老板发了什么?”


卓霖微笑:“没办法,谁让他给的钱多。”


女友拿过手机看了一眼,表情也变得很微妙,感叹道:“哇,你老板半夜给你发一个男模的肌肉照做咩啊?不过这个不是最近很火的那个丹麦男超模吗?”


“名字叫什么?”


女友思索片刻,说道:“哦,好像叫……scott!”


昏暗的灯光下,穿着家居睡袍的男人坐在岛台旁喝酒,英俊的面容隐匿在阴影里,看不清脸上的情绪。


修长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在台面上轻点着,过了几分钟,手机屏幕终于亮起。


刚点开消息,连续好几张照片涌入聊天框。


梁怀暄垂眸,逐张看过去。


第一张,香槟塔旁,岑姝被一群人簇拥着,她和那个男模碰杯。


第二张,是那个男模在ins上发的合照截图。


……


最后一张则是在时装周后台。


岑姝和那个男模合影,男模穿着一件极具设计感的廓形西装外套,里头真空,线条流畅的腹肌若隐若现。他把手大方地搭在岑姝的肩膀上,而她脸上也洋溢着灿烂的笑。


看到这,滑手机屏幕的那只手陡然顿住。


一分钟后,卓霖又兢兢业业地发来消息询问:【boss,还有几张相片,您还要吗?我可以打包发您![微笑.jpg]】


男人面无表情地回了两个字:【不用】


高脚杯被不轻不重地放在冰冷的大理石台面上。


随后他掐灭手机,起身,再次回到书房。


.


挂了梁怀暄的电话之后,岑姝的心情一开始很舒爽,长长地舒了口气。但渐渐地,那种感觉变成一口堵在胸口不上不下的闷气。


她讨厌这种感觉。


讨厌极了。


岑姝又打开whatsapp给令窈重新发了合照,和令窈说了晚安。


她刚要退出app,又注意到那个人的头像。


他的头像这几年一直没有换过。


照片里男人穿着一件整洁的黑衬衫,没有露脸,只露出棱角分明的下颌。那时还很小只的菠萝包慵懒地趴在他的怀里,男人戴着腕表的骨节分明的手也拥住小猫。


看似随意的姿态,却透露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柔。


其实这个照片是一个系列。


另外一张照片,是她的手放在男人宽大的手心里,菠萝包的猫爪也轻轻搭在她的手心,两人的手和一只小猫爪交叠在一起。


岑姝那时偷偷发在了一个社交小号里。


她的配文是:【幸福幸福请降临在我手心】


岑姝曾经也想过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他?


除了一张好皮相之外,大抵是因为他本质是个温柔耐心的人。


他的情绪稳定,善于倾听并且会给出很多建设性的意见,处理任何事总是游刃有余,而她也渴望成为这样的人。


可后来发现,他的情绪实在太过稳定了。


对比之下她就显得格外幼稚可笑,她开始患得患失,常常感受不到他的爱意。


“……烦死了烦死了!”岑姝郁闷地把自己的脸埋进枕头里,翻来覆去了很久,才开始闭上眼酝酿睡意。


然而一天的心情像过山车一样跌宕起伏,很久才勉强入睡。岑姝做了一个悠长的梦,先梦到了和妈妈去新西兰的那段时间。


妈妈再婚后,岑姝被带去新西兰一起生活。


在高中之前都是在新西兰和妈妈一起度过的,她的继父是个鬼佬,不过人很不错,学识渊博同时也很顾家。


后来岑心慈又生了一个小女儿,就在那之后,岑姝发现妈妈的注意力好像全部都倾注在小女儿身上。


他们更像一家人,而她变成了闯入幸福家庭的旁观者。


在岑姝提出要回港岛和哥哥一起生活时,岑心慈起先很诧异,但最终没有反对,对她说:“诺宝,很抱歉妈妈知道这段时间忽略了你……但是妈妈也有自己的生活,我希望你能理解。”


岑姝那时脑子里闪过很多想法,妹妹突然嚎啕大哭,岑心慈立刻被吸引了注意力,把她一个人丢在原地。


而她那句“妈咪,我能理解”还未能说出口。


岑姝面无表情地看着妈妈抱着妹妹温柔地哄,脑海里回想到小时候,妈妈也是这样抱着她,对她说:“诺宝就是妈妈最爱的宝贝。”


