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野孤椋 作品

19.校园都市传说(十九)

被人拍住肩膀的时候,林溪谣正在望着变绿的信号灯发呆。她迟钝地用了几秒反应,抬脚穿过这条马路。


藏在阴影中的帽衫男人紧贴在她身边,古怪、疯狂的气质洗刷了骚扰的嫌疑,他等到两个人过完马路,才一把拽住林溪谣。在路人似窥视的注目下,把她拉到暂时人烟稀少的角落。


林溪谣力气没这个男人大,等他目的得逞的时候,她滞涩的大脑才处理完这些信息。没什么可怕的,她想。


男人谨慎地左右打量,随后坦率地拉下兜帽和口罩,一张瘦得有些狼狈的脸露了出来。


“求求你,这件事只有你能做到,”和拽她时用的那大得吓人的力气不同,他的语气里几乎是放弃尊严的哀求,“求求你,求你换个地方生活,不要再呆在这里了。”


认出声音,林溪谣的内心倒是小小地波动了一下。这个人居然不是李祖。她还以为是已经变成少年杀人犯的李祖来找她寻仇的呢。


“在一只怪物身下...”慌不择言,差点把心底恶毒的潜意识不加修饰地脱口而出,江濯硬生生打住,变了语调。


“我给你钱,给你帮助,你出国留学好不好?去美国,我打听过了你成绩不差,我找人帮你弄好简历,先从语言预科读起行不行?”


“......”林溪谣没有立刻答应。这不是出于天上是否会掉馅饼的考量,而是最近她的思考能力退化了很多,做决定之前需要一些时间消化。


“我从来没有骗过你,你也知道,我哪有这个胆子骗你啊...”江濯紧迫地抓住她的衣角,不知道哪种心理作祟,他像寻求母爱的小婴儿,扎进林溪谣的怀里痛哭流涕。


“求求你,只有你可以帮助我了,帮我也是帮你自己。呜呜,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有那么一会儿的时间过去,他才被推开。


恍惚间,林溪谣有她多了个寸头耳钉,叛逆期儿子的错觉。


儿子中看不中用,嗷嗷待哺,等着英雄母亲撑起天地。


而他的救世主顿了很久,久到他以为她也受到了怪物的污染,心中忐忑不安,将一生中最大的善意都默默在心底祝福给了她,希望它们在她身上美梦成真。


“好。”他听见林溪谣淡淡地吐出一个字。激动得再向她身上扑去,这回却扑了个空。


“谢谢你。”江濯无比真诚地说。林溪谣的形象在他心里彻底翻转了过来。


-


“小姐,马上就要到了,可以起床了。”


耳边是空姐温柔的声音,林溪谣从商务舱舒适的座椅上醒来。她上飞机后不久,吃下了一颗褪黑素软糖,睡得不是很好。等她下落到目的地这个药物滥用的国家,应该能方便地弄到更有效的药。


在空姐眼里,这个女孩醒来后就有些神经质地打量着周围,像是在审视飞机上有没有她的跟踪狂。面对这样的行为,她只是面色如常地收走小毯子,给她倒了一杯温水。


精神有问题的低龄留学生,她们已经见怪不怪,不在飞机上出事就行。


让人宽慰的是,被额外注意的林溪谣没有在飞机上惹出任何麻烦,下了飞机,国内联系好的中介在接她。她要住的小公寓里有很多黄色皮肤的人,说来奇妙,见到这些人的第一眼,她就凭空获得了一种分辨其他人是不是中国人的能力。


中介交代她一些注意事项后便离开,马上就有邻居敲响了她的公寓门。她用生涩的口语回答可能来自东南亚哪个国家的男生油腻的搭讪,借口英语不好,用一句抱歉切断了对话。


大概是被不良国人中介坑到不好的地方来住了吧。林溪谣坐在看起来还算干净的沙发上,在上面垫了一层布,对现在的处境有了一点实感。


等签证下来用了一点时间,她本身是出国读预科语言班,即使没有雅思或托福成绩,花钱找中介操作一下,也能靠国内的高中成绩单申请上。说到底也就是钱的事,而钱是她最不用担心的事。


她掰着手指头,七次,光是她亲眼看见的,江煜就死了七次。


第一次发生在那天从警局离开时。江煜打开她的嘴唇,从里面夺走了...情绪。或许还有别的。


因为他夺走的这些东西,在不久后李祖将他从背后捅穿,林溪谣也没有多大的反应。


“恶心。”她听见李祖啐了一口,“等我解决完这些怪物,再来找你一起下地狱。”他踢了一脚临死前还拽住他裤腿,不让他靠近林溪谣的江煜,恶从心生,提着菜刀把他砍成了好几段。


