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上寄生 作品

84. 望门新寡15

霞光破雾,朱雀大街晨钟撞响时,顾府正门前的石狮子已系上鲜亮的红绸。


红色灯笼高挂,映红了半边朱雀街。


绮霞凤辇稳稳地落在顾府正门,阿梨身着正红锦缎广袖嫁衣,金色牡丹自腰间蔓延至裙裾,织金妆花在八角宫灯下泛起灵动的光晕。


欢快的唢呐声,密实的锣鼓声交织一片,红绸似海浪似的翻涌。


身着大红圆领袍的顾三郎少有的展颜,男人牵着阿梨手中的红绸,引着她踩在满地彩缎上。


“新人跨火盆!”


阿梨的裙裾带起一阵微风,脚步轻抬,这一次两人并肩携手迈进了顾家大门。


顾老夫人以孀居为由,始终没有露面。


鞭炮声中夹杂着茶盏碎裂声,无人知晓老夫人摔了只缠枝牡丹盏。


喜房设在顾三郎的梅坞苑,红烛并排置于紫檀案几上,窗外不知何时飘起了雪花。


交颈鸳鸯盖头在红烛下晃了晃,顾三郎用剑尖利落的挑开了盖头。


烛影摇曳生姿,照映在女子露出的芙蓉面上,远山黛描的眉梢微微挑起,抿着胭脂的唇瓣饱满如初夏的水蜜桃。


顾三郎目光落在垂着头的女子身上,凤冠上的珠翠似阿梨心间轻颤,而耳垂上那对珍珠耳珰在喜烛中泛着柔和的光晕。


“少爷、夫人,该饮合卺酒了。”


合卺酒在缠枝莲纹杯里微微荡漾,喜婆唱着吉祥话,酒香混着脂香催得人未饮先醉。


“当啷”一声,缠枝莲纹酒杯落在银盘上,屋内的丫鬟婆子一并退到了门外。


红烛映照着阿梨娇羞的粉面上愈加娇艳,长长的睫毛犹如受惊的蝴蝶轻颤。


顾三郎喉结轻动,声音比平素更低了几分,却铿锵有力。


“阿梨,今日起,你我便是夫妻,往后顾某定不负你。”


男人粗粝的大掌轻轻划过她脸颊,带着淡淡地松针气息拂过鼻息。


顾三郎脸上的箭伤已结痂,红袍映衬得往日刚毅的面色柔和了几分。


燃得正旺的红烛照进两人中间,顾三郎抬手替她卸凤冠,呼吸轻轻拂过她额际。


阿梨望着男人玉冠上的丝绦,暗暗数着近在眼前的睫毛,忽然发现他眼尾藏着一粒小痣。


“疼不疼?”


男人轻抚她耳后被凤冠压出的红痕,粗粝的指腹惊起一片战栗。


阿梨攥紧广袖嫁衣,顾三郎的手却忽然顿住了。


阿梨顺着他的视线低头,发现胸前锦缎系带不知何时松开少许,正红的衣领口露出小片雪肤。


她慌忙去掩,指尖却被顾三郎轻轻握住,男人掌心沁着薄汗。


“我来。”男人声音暗哑的厉害。


烛影摇曳,阿梨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嫁衣上的金丝牡丹,领口随着呼吸起伏。


帐内衣料摩擦声窸窣,呼吸渐渐粗重,更漏声与心跳声逐渐重合,暗潮涌动。


男人解她领口盘扣的动作极缓,粗粝的剑茧擦过细嫩的肌肤,两人俱是一颤。


阿梨屏气凝着他紧绷的下颌线,男人的手掌突然覆在她揪着衣袖的手上。


忽儿颈间一松,锦缎滑落半寸,阿梨抬手欲掩,却被男人扣住五指。


“阿梨。”


“……三郎。”


阿梨的轻唤被堵住,消弭在男人骤然贴近的呼吸里。


如蜻蜓点水轻轻摩擦,顺着朱砂痣游移至耳垂,忽而衔住那颗摇摇欲坠的珍珠……


红帐上映出两人交叠的身影,像篱笆藤里两株终于彼此交缠的藤蔓。


洞房红烛燃至五更,晨风卷起帐幔,露出彼此交缠的青丝。


夜半雪花误入宫灯,终是融作纱上一点湿痕。


又是一年冬去春来。


成婚后不久,阿梨便跟随顾三郎去了边关,即便此刻她已怀有身孕,而顾老夫人的态度也日渐缓和。


但是阿梨坚持要陪着男人去边关,“哪怕死,我们也要死在一起。”


顾三郎微顿,便爽快允诺她同去边关。


不过男人却只想要她活着,在他的庇佑下,和他们的儿女一起好好活着。


顾三郎闲暇之余,便是操练刚满四岁的儿子,虽然顾小郎君仅有四岁,却也发下了宏愿。


将来他也要和父亲一样当大将军,陪着父亲守边疆。


现在顾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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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还小,他的愿望就是能和妹妹一样,能依偎在娘亲怀里睡觉,时不时亲亲抱抱就更好了。


辰时初刻,演武场的薄雾还未散尽,顾三郎单膝跪地,将顾小郎歪斜的护肩扶正。


“执剑如纸笔。”


男人引导着儿子肉乎乎的小手握住木剑,剑柄处他特意缠了兔毛。


“昨日教你的起手式……”


话音未落,木剑“当啷”砸在青石砖上,顾小郎居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一旁的亲卫憋笑憋的脸色通红,顾三郎眉峰刚蹙起。


顾小郎君已经滚进了沙坑,“爹爹,骑大马!”


小郎君拖了把红缨枪横在沙堆上,拽着枪穗当缰绳。


“驾!”


头顶的虎头帽歪斜着遮住眼睛,玄色战靴忽然横在跟前,小郎君顺着爹爹的腿往上瞧。


“走,爹爹带你骑大马!”


顾三郎俯身将儿子架在肩头,领着他去骑真正的战马。


日上三竿时,终于玩累的小郎君偷偷躲在兵器架下酣睡,顾三郎解下披风盖住那团小人儿。


炊烟四起,顾小郎君的小皮靴踏在青石砖上砰砰作响。


阿梨掀帘望去,正午的阳光下一大一小两个身影,那不经意的神情,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娘亲!”


顾小郎君踏着小皮靴扑进阿梨怀中,母子俩说起了悄悄话。


“今日爹爹教我骑了大马,还练了剑术……耍给娘亲看……”


顾小郎君举起手中木剑邀功。


顾三郎闻言,那张久经风霜愈发冷厉的脸上也不禁露出一丝难得的笑意。


男人探身将浑身脏兮兮的儿子抱起。


“先去洗漱!”


阿梨抬头,正撞见男人眼中未收敛的笑意,比北疆的朝阳更暖三分。


阿梨不知道的是,五年前与北狄的那一战,顾三郎遇伏后落入的黑水冰窟,就是男人上一世的葬身之地。


而久等不到他归来的阿梨,也香消玉损在年末。


这一世的圆满,不仅让两人拥有了世人难以想象的幸福,最要紧的是,改变了两人原本的凄惨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