岑姝第一次开始讨厌她的小名。


什么唯一的珍宝。


一诺千金,都是骗人的。


……


到头来结局还不是都一样。


回港岛之后,不知为何,岑心慈三天两头给她打电话,但她一个都没有接。


有天夜里岑姝走到客厅,恰好听到闻墨在露台上吹着风在打电话。


不知对方说了些什么,只听到闻墨冷漠地说了句:“你的小女儿和我有关系?我只有岑姝一个妹妹,我不会让我的妹妹受委屈。”


岑姝下意识扶住楼梯不动,有些震惊。


闻墨不是温柔的人,平日里总是冷着一张脸。


他不笑很可怕,笑起来也很可怕……


而且闻墨对她说话也挺毒舌,根本不会像别人家的哥哥那样温柔体贴。所以她心里一直有些惧怕哥哥。


这也是岑姝第一次在闻墨嘴里听到这样的话。


闻墨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存在,微微眯起眼看过来,问:“半夜不睡觉,下来干什么?”


“……房间里的水喝完了,口渴。”她顿了顿,又佯装不经意地问,“哥,你刚才在和谁打电话啊?”


“跟你没关系。”闻墨淡淡揭过。


只是路过她时,又用宽大的手掌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语气慵懒地说了句:“早点睡,小公主。”


很快到了高一那年暑假,她也再次见到了梁怀暄。


岑心慈和梁怀暄的妈妈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岑姝小时候曾经见过梁怀暄,但去新西兰太久,那时候她已经完全没印象了。


塱原的盛夏蝉鸣声此起彼伏,庭院里护院的小黄狗蜷缩在香樟树荫下闭眼小憩,阳光透过枝叶缝隙洒落下来,院子里的木桌上摆着一杯喝见底的冰镇杨梅汁。


那是岑姝来塱原度假的第三天。


她躺在藤编躺椅上,隐隐约约听见有车门被关上的声音,和一前一后朝她靠近的两道脚步声。


头顶上响起闻墨不耐烦的声音:“岑姝,犯困就去楼上睡。”


岑姝轻哼一声,打算装作没听见。


下一秒,脸上盖着的书本倏然被人一把抽走。刺眼的阳光落在脸上,岑姝被晃得眼睛根本睁不开,条件反射般伸手去抢,想夺回那本被抽走的书,没好气地喊道:“哥!把书还给我……”


话音未完,她的指尖忽然触碰到一只微凉的手,在燥热的夏天里像是一块冰镇的玉。


她以为是哥哥,还使坏用力捏了一下。


闻墨不耐地问她:“你又不看书,盖着遮阳?你的暑假作业呢?一点都没做?”


岑姝闭着眼,哼了一声:“不想做。”


话音刚落,闻墨毫不留情的嘲笑声又响起:“你先睁开眼看看自己抓的是谁的手?”


岑姝终于察觉到不对,缓缓睁开眼,才发现她牵着的不是哥哥的手。


男人的指骨修长明晰,手背上透着隐隐的蓝色青筋,冷白的腕骨上戴着一只银色机械腕表。


她躺在藤编椅上没动,顺着男人的手背愣愣地抬头看去,在看清了他的模样后,微微怔住。


穿着黑衬衫的男人逆光站着,被她牵着手也没有不悦的意思。五官深邃立体,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下颌线清晰流畅。


尤其是他的眉眼,让她一下子愣了神。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的丹凤眼可以生得这么标致。无论是眼皮的厚薄,还是双眼皮线条起伏的弧度都像是精雕细琢一般。


岑姝就这么呆呆地牵着他的手,一时忘了松开。


男人好像也不着急,好整以暇地垂眼看着她,眼底有很淡的笑意。


与哥哥闻墨相比,这个人倒是显得格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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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耐心。


闻墨看她发呆,抬手就屈起指节毫不客气地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弹,“干什么?痴线,牵着别人的手还不舍得放了?”