仿佛为了泄愤,他像剁肉一样,又砍了好几刀。


也许他下一个目标就是林溪谣,但许多人突然冲了上来,哄抢江煜残碎的肉块们。那些肉块不会说话,就只是真正意义上的尸块。人群把李祖和林溪谣冲散了。


警局门前发生恐怖袭击事件,是一件说出来都不会有人相信的骇人听闻的怪事。


前提是在正常情况下,走来走去的忙碌警员们隔了一段时间后才注意到这里。但那时哄抢江煜的活动已经散场,地面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哪怕一滴血也没有。没有人报案,自然没有人追究。


逃回家的林溪谣在发抖,她应该感觉到害怕的情绪,可事实上她什么情绪也没有,只有腿在疯狂地发抖,轻飘飘的灵魂在操纵□□这台机器移动。她感觉到灵肉分离。连喘气都要发出指令才能进行。


家门口的江煜还好端端地坐在小区进门的大厅里等她。少年把她温柔地抱进怀里,眼底划过一丝失望,不过能触碰到她已经是意外惊喜。


他像妈妈一样轻轻拍着林溪谣的背,“不怕了,不怕了。我会保护你的。他进不来的。”同时,他也在她的背后拉下脸来——他依旧没有尝到她情绪的味道。他不是安慰了她么?


但她的呼吸和体温,已经足够支付他忍受接下来被砍断的疼痛的费用。他成了拥抱她最久的那个“江煜”,是最幸运的。


林溪谣感觉到饥饿是第二天醒来后傍晚的事情,把外卖送上楼的还是保安打扮的江煜。这个江煜有点害羞,见到女孩时红了脸,绯红的脸蛋漂亮得像个洋娃娃女孩。


他声音小得像蚊子在叫,“这、这是你的外卖,没...没有打开过,很干净。”


他可怜巴巴地看着她,像一只不被人宠爱的流浪小狗,“待会你吃完,可以把垃圾放在门口吗,我可以帮你拿走。”


他的举动绝不是出于想要替她跑腿的好心,林溪谣不想去想今天为什么忽然换了一个“人”来。她只觉得——


累。


很累。


她像歇斯底里发狂后三天三夜没睡觉的人,躁期过去,只想连着睡过好几天来补觉。


为了避免趁她睡着,有人进到她房间里来,林溪谣草草吃了几口后,还是把外卖放到了家门口。


江煜仿佛在她在身上有监视器一般,她刚放下,他就过来了。


他的脸红到了耳根,即使美到像个雌雄莫辨的少年期的精灵,从他那高而瘦的骨架,行走的姿势,依旧可以清楚地辨认出他是一名发育良好的男性。


“原来她喜欢这样的人。”


这块因为太过女性化,不符合“江煜”得到的记忆里任何受欢迎的男性特征,而被独立出来、没有被任何肉块团体吸纳,最后只能自立门户的肉块自言自语地和自己说,”太好了,原来这么多的我们,她真正喜欢的是我。”


“只有我。”它陷入了思春期的脸红,身上的芳香像求偶一般散布到周围的空气中。


“江煜”们共享所有的记忆,肉块们所有的思想却会被反馈给主体,反之则不行。这团肉块的想法被精准地传送到了主体那里。


因此它才享受了一小点她在食物上的残留物质,主体就出现在它背后,抓住了它命运的后脖颈。


“这不公平。你对其他人不是这样的。”性格弱气的肉块伤心地哭了起来。连哭声也是细细的,不像人类婴儿般的尖利,默默垂泪的模样惹人怜爱。


在家闭门不出宅了几天,这几天林溪谣放纵自己沉迷在会让她上瘾的角色扮演游戏中,还选了不能回档的最困难的荣誉模式。


这个游戏做得很真实,很沉浸,每一个细节,选择的对话分支,都会影响最后的结局。


——就和她的真实生活一模一样。


她投入地玩了好几天,没玩到通关,先在手机上看到了其他人给她发送的消息。


最上面的是忘记删掉的吕涵,她一直在坚持不懈地对她发送谩骂的消息。林溪谣早就关闭了她的消息提醒,出现红点的是另外一个对话框。


发消息的这个人是把她联系方式分享给吕涵,她唯一没有删掉的,被许多人夸赞“人品不错”的初中同学。


她看起来和谁都很要好。哪怕其他人都因为谣言,或是林溪谣后期稍微偏激的性格变得有些不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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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她,这个女生都没有摆出明面上的刻意讨厌她的模样。


