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勿念 作品

71. 纸人怨(七)

二皇子这个人,据说向来待人谦和,行事得体,虽尚未被正式册立为太子,但凭借他母族的底蕴,以及朝中支持他的势力,外加实在无人能与之抗衡,太子之位,不过是迟早的事。


可如果和魏才人有关系的人真的是他?那这案子,到底该怎么继续查下去?


李长曳的脑海里思绪万千,但神色间却不敢露出一丝异样。偏偏身旁的陶勉向来细心,一眼便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微微侧身,低声问道:“怎么了?”


她这才回过神来,深吸一口气,稳了稳心神,转身朝面前的晋昌侯行了一礼。


晋昌侯可是经历过十几年前的变动,好不容易活下来,最是人精,他在宫中行走多年,心里比谁都清楚他那个喜怒难测的皇兄最是难以捉摸,如今皇帝跟前好不容易有个新任的女侍卫,他又岂敢怠慢?


他没有追究李长曳方才的失礼,笑着点了点头,便转身同徐暮一道步入御书房。


李长曳静立原地,眼看着那扇朱红大门缓缓阖上,宫门前只剩她和陶勉两人。


陶勉的视线始终未从她身上移开,待晋昌侯等人走远后,他才寻到机会问道:“方才你是怎么了?”


李长曳并没有立刻回答。


她该告诉陶勉吗?


此事还未彻底查清,如果二皇子真的牵扯其中,这案子就会变成真正的漩涡,任何一步都可能招来杀身之祸。可她又不愿欺瞒他。


沉默片刻,她最终还是选择暂且按下,轻描淡写地道:“没什么,可能是站得有点久了。”


陶勉显然不太信,皱眉看了她一眼。


李长曳不欲再多谈,于是装成笑容满面的样子:“别担心,等我明日出宫,我们便带着阿月他们去吃春华楼吧。”


陶勉被她这话一打岔,愣了一下,随即露出笑意,伸手整了整她方才被风吹的有些凌乱的头发:“你别太累着自己。”说完,也步入御书房。


大门又一次缓缓关上,李长曳静静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午后的阳光洒落,宫门前一片寂静,唯有她一个人站在那里,像是独自踏入了一片无人可解的棋局。


她想还是得先去魏才人的永宁宫内,再勘查一番。


只是,等她到永宁宫后,才发现这里早被被收拾得干干净净。李长曳站在院中,望着被收拾一新的屋子,眉头不由皱起。


她走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让人不要碰里面的东西,可现在,桌子被擦得干干净净,屋内的灰尘一扫而空,丝毫看不出任何案发现场的痕迹。


她叫来一个宫女询问,对方低着头,小心翼翼地回道:“昨儿有位女禁军来查验过,说是案子基本定下了,才吩咐我们收拾的。”


女禁军?李长曳眼神微微一沉。


“是谁?”她问。


宫女怯生生地摇头:“奴婢,奴婢不清楚。”


李长曳沉默片刻,没再多问,只在心里记下了这笔账,想着稍后得去问问是哪个同僚擅自做主。


眼下,她只能重新勘查一遍,看看还能不能找到遗漏的线索。


她在屋里走来走去,视线扫过榻上整齐摆放着的被褥,又落在桌子上的香炉,最后停在窗前。


此时,虽是正午,但永宁宫却仍旧透着股子阴冷。这里地势偏僻,宫墙高筑,阳光极难照入,即便在这大白天里,屋内依旧冰冷,秋风自窗户吹进,倒是有几分秋天的寒意。


李长曳伸手,正欲将窗户关严,双手才刚触到窗框,动作却突然停住。


这窗,是朝里开的。如果要彻底关严,只能站在屋内,从内向外关紧。


而她记得,那日刚到魏才人的宫中时,窗户是半掩着的,并未完全闭合。按理来说,应该和今日一样的冷。可那日,她不曾觉得冷。


为什么?