“……”岑姝一下就被弹清醒了,火速松开了手,从藤编椅上起身。


闻墨有192cm,眼前这男人竟和哥哥差不了多少。


一向外向的岑姝此刻难得有些局促,有些不自然地眨眨眼说:“对不起啦,我还以为是是闻墨呢……”


闻墨不悦地瞥了她一眼,冷冰冰地开口:“什么闻墨,没大没小的,叫哥。”


“才不叫哥!你见过谁家哥哥打妹妹的?”


闻墨眯了眯眼,“我什么时候打你了?”


岑姝微微提高音调:“你刚才就弹我额头了!”


闻墨气笑了:“那个也叫打?啊?”


“——我不要你这个哥哥了,我要换一个温柔的!”


岑姝看着闻墨就要过来拎她,敏捷地躲在男人身后,轻轻扯住他衬衫的一角,低声装可怜说:“哥哥,帮我挡一下!”


男人听到这个称呼,不可置否地微微挑了下眉。接着看了她一眼,敛了敛眉眼,也配合地站在她身前不动。


闻墨看到躲在好朋友身后的妹妹,皱眉,本就不多的耐心已经在告罄,语气带着威胁:“你躲在他身后干什么?别不知好歹,赶紧给我滚过来,去写作业。”


“不要,你会打我!”


闻墨插着兜,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低沉的声线极具压迫感:“快点,我数到三。”


“……”岑姝委屈地瘪了下唇,伸手戳了戳男人的手,很没骨气地撒娇说:“哥哥哥哥,你快帮帮我啊。我哥真的会揍我的!”


男人低头看了岑姝一眼,就看到女孩仰着脸冲他卖乖地笑。那双漂亮的杏仁眼飞快地眨了几下,浓密的睫毛扑簌着。


她笑起来时候卧蚕自然地鼓起来,那种纯真和无辜感,像个粉雕玉琢的瓷娃娃,莫名惹人怜。


一向冷静的男人顿了顿,看向闻墨,面色沉静地出声说:“闻墨,算了,还是小朋友。”


男人的嗓音低沉温和,听上去莫名地有些温柔缱绻。岑姝觉得跟整天凶巴巴的闻墨比起来,简直是天壤之别。


闻墨看到岑姝躲在好朋友身后俏皮地扮了个鬼脸,冷笑一声:“你别被她骗了,这个女仔最会演戏。天使皮,魔鬼心。”


岑姝摇摇头,又轻轻地拉了下男人的尾指,“哥哥你别相信他!”


“……”


闻墨的耐心彻底告罄,对岑姝挥挥手,“行啊岑诺宝,以后你就和你的新哥哥走吧。”


“开学后什么家长会别找我,数学考那么差,还整天上课画画。”闻墨说完就大剌剌地坐到一边的躺椅上,戴上墨镜开启度假模式,“踢一脚动一下,我都懒得说你,正好我打算去墨西哥度假,别来烦我。”


岑姝读的是国际学校,学校秉持着保护孩子隐私和鼓励式教育的理念,从不公开提及孩子的缺点,家长会沟通基本采用一对一的形式,且每次对话限时约十五分钟,全程还用英文交流。


而闻墨没时间也不喜欢去家长会,经常穿着各种花衬衫、黑衬衫,戴个墨镜开着跑车招摇过市地就去了。


再加上那张面瘫的脸,怎么看都不像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岑姝听到后急了:“不行!哥你不许去!你走了那谁给我开家长会?”


“你不是说我看上去不像好人吗?”闻墨哼笑一声,“现在你有选择了,当然是你的新哥哥替我去。”


“……”


岑姝抿抿唇,又觉得闻墨讨厌极了!


但又不能干站着,她清咳了一声,只好邀请男人在一旁的藤椅上坐下,问他:“哥哥,你是我哥的朋友吗?我怎么从没听他提起过?”


男人沉思片刻,“可能是因为关系不好吧。”


岑姝一脸认真地追问:“点解?你欠我哥钱了?”


男人瞥了她一眼,“……”


看到她认真的眼神,这才又无奈地轻笑一声。


接着男人微微俯下身来和她平视,抬手轻轻摸了下她的头发,嗓音温和地问:“你小时候我们见过,真把我忘了?”


那道落在发顶的掌心力道很轻,稍纵即逝。


岑姝张了张嘴,有些不知所措,过了很久有些羞窘地说:“……是吗?是吗?我有点忘了!”


男人忽地笑出声:“唔紧要,那就重新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