【吕涵和霍鑫他们家全家都出事了,没想到他们一家人都是这样的人,简直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他们好像都很讨厌你,欺负过你,也算是活该了。】


隔了一个晚上,她终于忍不住发了另外一条消息。


【不会和你有关吧?】


林溪谣没有回复,加上吕涵,她删掉了她们的联系方式。小人物的故事只会短暂存在于她们认识的人口中。林溪谣从本地新闻公众号上看到了霍鑫爸爸因为组织□□活动,被公诉的消息。


这一刻,她好像重新活了过来,那些被偷走的情绪本来就是主人可以源源不断产生的可再生资源。


她像吃了好几罐齁到想吐的蜜糖,幸福地联系了父母,叫他们派一个人回来和她一起向这几家人提起民诉,告她们的诽谤罪。


向国强打了好几个电话,林溪谣都没接。再一次见到她和她父母时,他已经作为立功者,连轴熬了好几个大夜,吊着一个硕大的黑眼圈。


他说:“我以为你不想追究这件事了,这几个小孩看起来有点可怜,你这样有点落井下石的意思了。”他摸着良心,一向站在弱者那边说话。


她最后胜诉,把几个带给她噩梦的,被求情的看客说是“有缘才成为同学”的人送进了监狱,时间不到一年,但她已经足够满意了。林溪谣妈妈心软,但她更爱自己的孩子,忍住了想说的话。


只不过看见江煜时,她还是不可避免地动摇了一下立场。


“没想到江煜现在变成这样了,看起来挺精神的,他没有再骚扰你吧?”她妈妈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


这几天忙得晕头转向,空洞的心被看起来积极的事务填满,再加上江煜没有出现在她的身边,林溪谣几乎都要忘记了他的存在。


于是她在江煜眼里,又变得无比香甜起来。即使学到的人类之间的人情世故告诉江煜,他这时最好不要出现,主体也再三警告,可架不住低能肉块变成的江煜没有主体才有的强大的意志力。


它抵抗不了诱惑,远远地偷看了林溪谣一眼。就一眼,却被她妈妈发现了。在林溪谣表现出生气之前,它识相地离开了这块区域,到了它影响不到她妈妈的地方。


其他肉块,包括主体都很愤怒,所以这团肉块替代了另外一些抽到坏签的肉块,成为接下来几天被李祖杀死的“江煜”。


也许是有人刻意维护虚假的生活,林溪谣妈妈在的这段时间里,她的生活回到了表面的平静。


妈妈接送她上学,她前脚刚离开学校大门,江煜不久后就会过来,学校内部、外部再一次因为这几天上学都迟到的江煜开始疯狂。


幸好林溪谣妈妈的年假只有七天,减去处理正事的时间,她只送她上了两天的学,否则风险会呈现几倍的增加。


她妈妈坐上高铁离开,江煜立马出现讨要好处。她在众人的嫉妒中和他唇碰唇地接吻,送给他酸涩的情绪和反馈。


他学乖了一点,不再用竭泽而渔的方式索取她。


“为什么再也没有甜味了?”他问道。


他把头发留长了一些,单从脸部,看上去像个无害的,漂亮过头的少年。


江濯找到林溪谣的时候,李祖还在逍遥法外,至少她没有在新闻里见到他的踪影。当然,学校里也没有。林溪谣都好几天没有去上学,想想李祖更不可能去上学了。


等接受他给的好处,逃到大洋之外的国家,因为语言不通造成的障碍,白人饭太难吃导致的胃部受苦,林溪谣终于感受到了生活的毒打,几度在公寓里因为思乡而哭泣。


这时,她总是会想起她把江濯认成李祖的事情。那时为什么会想被李祖杀死呢?


这和她报仇的初衷简直本末倒置。


隔壁房间又开始狂欢的派对,音量开到最大的音响震得楼都要塌下来似地抖动,闻到空气中某种植物燃烧过后的不妙的味道,她赶紧戴上口罩,打开外面的窗户通风。


脑袋也从探出了窗外,车水马龙的街道,噪杂的城市噪音和隔壁的音乐声混合在一起,她在这里过得有点窘迫和艰难。十分微不足道。像混进沙漠的,一粒游客脚上从他们家乡带过来的沙子。


——但这也是她最熟悉的生活的味道。在这里,或许她能开启新的生活。


.......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