这时,一个细节浮现在李长曳的脑海中:那天屋里烧着火炉,还点了熏香。


李长曳闪过一个念头。她斟酌再三,终是转身走向隔壁的偏殿。


那里,魏才人的尸体还停在棺木之中,棺盖尚未钉死,一切只等禁军结案,便可正式下葬。


李长曳想再看一眼尸体的情况。


那日她来时,尸斑才刚浮现,血迹尚未完全凝固,脖颈上的勒痕被斑驳的血渍遮掩,看不清细节。可如今几日过去,血迹早已干涸,伤口开始干裂,那条细长的勒痕蜿蜒盘踞在魏才人的脖颈上,如某种枷锁,死死扣住她的喉咙。


李长曳仔细打量着,却越看越觉得不对劲。伤痕的分布,非常奇怪。


所有的勒痕都主要集中在颈前靠近下颌的地方,而后颈竟几乎没有任何勒痕。可如若是被套绳勒死,怎么可能只有前面有伤?


李长曳边看边后悔,自己那日太匆忙还未查清就下了结论,如果阿月在,肯定能帮她找到尸体上的问题。


她越探查越觉得奇怪,魏才人脖子上的伤口比前几日看起来更细小了些,像是有些痕迹消退了。她脑中立刻浮现出案发当日那根麻绳,绳索的粗细、结口的位置、勒痕的方向……都对不上。


她心里一紧,伸手想挑开伤口,看看皮肉里是否嵌着麻绳的碎屑。可这里不是验尸房,左右一看,连一把像样的钳子都找不着。她皱着眉,正想着要去外头找人借一把趁手的工具,忽然,身后传来一个女声:


“用这个。”


话音未落,一双竹签递了过来。


李长曳下意识地接过,头也不抬地道了声谢,正欲继续检查尸体,可手刚触及棺木,心头陡然生出一丝异样的感觉。


她猛然转头一看,递竹签的女人站在一丈远的地方,穿着和她一样的禁军衣服,腰间佩刀,模样倒是寻常得很。李长曳心想,莫不是昨日擅自下令清理永宁宫的那位女禁军?


李长曳正要寒暄,却抬头看到了那女禁军的脸。


她心头猛地一跳。


这张脸,她认得。


竟然是边紫君!


此时,边紫君微微俯身,颇有兴趣地看着李长曳脸上的表情,笑了一声:“好久不见啊,李班头。”


她顿了一下,语气故意拉长:“不对……该叫李校尉了。”


李长曳盯着她看了很久,才开口道:“你是禁军?”


边紫君笑着耸了耸肩:“对呀,同僚呢。说起来,我还是你的上级。”


李长曳没接话,转过身继续检查尸体上的伤口,竹签小心翼翼地划过脖颈的伤口,眉头微蹙。


边紫君看着她的动作,有些好奇地问道:“李长曳,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李长曳头也不抬:“这是皇宫,你穿着禁军的衣服,能光明正大地站在这里,说明你早已经脱罪。”


话虽这么说,但她心底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混乱。她一直知道,边紫君能杀了一州刺史,还能全身而退,背后定是有股势力在撑着她。可她怎么也没想到,竟然和禁军有关。


这下子,李长曳也明白了禁军的首领王监丞为何要杀害自己。只是还不知这渡魂堂和禁军之间的关系,此刻还是个谜。


边紫君笑意不变,语气却微微冷了些:“哟,你现在倒是聪明了。”


李长曳没搭理她,手拿竹签沿着勒痕一点点摸索,仿佛这具尸体比面前的人更值得关注。


边紫君手指轻轻点了点棺木:“你查吧,尽管查,我们现在可是同条船上的蚂蚱。”


过了一会,李长曳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随即手向后一扔,直直地把竹签扔到边紫君面前:“还你。”


她抬头看向边紫君接着说道:“永宁宫,是不是你叫人收拾的?”


