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桃源疑踪(三)
“……大致就是这么回事。首发免费看书搜:零点看书 ”午饭时间,洛书向程玖描述那雾中阴影附身于各种活物死物的能力、桃木剑诛邪而不伤人的特性,雾隐村“日出而生,日落而死”的诡异之处,尤其是她最后的猜测:
“陶渊明《桃花源记》中描述桃源村的入口,是‘山有小口,仿佛若有光’,而《山海经》描述不周山‘有山而不合’,都是说群山环绕,仅有一个缺口。”
“有没有这种可能:雾隐村即是桃花源,夜间是雾隐,白日是桃源?”
“而所谓的‘雾隐’,其实就是村子在夜晚会坠入混沌。尤其让我在意的,是雾隐村的大雾和两个月后白牙岛的大雾。难道说大雾是混沌中的某种物质,或者说媒介?”
程玖双手交叉托着下巴,听她说完,才慢吞吞道:“确实有这种理论:当现实坠入混沌时,不是一蹴而就的,而是会有一个拉锯、反复的过程,就像你说的,白日是现实,夜间是混沌。”
“但是这里有个问题:雾隐村的传说源起西晋永熙年间,而根据《桃花源记》,桃源村至少存在到了东晋太元年。那么就是说,这种拉锯持续了近一百年?”
程玖诚心诚意地发问:“坠入混沌的过程可以拉锯一百年么?”
洛书摊手:“你问我?你才是连山学家好吧!”
“我只是个连山学爱好者,”程玖纠正她:“现代以来,还没有出现坠落混沌的记录,也或者有过,只是在无人区;古代虽说基层治理不到位,但一座村庄出了问题,也不至于一百年都没人发现——总会有人去收税的。”
这么一说,确实有问题:西晋年间,即使躲入大山,都要搜出来抓壮丁呢。
程玖:“消失的村庄,在古时并不罕见,大多作为疫病记载;但若是在现实和混沌的交界拉锯上百年,那么多半会变成怪异传说——譬如,桃花源。”
洛书:“你的意思是,雾隐村,或者说桃源村,是个例外中的例外?”她挠了挠头,“为什么会成为例外?”
程玖静静地看着她,给了她一个自己领悟的眼神。
“啊?”洛书:“你的意思是‘桃花阵’?”
“我有一个怀疑,”程玖:“‘桃花阵’不仅仅是空间上的周期性边界条件,也是时间上的——每当太阳升起,时间就被倒回坠入混沌之前,所以桃源村的一百年,其实只是一天。”
洛书:“可是在混沌中被移位的人和物品,并没有在天亮时回到原本的地方……”
这和她平时“倒档”的情况不一样啊?
“周期性边界条件?”程玖猜测:“就像桃花阵不会用一堵‘空气墙’挡住你,但会把你传送到另外一边,于是产生一种‘空间连续’的错觉……”
“如果你每天一觉醒来,所有东西都被瞬移回前一天早上的位置,那空间就变得不连续了。但如果当你‘回档’的时候,只移动时间轴,不移动空间轴,你还会那么容易察觉吗?”
洛书:“我没有在《鲁班书》写过桃花阵有这种功能……”
“但村民或许是这样祈求的,”程玖:“他们祈求遁入群山,永远地远离纷争——而这是不可能的。”
“唯一的办法,就是把村子隐藏在现实与混沌的交界,那么它就无法被找到。但这样它就会无可避免地坠入混沌,就像黑洞边缘的天体一样——所以只能让时间不断地循环。”
程玖:“谁说这不是神力的扭曲呢?”
“但我没有回应过这种祈愿——”洛书刚说一半,就意识到了问题:现在的你不是未来的你,现在的你没有回应过,但未来的你也没有吗?
有那么一段时间,两人谁也没有说话。
她们的桌子上有一头大象,谁也不想提到它——但不说话解决不了问题,她们谁也不是那种能对大象视而不见的人。
洛书盯着虚空中的大象,忽然想明白了很多事情,比如她为什么要回应桃源村村民的祈求——甚至她怀疑村民有没有祈求过。
最后程玖率先打破沉默:“不如做个实验吧?”
“这种事也能实验?”洛书下意识声音都高了一个调,引得周围的同学看了过来。
她们说的当然不是桃源村,而是——白牙岛。
两个月后,白牙岛沦陷。预言中的场景——大雾,还有雾中变成怪物的居民,现在看来,都是白牙岛坠入混沌的证明。
而现在,她们己经发现了一种解决方案:如果在白牙岛的周围也种上桃树,把白牙岛变成一个新的桃源村,让时间不断地循环,那么是不是沦陷的一天就永远不会到来呢?
但这种结局的恐怖程度,比起坠入混沌也不遑多让,甚至犹有过之。
这时,一个餐盘放在她们的桌子上,把桌上的大象“吧唧”一下拍扁了。
黎鸣霄:“我能拼个桌吗?”
程玖往西面看了看,意思很明显:这不是空桌很多吗?
但黎鸣霄己经自顾自坐下来:“我听你们说什么‘大雾’?抱歉,我不是故意偷听。只是天
气预报说未来几天要起雾,所以有点在意。在……这种地方,起雾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
现在己经进入九月,秋天起雾原本是很正常的,但放在连山学的语境里,岂止不是好事,简首是不祥之兆。
无论原本想打探什么,黎鸣霄显然没指望洛书和程玖当着自己这个“外人”继续刚才的话题,于是自顾自起了一个新的话头:“我听说,安老师和道格拉斯在计划把精神抗性训练提前,起雾的这几天,我们要出去巡逻。”
派学生出去巡逻,听起来很离谱,但考虑到他们是这座岛乃至整个华夏,为数不多受过连山学训练的人,那么便也可以理解了——只是这训练才刚刚开始,就这么出去首面怪异,属于是不会跑先学飞了。
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
没有时间了。
寥寥数语,黎鸣霄就勾勒出了一种黑云压城的紧迫和同舟共济的悲怆,大概觉得气氛差不多了,他终于抛出自己的问题:“我甚至不是连山学爱好者——事实上,我第一次听说‘连山学’这个词,还是上个月——当时我还以为班长在驴我。”
他顿了顿,扒几口饭,吞下去,才摊了摊手,“所以,能不能捞一下你们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同学?”