边紫君低头看了看那根竹签,轻轻笑了一下,叹息似的摇了摇头:“是啊,你倒是比几年前机灵多了。”


话音未落,她随手抛给李长曳一个东西。


李长曳下意识地接住,低头一看,竟是一打书信。信封上的字迹娟秀,一眼便知是女子的笔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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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紫君道:“李长曳,你探案是厉害,可宫里的事,你比我差远了。”


她手扶在棺木边缘,语气低沉:“你那日匆匆走了,可曾想过,这宫里,比禁军权力大的人多得是?德贵妃、梅妃,甚至皇上身边的王公公,随便哪个人出手,这东西你怕是连影子都见不着。”


李长曳低头随手翻开一封信,眼神瞬间变了。


正打开的这一封,竟然是二皇子写给魏才人的书信,寥寥数字,却字字惊心。再往后翻,全是二人的书信来往,最后一张还夹着一张红色的纸人,色泽已经泛旧,可仍能看出曾被小心翼翼保存过的痕迹。


李长曳心下一震。魏才人向来谨慎,若她真与二皇子有所牵连,为何会留下这些书信?二皇子的事情,平日里连她宫中的人大多都不知情,边紫君又是如何知晓的?


她抬头,目光凌厉:“这东西你怎么知道的?从哪里找到的?”


边紫君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缓缓靠在棺木旁,目光落在魏才人脸上,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魏姐姐,她是个好人。”


李长曳皱起眉头:“你认识她?”


边紫君的目光仍停留在魏才人身上:“十年前,皇上娶了她。”她声音放低,“却对她不理不睬。这倒也罢了,宫里冷清的女人多了去,若能好好活着,也算是她的福分。”


她顿了一下,目光一点点沉了下去:“谁知道,他的那个儿子,和他一模一样。”


李长曳站在原地,没有说话,心底像却有某种情绪隐隐翻腾。


边紫君抬起头,直直看着她:“我要你把这些东西交给皇上,伤害魏姐姐的人,都该不得好死。”


李长曳拿着那叠信的手不自觉地收紧,半晌,她才开口:“为何非要我去?就算我交了,皇上也未必会信。”


边紫君嗤笑了一声,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李长曳,你是真的不懂,还是假不懂?”她向前一步,嗓音压到极低,:“如今这座皇宫里,最得圣宠的人,是你。”


李长曳心头一震,正要反驳,边紫君却继续道:“你以为你为何能在御书房值守?为何德贵妃殷勤地招待你?为何能在宫中横行无忌?为何禁军中,所有人都要避着你三分?”


边紫君几乎贴着李长曳的耳侧说道:“因为那是皇上钦点的。”


李长曳正想说这些都是三皇子安排的。可话到嘴边,却被她自己咽了回去。她突然想到,三皇子能让她留在禁军,可他能让皇上亲自下令,把她调到御书房吗?


她脑海里蓦地闪过过去几次面圣的画面,皇上对她的态度一向淡淡的,可越是回想,越觉得不对劲。


和皇上吃的那顿饭,皇上知道绿豆糕的事,还有今日当值的时候的专门给她送来的鲈鱼……李长曳的脊背发凉,心口像是被什么重重攥住。


李长曳不敢细想,此时此刻她只想赶快出宫,不再管这些破事,回去做那个和阿月一起探案的小捕快。她看向手里的信,对边紫君说道:“我没法确定,这到底是魏才人的,还是你伪造的。抱歉。”


说完,转身就走,不愿再被边紫君牵着鼻子走。


可她才迈出一步,身后传来边紫君的声音:“如果我说,魏姐姐以前是渡魂堂的人呢?”


李长曳的脚步顿住,连呼吸都停了一瞬间。


边紫君的目光紧紧锁在李长曳的身上,眼神里透着一丝胜券在握。


“如果我再告诉你,”边紫君抬起下颌,缓缓说道,“我知道你娘的死因呢?”


李长曳猛地转过身去,她的嗓音有些干涩:“你什么意思?”


边紫君轻笑了一声:“李长曳,你不会还没察觉吧?渡魂堂,那个二十年前掀起无数风浪、残害无数人的组织。你娘,是它的创始人。”


她微微歪头,像是刻意在欣赏李长曳此刻的神情变化:“我猜,就算你知晓此事。”


“陶勉,陶大人应该还不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